第二十二章：凝丹（上）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转眼间，三年时间匆匆而过。
依然是西牛贺洲，依然是万寿山，依然是残破的让人心寒的道观，万年岁月匆然而过，却是未曾在这山上留下丝毫痕迹。
清洌洌的溪水依旧由近而远，于群山中蜿蜒而行，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年盘坐于溪涧石头上，手中拿着半卷竹简，此时正看得认真。
青戒亲启：
别后三岁，殊深驰系。
睽违日久，殷念拳拳。
故园念切，梦寐神驰。
鸿雁传来，千里咫尺，不能聚首，转寄文墨，时通消息。
诈闻青戒寻得仙师，今后鹏程万里，师傅幸甚。
然师亦有三两叮嘱，青戒当以是自励也。
谓一身备有三穷：
用世颇殷，乃穷于遇。
待人颇恕，乃穷于交。
反身颇严，乃穷于行。
青戒当一心向学，待友以心，待事以诚，长怀感恩，殷切向道，勿忘初心。
谨凭白鹤之传，伫望白云之信。
切切
到很久以后，那青年这才将信收进戒指，抬起头来看向一边的白鹤，那白鹤半人多高，腿长喙细，很是漂亮。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比老头子还啰嗦……”
白鹤通灵，见青年如此说，微微仰头啼鸣一声，似是在反驳，又像是催促。
“知道啦……知道啦……”
青年一边笑了笑，轻抚了抚白鹤脑袋，从戒指中那处一颗药丸喂与白鹤。
待白鹤将药丸吞了，这才将包裹递到白鹤嘴边道：“这里的信有师傅的，诸位师伯的，还有怜儿师姐的，切莫弄丢了！”
谁知那白鹤闻言竟是有些羞恼，轻轻用长喙便去啄他。
正嬉闹间却听远处似是有人唤他，转而看着白鹤道：“师傅唤我，我便先去了。”方走出两步，就又回过身子叮嘱道：“切莫弄丢了！”
……
……
陈青戒的心情很不错，一路上尽管神色矜持，但眼角的笑意却是难以隐藏，到了朝华殿，恭恭敬敬的朝着镇元子施礼道：“师傅唤我？”
镇元子见他微微笑了笑，转而道：“修为又精进不少，可是快凝丹了？”
屋内一片寂静。
陈青戒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但与老爷子接触时间长了，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万事都要管上一管的人。
镇元子见此，只是微微摇头，走到陈青戒面前，轻轻把住陈青戒的脉搏，沉吟道：“姜族的法决重于身体与神魂的修炼，功法霸道，但修炼却是极难！若是进了金丹，每进一步都宛若天堑，你确定要修？”
陈青戒沉吟片刻，看着镇元子道：“可会变强？”
镇元子微微一愣，而后便懂了陈青戒话中意思，转而道：“若单单以强弱而论，姜族功法可堪魁首。”
可堪魁首，这句话让陈青戒眼睛一亮，而后朝着镇元子恭敬施礼道：“徒儿不想放弃。”
镇元子闻言也不生气，三年过去他多少也知道了陈青戒性情如何，见他坚持，只是说了声好字，便起身回了后堂。
在他眼里陈青戒一直都是一个很自律的人，这种自律比自己制定的要求更为严格，所以他很放心。
一如往常那般，洒扫庭院，收拢树叶，而后一点点的将院中新长出来的杂草拔出干净。
待到一切都做完，陈青戒抬头看收拾出来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
镇元子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这从他的屋子以及朝阳殿就能看得出来。
但他也是一个很懒得人，从教导院子里杂草与道观中破败的程度就能看得出来。
陈青戒有时候也会想，他收徒弟的原因，会不会就是想要一个打扫庭院的仆役。
看着干净了许多的道观，镇元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似是很享受，也很开心，忽然觉得，若是陈青戒有一天走了，自己应该再找两个道童，不用教他们长生之类的道术，只管打扫庭院便可。
看着陈青戒做完一切，镇元子将茶具蒲团便摆放在院中，从容优雅的开始泡茶。
陈青戒看着这一幕眼角微抽，因为在这两年时间里，他从未见过师傅在庭院外面泡茶。
“练功！”
镇元子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对自己的鄙视，转而看着蒸汽旖旎的茶杯，微微眯眼，很是享受。
许是早就熟悉了这般，他留在小院里弓步而立，手中横刀轻扬，随后便极快的动作起来。
陈青戒所练的刀法很特殊，没个招式看上去都很不连贯，但却极耗力气，不多时整个人便已是汗流浃背。
朝阳渐生，不多时便就挂在头顶上，陈青戒一遍功法练完，活动了下浑身酸痛的关节，十分畅快的呼了口气。
他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痛快。
回首朝着镇元子施礼。
“活动开了？”
“是”陈青戒躬身应道。
“随我来。”
……
……
五庄观的后院一直都是锁着的，远远看去，只是一堆破败的屋舍，门口挂着一柄黄铜锁，锁子很久，应该经过了许多年的风雨。
陈青戒曾经好奇的问过这里到底藏着什么，镇元子只是微笑不谈，便就再也没有问过。
他不知道镇元子为何代他来后院，但师傅的决定，他从来都不会违背。
但当他踏入后院的那一刻，陈青戒震惊了。
青绿色的光华如落雪一般自上空落下，陈青戒伸手去接，但那青绿色的光点便宛若并不存在一般，瞬及消失。
随着光点消失，忽然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从内心深处生起，引着陈青戒不断的追寻着那些飘忽不定的能量，仿佛只要离的再近些，便会拥有他们。
陈青戒有些迷惑，但终归还是随着镇元子的脚步踏入院内。
随后他的眼神便朝着远处望去，在哪不远处的地方，有着一颗直径数丈粗细的大树，大树枝叶茂盛，巨大的伞盖几乎弥漫了整个后院，而那些光芒便是自这大树的枝叶垂落而下。
距离哪棵树越近，周遭的能量点也越来越密集，这让他生出了一种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打算。
“你可知师傅为何叫镇元子？”
镇元子的声音适时传来，将陈青戒惊醒，看着陈青戒疑惑的转过头来，镇元子这才指着远处那颗巨大的果树笑了笑道：“这便是为师道号来由，这事一棵天开地辟的灵根人参果树，此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每次结果亦只得三十个果子，而这三十个果子又是三千年一熟，闻一闻，白得三百六十岁，吃一颗便可活四万七千年。”
看着镇元子卖弄，陈青戒不由得悉心看去，却见枝叶之间果然有些人形果子，果子只拳头大小，白胖可爱，形似婴孩。
见陈青戒愣神，镇元子呵呵笑了笑，转而指着那人参果道：“莫在看了，这果子还有一千五百年才熟，若想吃上，还早这咧！”
陈青戒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咽了口口水，片刻后才埋怨道：“既然不能吃，师傅何故于此馋我，一千五百年，到时候徒儿还不知道在哪了！”
镇元子见此，呵呵笑道：“修道之路且慢且长，但若真去修了，万年不过弹指一挥，区区千年，何足挂齿？”
区区千年何足挂齿？这句话本是平常，但陈青戒心中兀自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似是感慨，似是激动，不一而足。
但他很快便止住这种思潮，看着镇元子道：“师傅叫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镇元子微微一笑，转而大手一挥，却见无数元石自袖口中喷薄而出，转眼间便已铺满了整个后院。
其数量之多，怕是比一门大宗的财产加起来还要多上不少。
随着元石落地，镇元子又是一挥手，却见落于地上的灵石突突动了起来，片刻后，便在后院之中堆砌起一道三十丈宽，三尺多厚的祭台。
“我方才说过，姜族的法决重于身体与神魂的修炼，功法霸道，但修炼却是极难！金丹之后，每次突破修为都要消耗海量真元，莫说是寻常宗门养不起，即便是为师，养起来亦是吃力。”
陈青戒微微咋舌，转而心中亦是大为感动，看着镇元子道：“徒儿多写师尊！”
“你我师徒何必言谢？不过这些元石亦是我多年积累，天上仙元石你又用不得，故而为师只能帮你这一次，以后如何便看你自己的了！”
“徒儿知晓！多谢师尊！”
随后，便恭敬坐于祭坛之上，周身毛孔大开，开始运转内息，调转真元。
随着陈青戒运转真元，后院之中忽然微风乍起，而那风口，便是祭坛所在的位置。
而此时陈青戒坐壁内观，却见紫府气海之中破涛汹涌，不多时，那无边无际的灵气之海竟是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真元与经脉中越转越快，灵气之海中的灵气，亦是越发狂暴。
他的神识继续在凌海上空不断观察，而外界此时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那灵石所化的祭坛，此时正在疯狂的朝着外界喷发灵气，而那些灵气渐渐显现，不多时便已形成雾态。
随着周身穴窍毛孔，不断的涌入后者经脉，。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紫府之内忽然开始下雨来，而后渐渐变大，宛若瓢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