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翻腾着汹涌的波涛,那几个绰约身影消失不见。波涛推动着浸满半位面的秩序神力,荡出股股乱流,让整个空间浑浊难辨。
确认屏障边缘的那两个家伙也跑掉了,桑妮身上的光尘,身后如巨大太极的银白涡流,手上的银枪同时消散。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两手撑地,剧烈喘息着。
“还好,总算吓跑他们了……”
变成魔女那一瞬间,赤红神力因为有了变化而产生剧烈荡动,她就是抓着了那片刻间的机会,跟其他魔女建立了联系,从她们那里获得了力量。
而后发出的一击,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别看她那么嚣张,事实上那一击之后,她怕到了极点,吓不跑他们,就真的乐子大了!
“果然还是得靠莽啊,有没有本钱先不管,先莽一波再说。这样就没人知道我到底是真有本钱,还是虚张声势了,嘿嘿……”
桑妮得意的笑了两声,又转为苦涩的长叹:“这下跟本体划清界限了,在没回到神国夺回本体的控制权之前,我就只是矛盾魔女桑妮。这到底是搞定了呢,还是搞砸了呢?”
艾弗比埃的半神们可不知道,她现在失去了调动本体力量的能力,只有还没有摸透的矛盾神力可以用,而且级别仅仅只是英雄巅峰。
她用辩证法的信仰之力净化了厄迪斯之脊,但如果赤红女士不认可这股新的力量,她就无法成为赤红魔女,而是沦落为一个野魔女。
她还是赤红女士的话当然不可能出现这种荒唐事,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占据本体的神祇之心趁机作祟,想把她这具身体,连同大部分凡人之心一并抛弃,自然不予认可。
这没有难倒桑妮,她选择了让其他魔女认可。
学习过辩证法的魔女毫不犹豫的认同了她这个身份,毕竟这就是革命信仰的一部分。魔女代表了组成赤红神力的各个分支,这是在力量本质上的接纳,本体里的神祇之心无法拒绝。
可这么一来,神祇之心也达成了目的。
祂借魔女们“逼宫”的机会,把本体里还留着的凡人之心一并塞给了矛盾神力,赤红女士就完全成了祂。
小红帽也好,小红也好,现在就只是矛盾魔女桑妮,不再是赤红女士。
“那是我的神国!最初小得只能搭一片帐篷,煮面都得脱衣服!是我靠着李奇,靠着魔女们,一点点让神国壮大起来的,你休想从我手里夺走它!”
“现在我的凡人之心已经在这个世界稳稳扎根了,已经跟革命道路融为一体!你这个篡位者,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上去一脚踹倒再狠狠的踩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咳咳……那也毕竟是我,怎么能咒我呢……”
桑妮低声嘀咕,心中的狂澜渐渐平复,开始有了思考现实问题的余裕。
然后她拔腿就跑,冲向山谷外,边跑边喊:“等等我!给我留个门!”
很遗憾,那个升降平台不见了,自然是卢西安和格芮塔偷偷开走了。
“卧槽怎么全吓跑了!?”
桑妮捶着位面屏障无比懊恼:“这下怎么办?等他们寻思着不对回头来看,发现我仍然是瓮中之鳖,那简直太尴尬了!”
现在她没办法玩自爆了,这具身体就是矛盾魔女桑妮,而且就算爆了意识也回不到本体。以她没到传奇的魔女级别,又无法穿透这座神力井,自如的离开。
“冷静点,你能找到办法的”,桑妮回到山谷中心,背着手转悠。话是这么说,眉毛甚至脸却皱成了一团。
然后她注意到了那根水晶棱柱……
厄迪斯之脊已经从水晶棱柱上消失了,可不仅水晶柱没变化,里面的凯拉斯卓和本恩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厄迪斯之脊不在了,凯拉斯卓应该能解脱了啊……”
桑妮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手放在水晶棱柱上再度感应。
“救救……我……”
没了厄迪斯之力的冲击,但仍然能感应到这个呼喊。
水晶棱柱上泛着迷蒙的光晕,依稀跟天幕上的星辰呼应。
“原来如此,即便没了厄迪斯之脊,迩香市民的祈祷仍然是被扭曲的,还在束缚着凯拉斯卓。凯姆说不定也有其他的考虑,并没有马上融合凯拉斯卓。”
桑妮忽然生出强烈的感觉,能让凯拉斯卓获得解脱的人并不是她,应该另有其人。
那就赶紧跑路吧!
但要怎么跑呢?
桑妮急得绕着水晶柱转悠,转了几圈后两眼一亮。
她啪的一声拍响巴掌:“刚才好像少叫了一个魔女!”
冥河女神阿丽珊!
这里是在主位面和下届位面之间,冥河神力不仅能够触及,还比在主位面强大!
因为她跟李奇各忙一摊事,阿丽珊也在冥河建自己的神国,还没来得及去厄普西隆黑曜石祂魔女学院进修。辩证法什么的,阿丽珊是不懂的,刚才也就没捎上。
但刚才赤红神力的变化,阿丽珊应该是清楚的,她毕竟是一个正牌女神,比其他魔女强大得多。
只要召唤到阿丽珊,就有办法出去。
桑妮再挠头:“该死!这会没感应了,而且我也没冥河神力了!”
然后她再一个激灵:“冥河誓愿!”
虽然没有相应的材料,可桑妮跟阿丽珊同为赤红魔女,即便只是凭空发誓,阿丽珊应该也能感应到。
“我,赤红女士,桑妮-瑞德,小红帽,还有小红,反正都是我啦,指着冥河发誓!”
桑妮凝聚心神,按照记忆中的冥河誓约格式,发下誓愿。
随便许个什么愿都行,只要扰动了冥河让阿丽珊知道她需要帮助就行了。当然也不能太随便了,虽然冥河之力是自家人掌管,但誓愿没按时实现,要上刀山下油锅的话,阿丽珊能做的只是挥手说走好。
片刻后,山谷里飘起一缕微弱的银灰光丝,如烟雾般在桑妮眼前凝结成一行字。
桑妮瞠目:“什么?要我干这事!?”
字迹散去,再没声息。
呆了片刻,桑妮叹道:“好吧,就是挖个坑而已。”
她记起了什么:“好像李奇之前干过这事,招待所的角落里还立了个插着石头的土包呢,我还没仔细看过,原本那是座墓穴阿。”
手中银光闪动,多了一枝银枪,她往地下一插,当成铲子开始挖坑。
挖好坑,再用石头堆成墓穴,将一块石头抹平,桑妮沮丧的道:“真没想到还会有给自己写墓志铭的一天……”
枪尖在石面上晃动,桑妮犹豫了。
“睡你麻痹起来嗨……低俗,不符合费恩新时代精神文明标准。”
“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这是插旗啊不要!”
“我只是去买橘子了,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这是灌水。”
“小红,地球人,活过,死过,爱过,二过……哈哈我真幽默!”
“过往的行人啊,不要为我悲伤。如果我活着,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有力量,我喜欢,但我不是死神啊……”
“好烦躁!对有选择困难症和强迫症的人来说,给自己写墓志铭这种事情真是太愚蠢了!”
枪尖刷刷闪过,在石头刻下一行字:“尘归尘土归土,给自己写墓志铭的是二百五。”
墓碑轰的插在坑边,把坑填回去,桑妮拍手吐气:“好啦!”
过了一会,墓穴抖动,尘土飞扬,一个娇小身影带起淡淡的银灰光尘,自墓穴里走出来。
不看细节只看轮廓,这两个身影还真是异常相似。
亚麻长发,朴素长袍,正是冥河女神阿丽珊。
阿丽珊走到桑妮身前,好奇的绕着她转了一圈才开口:“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刚才搅得咱们的赤红神力动荡不安的,来头不小啊?”
桑妮愕然:“你没认出来吗?我是女神啊!”
阿丽珊扬了扬细细的眉毛:“我也是啊,先不说魔女其实都是女神,我更是正牌的女神呢。”
“我是说,我是赤红女士”,桑妮抚额,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又何必瞒着大家呢。
现在李奇……不,奇丽和其他魔女都知道了她的行踪和底细,可阿丽珊并不清楚。
阿丽珊笑道:“这个玩笑不错!”
桑妮有些发急:“别调皮了阿丽珊!你既然是女神就该感觉得到我的真实身份!”
阿丽珊摇头:“我就是感应不到啊,在神国里的赤红女士的确不是正牌,祂向我们索要神力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但不等于你就一定是真正的女神啊,得拿出足够有力的证据。”
果然,成了矛盾魔女,其他人都认不出来了。
桑妮无奈的道:“好吧你要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阿丽珊说:“按灵魂的关联算,我是李奇的女儿。真正的女神呢,跟李奇有深到难以分离的灵魂羁绊。这种羁绊即便失去了神力支持,仍然还有灵力相连。只要你向我展示出这样的关联,那就一定是女神本尊。”
“这个……”
桑妮不解:“要怎么展示?”
阿丽珊笑着说:“你们的羁绊是如此之深,自然爱得难分难离啊,述说您对李奇的爱就足以让我做出判断了。”
桑妮的脸颊顿时扭曲了……
她咬着牙说:“爱?呵呵,我的确是很爱他!前一阵走丢了我还急得到处贴寻……那啥的小广告!”
“感觉就像对宠物的爱一样”,阿丽珊叹气:“你不是真的赤红女士,只是新的魔女。”
桑妮跳脚:“我怎么就不是了!?对宠物的爱难道不是爱吗?很多凡人对猫啊狗啊的爱比对人的爱还要深沉呢!”
阿丽珊淡定的道:“但李奇不是猫狗啊。”
桑妮放弃了:“算了咱们就别先说这个了,至少你承认我是赤红魔女,是自己人吧?现在这里很危险,敌人随时会回来,马上带我离开这里。”
“你居然想冒充真的女神,居心叵测”,阿丽珊退了一步,眼里满是警惕:“谁知道你是什么用心,说不定是哪个邪神弄出来潜入到我们队伍里的敌特呢?”
桑妮终于忍不住了,咆哮道:“什么敌特!我就是小红!就是赤红女士!这是我弄到主位面的分身,当初我捏人的时候还用了你的身材打底!”
“啊~”
阿丽珊点着头说:“怪不得第一眼见到你,总觉得有点眼熟。身体有点像我,眼睛有点像卡琳,鼻子像艾丽,嘴巴像菲妮,胸部……嗯嗯,是加工过的?”
桑妮嘴角抽了抽,吐出口长气说:“现在总信了吧?”
“总得亲眼验证一下啊”,阿丽珊说着就抱住了桑妮。
“等等,你要干嘛?”
桑妮身体骤然一僵,这样的袭击她还从没体验过:“放手!你在往哪里摸啊!”
“别捏!我承认这里是加工过的!啊哈哈……好痒!”
两个除了细节,身材一模一样的少女紧紧贴在一起,臂腿交缠,春光无限。
过了一会,两个少女并肩躺在墓穴里,桑妮无力的道:“阿丽珊,你太可恶了!等我夺回了本体,变回赤红女士,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吗……”
阿丽珊抬腿翻身,压在她身上,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要给我什么果子吃呢?”
说完含住桑妮的耳垂,手也放在了什么地方,含糊的道:“这个吗?”
桑妮一边挣扎一边狼狈的叫道:“女流氓!女变态!你果然不愧是李奇的女儿!”
“虽然我的灵魂之母是凡人阿丽珊,可凡人阿丽珊又是我的一部分,我没办法把自己当自己的母亲,所以……”
阿丽珊咯咯笑着,侵略更甚:“按灵魂关联算的话,我其实该叫您母亲呢。这是女儿跟母亲的亲热,怎么变态了呢?”
泥石在银灰光丝的牵引下覆盖住墓穴,依稀听到桑妮用绝望的语气说:“好女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断奶了。”
墓穴填平,抖动了一下,渗出丝丝银灰光芒,再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