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当皇后失去记忆 > 第34章第34章
  宁娆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诡秘人给吓着了, 立马跳下石阶躲到江璃身后, 而后, 从他身后慢慢地探出脑袋,去打量他。

  这人至多二十岁,身材长颀, 灰褐色的布蟒袍被洗的发了白,由一根粗麻绳系着腰, 再往下就是鹰钩尖的皂靴,一副异域装扮,在这黑漆漆幽深的密室里显得格外诡异。

  “你们是哪里来的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胡乱闯”

  他站在密室门口,提高了声调。

  江璃紧盯着他打量了一阵儿, 紧缩的眉头倏然松开,试探着问“雍凉”

  那人一愣,顺着台阶下来,将手中的蜡烛送到前边,对着江璃细细打量。

  打量了许久, 不十分确定地问“你是景桓”

  宁娆缩回脑袋,凑到江璃耳边“嘿,他认识你啊”

  那人却是耳尖,耳廓耸了耸, 倏然大笑着要将蜡烛扔了上来, 宁娆颤颤地提醒“先熄灭了再扔, 别激动, 先熄灭了再扔”

  他果然又把蜡烛拿回来, 吹灭了随手一扔。

  扔到了石阶上,滚圆的蜡烛又顺着石阶骨碌碌的滚下来,砰一声,落地。

  “景桓,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他上前,抱住江璃的肩膀,激动的浑身发颤。

  江璃反抱住他,笑道“雍凉啊雍凉,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原来,当年的江璃也不算雁过无声,他在陶公村还有一个知交好友,只是宁娆没想到,这个知交好友竟是云梁人。

  雍凉的祖父乃是云梁文尚书雍陶,据说雍陶深谙汉学,才高八斗,乃是云梁国主孟浮笙的开蒙老师。

  当年孟浮笙就是受了他的影响,才醉心于诗词歌赋、汉学医理。

  云梁国灭后,雍凉便与家人走散了,由家中的老管家带着来了沛县,定居于陶公村。

  当年江璃初来乍到,整日躲在密室里,只有夜间才会出去透透气,恰有一夜出去,遇见雍凉在桑树下秉烛夜读,读的正是云梁国主孟浮笙的故作家国志。

  两人交谈了一两句,发觉颇为投契,便引为莫逆。

  三人坐在院子里饮茶,茶具是雍凉从隔壁自己家里拿来的天水青瓷,饮过一盅,听他们叙了半天旧,宁娆还是没听明白

  这个雍凉“景桓”、“景桓”的叫,到底是知不知道江璃的身份啊

  她正拧着眉思索,雍凉把话引到了她身上。

  “这是宁大夫的千金吧”

  嗯

  宁娆的脑子飞速转动,见江璃含笑冲他点了点,雍凉一脸淡定,心想,看来是知道

  “你知道我是谁啊”宁娆神秘兮兮地指江璃“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雍凉前倾了身体,用手捂住嘴,学着她神秘兮兮地回“我自然知道,普天下除了这一位,还有谁敢搂皇后娘娘的腰,拉皇后娘娘的手。”

  原来真知道

  难怪这人能在禁卫环绕下毫无阻滞地进到这屋子里,原来他与江璃的关系如此笃深,这样算起来,当初崔阮浩是陪着江璃住在陶公村,他一定也认识雍凉了。

  所以才故意放雍凉进来,想让他跟江璃叙叙旧吧。

  宁娆发现自己最近变聪明了。

  她正喜滋滋的,雍凉抬头望了眼天色,敛容道“我今日恐要告辞了,我有些事要去一趟城中。”

  江璃起身相送,踌躇了许久,终于在篱栏外问“雍凉,你如今做何营生”

  雍凉一滞,转而笑说“你定是想不到的,我是个首饰匠,专门替人打首饰。今日我有些不便,等改日你带阿娆来我家,我新打了些银饰,还未来得及送入城中,让阿娆挑几件喜欢的。”

  江璃面容略有暗淡,但很快挑起一抹笑,道“好啊,到时你可不要心疼。”

  雍凉大笑“送与你的夫人,我怎会心疼”

  笑声朗越铿透,似能随着风传遍这乡野田间的每一个角落。

  宁娆心想,这可真是豪爽义气的人,难怪能成为江璃的朋友。

  待他走后,江璃返身回来,脸上的笑容却全然不见了。

  宁娆疑道“你怎么了刚才你们不是聊的挺好的吗”

  江璃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雍凉幼时便通晓古籍,满腹经纶,连太傅都说他长大必是经天纬地之才,是要有一番大作为的。”

  宁娆奇道“那他怎么”她一顿,很快想到“他是云梁人,云梁人不能参加科举。”

  不光不能参加科举,连教书夫子也当不得,因夫子虽无功名,却是有些体面的。

  江璃的目光落到雍凉离去的方向,桑叶青青,亭亭如盖,遮出大片阴翳,如同江璃眼中的沉寞。

  “我回到长安行监国之权时曾给雍凉来过一封信,我可以帮他办魏人籍录,助他在地方入学,层层科考,凭他之才定能名列三甲。”

  “可惜,他拒绝了。”

  宁娆垂眸,想了想,道“没什么可惜的,若是易地而处,要你放弃祖籍姓氏去追求功名利禄,恐怕你也不会。”

  正因如此,雍凉才会成为江璃的朋友吧。

  江璃凝睇着宁娆,蓦得笑了,抿了抿她鬓角的碎发,道“我有时觉得你脑子不灵光,有时又觉得你聪明绝顶,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宁娆粲然而笑“景桓,你肚子里若有蛔虫,那它一定会迷路。”

  江璃疑问“为什么”

  “因为弯弯绕太多了,怎么转也转不出来。”

  江璃

  他这是被讽刺了吗

  因此清清凉凉地回击“我弯弯绕多那也比你一根筋到底,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强。”

  宁娆瞪圆了眼“我瞧着只有你能卖我,我就算真给人数钱了那也是给你数。”

  江璃回瞪她。

  两人僵了一会儿,江璃倏然笑开,抓住宁娆的手腕将他带进自己怀里,笑说“你乖一点,我就不卖你。”

  宁娆咬他手背,他立马投械“你就算不乖,我也不卖你,我怎么舍得啊。”

  算他识相,宁娆松开口。

  “咳咳”

  崔阮浩不知何时来的,略显尴尬地在两人身后,低垂了头,道“陛公子,找到楚小公子的踪迹了。”

  沛州县衙接到报案,知道一个亲王在自己地界失踪,果然半刻不敢耽搁,立马上报知州,火速搜寻。

  搜来搜去,搜到了城中一个有名的蛊医身上。

  所谓蛊医,是云梁人的叫法,因云梁善养蛊,所以也尊崇蛊医,但换做魏人身上,却是不信这一套。

  大魏疆域里的蛊医不过是潦倒落拓,凭着一些半真半假的玄虚混口饭吃而已,所纳宾客多数是一些乞求夫君不变心的深闺妇人罢了。

  她们久居深宅,不通世事,难免愚昧,一旦夫君变心,自然只会求神问蛊。

  这蛊医姓孙,人称孙休,四十余岁,之所以会跟楚王失踪扯上关联,是因为有人揭露,说他昨夜和徒弟抬了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进药铺,进去了就再不见出来。

  孙休一口咬定那时过路捡来醉酒的,给他喝了醒酒汤,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官兵搜查了孙休的药铺和住宅,没发现可疑之处。

  县衙却不肯罢休,愣是将孙休收押入狱,延后还要再审。

  南莹婉从县衙回来后跟江璃说,当地县令前几日被人杀了,是由县丞代审此案,整个县衙里气氛都古怪的很。

  江璃心中疑虑,摒退了众人,领着宁娆在孙休药铺前徘徊。

  突见一旁裱纸店的掌柜对着这边指指戳戳。

  “这是个可怜人,儿子生了重病,又得罪了衙门,可算犯到人家手里,非得被整死不可。”

  江璃忙跟上去问为什么。

  掌柜道“魏人不信蛊医,这偌大的药铺其实平日里没什么进项,也就勉强维持个生计。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偏他儿子得了重疾,得用名贵药材养着,还不见好。孙郎中无奈之下,便将女儿卖给了县令做妾。”

  “这门亲事成了没多久县令就被人杀死在府中,孙郎中的女儿也不见了踪影,这孙姑娘的嫌疑可不就成了最大的吗”

  宁娆听着,又想起了江璃曾给她讲过的郭祭酒,不禁嘟囔“这些官员怎得都喜欢纳云梁女子做妾”

  掌柜嗤笑“还能为什么云梁女子美貌,最重要的那额间花可是奇货可居啊。”

  想起额间花,宁娆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这炎炎夏日,竟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江璃握住她的手。

  “那么你可见过一个带金狐狸面具的男子来找过孙郎中”

  宁娆听江璃这样问,猛地反应过来,江偃不是被九夭给掳走的吗怎得又跟这蛊医扯上瓜葛了

  莫不是九夭跟他有勾结

  若是这样,那九夭岂不也有极大的可能是云梁人

  宁娆不敢深想了,止住思绪,歪头看向江璃。

  江璃想了想,将崔阮浩叫到跟前,让他把宁娆带回陶公村,自己要去衙门里走一趟。

  陶公村穷僻,在膳食上也简陋,但崔阮浩有能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各色精致的糕饼,宁娆边吃边喂雪球儿,边喂雪球儿边吃,一时不防就吃撑了

  因此她借着月色在篱栏外的桑树下散步。

  沐着晚风和煦,正清隽怡人。

  江璃回来了。

  她忙迎上去,收敛了一脸惬意享受的神情,放软了声调“景桓,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江璃看了她一眼,默了默,心想,她是以为自己和她一样傻,还是以为他瞎,看不见她撑的圆滚滚的肚子和嘴角残留的糕饼碎屑。

  还担心死了还真是瞎话睁眼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