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人间试炼游戏 > 第69章 黎明之前(八)
  看两个鬼对坐下棋,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尤其是在一个废弃多年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阁楼里。

  阁楼的床上还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有多新鲜呢?唐措无视两个鬼看过来的目光, 旁若无人地走过去摸尸体, 发现尸体还有余温。

  他不禁又看向坐在于望月对面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也是十年前被关在这里的阁楼住客。

  于公馆被灭门的十年之后, 他又回到了这里, 死在了这个曾经困住他两年之久的阁楼里。于望月的鬼魂可能就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死,等他死了, 鬼魂离体,两个鬼便坐着一块儿下棋。

  这太诡异了。

  阁楼住客死时的表情还很安详, 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身上没有明显外伤。那他是怎么死的?明明活着离开了于公馆, 为什么又要回来?

  面对这种种的疑问,唐措这样的猛士, 当然选择——直接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回来?”

  鬼魂看着他,目光平和, 跟于望月一样没有主动攻击的意图。可这个于公馆里的所有鬼都是锯嘴葫芦, 玩家休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点线索。

  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继续找线索。

  废弃的阁楼里,两个鬼继续下棋, 他们无需触碰棋子, 棋子自动走位, “啪嗒、啪嗒”的声响中,黑白双方杀了个势均力敌。

  唐措和靳丞两个大活人则在阁楼里若无其事地翻找,走过来又走过去,靳丞偶尔还抱臂站在棋盘边看两眼,啧啧摇头。

  齐辉觉得这一幕比刚才更诡异。

  这时,唐措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铁盒。铁盒是新放进去的,因为盒子上没有落灰,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支注射剂和一个注射针管,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白色药片和一小卷纱布。

  唐措拿起一支注射剂放在灯光下仔细看,看到瓶身上有一行英文字——Herzmon。

  “这是什么药?”靳丞问。

  唐措怎么可能知道,至于那些白色小药片,那就更不可能认识了。但这些能说明一个问题,阁楼住客可能死于疾病。

  他立刻想起周大海说的,1923年的那个时空里,于望月死前也在服药。他在阁楼里找到了针头和药品。

  于望月的死因是什么?

  他的尸体上也没有明显外伤,也不像是被鬼所杀,难道都是因为生病吗?

  唐措下意识掠过那两张略显相似的脸,若有所思,但他觉得自己还缺一个实证。很可惜,这个实证可能会在周大海那儿。

  可周大海的时空里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如非万不得已,不能过去。

  回到一楼客厅,电话也无法打通,那是来自1926的单线联系。

  “你怀疑他们是兄弟吗?”靳丞问。

  “他们死前都在服药,又长得相像,是兄弟并患有家族遗传病的几率很高。”唐措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譬如私生子。”

  一个不被待见的私生子被关阁楼,倒也说得通,但靳丞还是没放弃“替身”的这个猜测,因为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走进厨房的刹那,靳丞余光瞥见于望年的鬼魂出现在楼梯口,抬头仰望着二楼的方向,却并不上去。

  于望年的鬼魂不常出现,他如此举动,叫人在意。

  “你觉得他是不想上去,还是上不去?”靳丞干脆倚在门口,抱臂看戏。

  “二楼有夫人。”唐措也走出来看了一眼。以林婉对于望年的恨意,再结合现状,正应了那句话,叫死生不复相见。

  于望年每天听着二楼传来的林婉的呜咽,遥望着二楼却不得上,会是什么心情?

  弟弟们还有闲心在阁楼下棋。

  而于望年的出现也引起了一楼其他鬼魂的骚动,这些小鬼们神智看起来都不大清明,大约是做鬼做久了便会丧失人的记忆,逐渐变得浑浑噩噩。可没过多久,当她们认出于望年后,尖利的叫声便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灰尘。

  女佣和丫鬟两个女鬼双眼赤红,齐齐扑向楼梯口的于望年,仿佛要将他撕碎。

  靳丞抬手护住唐措的当口,管家也出现,再次忠心耿耿地护在于望年身前。

  于望年没有动,他依旧望着二楼的方向,对周遭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可二楼黑漆漆一片,除了偶尔传来的呜咽,什么都看不到。

  齐辉已经缩进了厨房,只探出一个脑袋来看戏——他只听说过活人给鬼演戏,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鬼魂们的爱恨情仇。

  “啊啊啊——”女佣张开血盆大口,抓着管家的头发,疯了似地咬在他的的肩膀上。可见生前不会打架的人,哪怕做了鬼也只会那么几招。

  管家满脸怒容,刚要挣脱开来,却被丫鬟一发簪插入后脑。

  鬼魂是没有血的,也没有实体,虚幻与虚幻之间的打斗,被剥夺了属于人间的鲜活的色彩,整个画面诡异、暗沉。

  他们的身体在打斗中不断扭曲,尖利的嘶吼和鬼哭声刺得整个一楼的灰尘都在震颤,仅剩的几盏电灯也在不停闪烁,不知何时就会爆掉。

  齐辉听得脑袋刺痛,胳膊上也冒出了鸡皮疙瘩,而就在这时,于望年终于转身,默默地往地下室飘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壁橱后,这边的打斗也终于平息。女佣和丫鬟的眼神逐渐恢复茫然,而后又按照从前的轨迹,继续在各自的区域漫无目的地飘荡。管家则稍显疲累地坐在了地上,他的手臂几乎断了,后脑上还插着那根簪子,浑身是伤。

  至此,地下室、一楼、二楼、阁楼四个区域的鬼魂分布已彻底明朗。

  “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靳丞点评道。

  此时一楼客厅里的灯已经只剩一盏还亮着了,客厅大门紧闭,把屋外的月光也给挡在外头,让于公馆看起来更像个囚笼。

  靳丞回头看向唐措。昏暗的灯光下,唐措的眼睛便是这混沌空间里最亮的存在,叫人忍不住细心探究,而后愈陷愈深。

  唐措是不知道他又盯着自己看什么,黑灯瞎火的能看出什么名堂。

  “你的琉璃灯呢?”他问。

  “在这儿。”靳丞回过神来,拿出琉璃灯点亮,又听唐措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靳丞微怔,随即笑着提起琉璃灯照亮了唐措的脸,仔细瞧了瞧,说:“嗯,这样看果然比黑灯瞎火的要好看。”

  他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凑得很近。

  唐措没躲,大大方方的样子让靳丞有一丝挫败感,但也让靳丞好奇,如果他这时候亲下去,唐措是不是还能保持平静。

  而唐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他能让靳丞靠那么近、那么肆无忌惮地打量,除了对他有意思,还能有别的解释?

  至于脸红是不可能脸红的,毕竟唐措是一位猛士。

  他只会小小的紧张一下,肢体略微有些僵硬,心跳变得有些快,简而言之,就是——鲜活的灵魂在冷硬的躯壳里横冲直撞。

  这让他的眸光愈发的亮,于是他不得不微微垂下双眼,以防情绪太过外露。这不像他了。

  靳丞却终于从这个微小的动作中找到令人愉悦的痕迹,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心情很好。

  齐辉旁观了一切,觉得大佬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眉来眼去的,似乎缺乏对鬼屋基本的尊重,但他不敢说。

  恰在这时,一道光芒扫过齐辉的眼角。他下意识伸手去挡,挡住的瞬间才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光是从哪儿来的?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一楼除了仅剩的一盏灯和靳丞的琉璃灯,没有别的光源。

  思及此,齐辉霍然看向窗外。客厅是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的,只不过窗户被破烂的窗帘遮住了,只有窗帘的破洞里透着惨淡月光。

  “外面!是外面的光!”齐辉兴奋大叫。

  唐措和靳丞哪用得着他提醒,话音未落,两人便来到了窗边。帘子掀开的刹那,灰尘扑簌簌往下掉,而刚才的光就在这时重新出现,将漫天飞舞的灰尘照亮。

  一切就像慢动作,灰尘慢悠悠地飘舞着,站在杂草丛生的庭院中的红裙少女也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她有一双肖似林婉的漂亮的眼睛,红裙子、黑皮鞋,长发微卷。

  “小姐!”齐辉再次惊呼,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脚下,瞪大眼睛,“影子,她有影子,她是活着的!!!”

  《黎明之前》副本唯一一位活着的NPC,出现了。

  唐措却在蹙眉。

  在一大群活人中突然出现一个死人,意味着出事了;在一群死人中忽然出现一个活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糟糕的是,小姐的手上拎着一个很大的塑料桶,而那道光是她的手电发出来的。她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屋里的他们,兀自拎着桶走到墙边,打开桶盖开始倾倒。

  隔着窗户和惨淡月光,唐措看不清那桶里的究竟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发挥基本的想象力。

  “她不会是在倒油吧?她要放火把于公馆烧了吗?”齐辉也猜到了。死亡的威胁忽然逼近,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依然没有人回答。

  靳丞眼尖,借着光看到小姐腰间挂着的东西,蹙眉道:“那是钥匙吗?”

  唐措点头。

  出现在唯一一个活人NPC身上的钥匙,一定很关键。要么是大门的钥匙,要么是琴房的钥匙。

  这时,小姐的脚步顺着墙壁渐行渐远,她似乎真的要把油洒遍于公馆外的每个角落,把这里整个烧掉。

  唐措却又想到了荣弋。

  在这个1936的时空里,时间才过去一个多小时,而距离他们进入副本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荣弋一定已经见过小姐,知晓了她要烧掉于公馆的事情,他可以操纵时间避过大火,可别人不能。

  妈的,被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