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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追兵不会进永林山, 可这山中野兽”江太傅道, “大家分头去找”

  小豆子看向失魂落魄的莺时,宽慰“你别担心,夫人不会有事的。”

  莺时胡乱点了下头, 提着裙子小跑着去找霍澜音。小豆子怕她有危险,赶忙追了上去,和她一路去找。

  卫瞻原路返回, 停在树下。他合上眼,努力回忆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 耳边是风声沙沙。

  记忆只有那么多。霍澜音无助的眼睛总是挥之不去。

  “让之”霍佑安从另外一条路跑过来,欲言又止。

  卫瞻睁开眼,问“找到她了”

  “还、还不确定。”

  卫瞻皱眉。

  “发现了些血迹,还有些衣服布条”

  卫瞻跟着霍佑安走了没多久, 到了霍佑安先前发现的地方。

  卫瞻蹲下来,指腹蹭了一下地面上的血迹。在这摊血迹旁的灌木枝上, 挂着一条手指长的浅藕色布料,像是人在经过时, 被灌木刮下来的。卫瞻扯下那块布条,用指腹捻了捻。

  霍佑安皱着眉问“是她的衣服吗”

  卫瞻将布条握在掌中, 他起身,又看了一眼地面上的那摊血迹, 不发一言,立刻去周围寻找。

  霍佑安叹了口气,心中觉得霍澜音凶多吉少, 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也和卫瞻分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找去。

  霍佑安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线索,反倒是在山林中遇见了寻找的奚海生。

  “霍将军可有线索了”奚海生问。

  霍佑安将那摊血迹和霍澜音衣裙被刮破的事情告诉他。

  奚海生愁眉苦脸“这不太乐观啊。”

  “是。鲜血的味道最能招引山林间的野兽。更何况夫人也不会平白无故流血,只能是”

  接下来的话,霍佑安没有直接说出来。

  两个人也不多言,沉默着继续去找人。

  “什么声音”奚海生停下来。

  “狼。”

  霍佑安和奚海生对视一眼,顺着狼嚎声找去。

  远远的,霍佑安和奚海生看见了卫瞻立在前方的身影。

  在卫瞻身前的嶙峋山石上,有几匹狼警惕地虎视眈眈。立在山石最上面的一匹狼低下头,又撕咬了一口前爪踩着的人肉。

  “让之,你怎么跑来狼窝”霍佑安的话戛然而止,震惊地看向前方。

  六七匹狼围着一个女人的“尸体”。

  那尸体已然不能称作尸体,早已被这些狼啃咬分食,四分五裂,残缺不堪。离卫瞻最近的,是一节小腿,一节被啃去皮肉只剩下鲜血淋漓的白骨。

  浅藕色的衣裙破烂不堪,早已被鲜血染红,又沾着碎肉。

  “是、是是夫、夫”奚海生结巴起来,最后又生生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卫瞻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小节鲜血淋漓小腿白骨。他立在原地许久,才迈出第一步,朝前走去。

  几匹狼弓起身体,做出进攻的姿态,朝卫瞻呲着獠牙。獠牙上沾着血。

  一匹山石高处的狼朝卫瞻扑过来。卫瞻还没有动作,霍佑安先一步掷出手中的匕首,刺中狼眼。

  狼发出一阵惨叫,在卫瞻面前摔到地上。狼爪在地面抓了抓。他的狼爪上沾着血,爪缝之间挂着碎肉。

  卫瞻眯起眼睛,看向那匹狼的后颈。它的后颈有伤,伤口不深,却很整齐,一看就是兵器划伤。

  卫瞻继续往前走,脚下忽然踩了个什么东西。卫瞻低头,向后退了一步。他弯下腰,在血泥中捡起一把匕首。指腹抹去匕首柄上的血迹,“让”字越发清晰。

  这是他的匕首,是他给霍澜音的匕首,是他不准霍澜音用来刺别人的匕首。

  霍佑安和奚海生一跃而起,动作干净利落地将这些野狼宰杀。这些野狼不过叫了一两声,彻底断了气。

  “是、是不是找到我们家姑娘了”莺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的眼睛里含着一层光,那是所有的期待。然而所有的光芒在一瞬间熄下去。

  “不”她声若蚊鸣几不可闻。她摇头,先是轻轻地摇头,紧接着越来越用力地摇头。

  “不”她撕心裂肺地绝望嘶喊着,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散了架似的。

  “小莺时你别哭,你别这样啊”小豆子蹲下来劝。

  莺时“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站起来,朝前抱去。她在血泥中蹲下来,双手去捧地上的碎肉和残骨。

  “都是莺时太笨了,没有护好你。呜呜呜都是莺时的错,莺时不该睡着,呜呜呜”她将捡起来的血肉残骨包在衣襟里,泣不成声。

  “呜呜呜,姑娘你怎么就丢下莺时了,你不在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嘛说好了要好好过日子的,呜呜呜你不是说莺时好重要好重要的嘛那你怎么和莺时一样笨没逃开这些野狼,呜呜呜”

  小豆子别开脸,使劲儿去擦眼角的眼泪。

  霍佑安心里闷闷的,觉得特别不舒服。他自小生活在军中,在很小的年纪便上了战场,再血腥的场面也见过。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里闷。

  卫瞻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中那把匕首,一声不吭。

  霍佑安有些担心,可卫瞻戴着帷帽,他看不到卫瞻的表情。他拍了拍卫瞻的肩膀,说“让之,这只是个意外。”

  卫瞻这才回过神来。

  奚海生开口“我们先处理一下夫人的尸体吧”

  半晌,卫瞻轻轻颔首。他抬脚,转身往回走。

  “你昨晚为什么把我家姑娘带走”莺时忽然小声问。

  卫瞻停下脚步。

  莺时忽然又大声吼了一遍“你昨晚为什么把我家姑娘带走”

  “莺时”小豆子使劲儿握住莺时的手腕。

  “你不是太子爷吗你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所不能吗你不能护着她为什么把她带走你不知道你控制不住你自己吗还是我家姑娘的性命根本不重要是不是是不是本来就是你杀了我家姑娘”莺时哭着喊。

  “别说了,莺时”小豆子再次警告。

  莺时去推小豆子,哭着说“我的命都是姑娘的,姑娘不在了,我要是连句话都不敢为她说,也不配姑娘几次救我性命”

  卫瞻转过身,看向莺时。

  隔着一层皂纱,他看见莺时眼睛里的怨恨。

  霍佑安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低声劝“小丫头不懂事只是护主而已”

  卫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埋了吧。”他转身。

  身后,是莺时痛苦的哭声,还有如涕如诉的风声。

  “殿下,你抱抱我好不好”

  耳畔的风里传来霍澜音的声音,卫瞻转过头,身边空空,她并不在。

  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

  霍澜音的尸身早已凑不齐,也只能将能找到的尸身放在一起埋葬。莺时跪在坟前,几乎哭得昏过去。

  卫瞻始终站在不远不近处,皂纱遮了他所有的情绪。

  下午走出永林山,没有遇到伏击的刺客,反倒遇到了前方金鄄城城主的迎接。

  江太傅问“殿下,我们”

  “进城。”

  “莺时,走啊”小豆子去拉莺时。

  莺时摇头“姑娘都不在了,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回西泽。”

  “你一个人还是先跟我们入城,再派两个侍卫送你回去。”霍佑安道。

  “不用,不稀罕”莺时向后退,恶狠狠地瞪着卫瞻的背影。

  卫瞻回头,看向莺时。她眼里的怨恨始终未消。卫瞻道“随她。”

  小豆子挠了挠头,只好把满肚子的不放心收起来。

  到了金鄄城,卫瞻大步往里走,下令“让俞萧玉过来。”

  俞萧玉本就先一步出发,此时正在金鄄城,没多久就赶了过来。

  卫瞻立在书房中背对着俞萧玉,问“夫人跟你都学了什么”

  “起先夫人对用毒很感兴趣,用功分辨草药记忆药理。后来向属下询问如何治疗阴阳咒,如何减少阴阳咒的痛苦,如何抵抗药蛊的作用,如何让殿下恢复曾经的容貌和健康。属下如实告诉夫人阴阳咒和蛊虫都不属于毒,属下并不知道。从那之后夫人对用毒没了兴趣,也不再上心,更不曾跟属下要过任何毒药。”

  卫瞻拢在袖中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道“退下。”

  房门关合,书房中只剩下卫瞻,静悄悄的。

  卫瞻一动不动立了许久,忽然转过头。他看见霍澜音泪水涟涟的脸,她委屈地问他“若我现在再说自己这颗心里满满都是殿下,殿下还是不信吗”

  他抬起手,去擦她的眼泪。他的手掌轻易穿过她的脸。

  她的身影幻影般逐渐消散。抓不住,看不见。

  卫瞻的指尖颤了颤。

  他默默收回手,取出袖中那块手指长的浅藕色碎布条。他推开檀木盒,拿出里面的香囊,慢条斯理地将浅藕色的布条塞进香囊中。

  他将香囊放到面前,闻了闻。

  属于她的香味儿已经很淡了。

  胸口一阵绞痛,黑色的血液从卫瞻嘴边流出。他忽然暴躁地摘了帷帽,用力朝墙壁上的鸳鸯戏水图砸去,帷帽落下来,砸落长桌上的茶器。茶器落地,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大片黑色印记隐隐有血色在浮动。黑红的印记在逐渐扩大,蔓延到他高挺的鼻梁。在他鼻尖的左侧,有一粒小小的痣。和霍澜音的那粒美人痣在相同的位置。

  十日后。

  “让之”江太傅推门进来,惊愕地睁大眼睛,“让之,你怎么又碰这邪功”

  卫瞻靠坐在藤椅中,手中握着阴阳咒。

  他道“这世间本无邪功。邪魔与否在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