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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儿臣来带她走。”卫瞻开门见山。

  皇后没立刻回话, 只遥遥望着卫瞻, 凤目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翠风说“大殿下,娘娘只是想让霍姑娘做香料。”

  “不做。”

  霍澜音惊讶地抬眼看他。

  “娘娘想要香料,这天下的调香师供您选择。可她不是调香师。”卫瞻顿了顿, 又重复了一遍,“不做。”

  皇后凤目中的笑意淡了。

  四目相对的母子两个, 目光疏离冷淡如陌生人。

  皇后忽得轻笑了一声, 道“本宫顿时觉得后悔, 若是将阴阳咒换成干净利落的一杯毒酒,也不知道要省去多少麻烦。”

  卫瞻冷笑。他终于逼得她承认, 剖开了她的心窝来看。他得偿所愿, 这可结果却让他心里并不爽快。

  翠风赶忙说“娘娘今日寿宴饮多了酒。”

  她急急给红风使了个眼色, 让红风给皇后倒茶。她又笑着走到卫瞻面前,说道“殿下, 今日是娘娘生辰,娘娘不仅饮多了酒, 而且早就倦了。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卫瞻盯着皇后的眼睛,沉着嗓音“生育之恩不敢忘,不过也仅此而已。这寿宴之日的确该珍惜, 谁知道娘娘还能过几次。”

  皇后拂袖, 鹅黄的宽袖飞起, 桌上名贵瓷器碎了一地。她向来慵懒的容貌瞬间冷厉威怒。

  翠风和红风顿时一惊, 和厅中其他宫女瞬间噗通跪地, 以额抵地, 瑟瑟发抖。

  霍澜音压下心里骇然,她悄悄朝卫瞻走过去,攥着他的衣角拉了拉。

  卫瞻垂眼看她,看见她的眼睛里写满担忧。

  卫瞻嗤笑了一声,道“娘娘不够心狠,那杯没有送出去的毒酒,说不定下次由儿臣亲自喂给您。”

  皇后忽然展颜,璀然而笑。她上半身向后仰着,慵懒靠坐,道“好。母后等着。”

  她的盛世美颜含着慵懒的笑容,可是凤目中却有一团火。那团火徐徐燃烧着,不肯熄灭。

  卫瞻回之以冷笑,继而扒拉开霍澜音攥着他衣袖的手,反而握住她的手腕,抓着她转身,大步往外走。

  霍澜音任由自己被卫瞻拉着,走了很久很久,她几次去偷看卫瞻的神色,想看他可是否消气了。只可惜,不知道卫瞻是真的没有什么表情,还是要怪夜色太深。霍澜音什么都没看出来。

  在霍澜音第四次偷偷去看卫瞻神色的时候,卫瞻主动开口“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霍澜音这才开口“皇后娘娘没有难为我。我也没有不愿意为娘娘调香。”

  霍澜音顿了顿,继续说“我这般说,不是为了皇后娘娘说好话,只是客官陈述事实。当然了,你若不喜欢我为她调香,我便不去做。”

  卫瞻胸中气闷稍微有所缓解。他问“晚上吃过东西”

  霍澜音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卫瞻瞥了她一眼,顺手揉了揉她的头。

  霍澜音感觉卫瞻的心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差,她第五次偷偷去看卫瞻。

  她又被抓了个正着,立刻收回目光,目不斜视。

  “蠢货”

  回到东宫,宫女迎上来接过卫瞻脱下的外衣。卫瞻脚步不停迈进厅中,吩咐宫女给霍澜音准备晚膳。卫瞻已经吃过了,坐在一旁看着霍澜音用膳。他起先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没多久又将烦心事压了下去,专注地瞧着霍澜音吃东西。

  卫瞻觉得霍澜音做什么都好看,吃东西的样子格外好看。

  霍澜音也有些心不在焉,她脑海中浮现刚刚栖凤宫中卫瞻与皇后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卫瞻眼睁睁看着霍澜音将晚膳吃完,他黑了脸,手肘压在桌上,上半身前倾凑近霍澜音,问“泥泥,你为何不问孤那个荷包的事情”

  霍澜音正在喝茶,闻言,立刻被呛到了,忍不住一阵咳嗽。

  卫瞻起身,绕到霍澜音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装模作样地给她顺顺气。

  霍澜音止了咳,转过身去,主动伸出手在卫瞻的腰间摸索着。

  卫瞻低头,从他的角度,就像霍澜音双臂抱住他的腰。他阴阳怪气“别乱抱,别乱摸。”

  霍澜音根本没听他的话,终于从他腰间翻出那个简陋的荷包。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将荷包打开,扯出里面的布条。

  浅藕色、杏色和水绿色的三块布条,每块布条都不大,不整齐的边缘看得出来是撕下来的。

  这些布条都是从心衣上撕下来的

  霍澜音努力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的确丢过一条浅藕色的心衣。至于另外两条颜色的心衣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难道真的是她的

  霍澜音仰起脸来,疑惑地望向卫瞻。她脸上的表情逐渐从茫然到生气。她拧着眉,咬牙切齿“卫瞻”

  果然

  他果然偷了她的心衣

  霍澜音愤愤然,抓着三块布条起身,跑向一侧方桌上的蜡烛,只想将这些布条赶快烧掉,彻底烧掉

  卫瞻在后面慢悠悠地说“香味儿早就没有了,是该烧了。正好把你今日穿的那件给我放进去。”

  卫瞻顿了顿,道“更香些。”

  霍澜音刚要去烧心衣的手不由一顿,气得脸颊都犯了红。她刚要转身,卫瞻的臂弯已经压了过来,从她背后抱着她,将她拢入怀中,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身上染着夜风的凉,熟悉的气息拂过她的耳侧。

  李相府中。

  李相夫人苏氏愁眉苦脸,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都怪你,当初怎地那么草率拿青曼的婚事说事”苏氏抱怨起李相来。

  李相眉头紧锁,在厅中走来走去,心里烦得很。

  当初周自仪高中,李相见他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忍不住道“实在佳婿不二人”

  于是,满朝皆知他相中了周自仪做女婿。只是后来却没想到周自仪在朝堂之上太过激进,为官半年,得罪的朝臣数不胜数。原本朝臣都十分看好他的锦绣前程,如今却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不知他何时葬送前程。

  对于李相来说,昔日看好的佳婿,倒变得没那么看好。何况,李相正气着呢。因为周自仪前几天才参了他一本,说他尸餐素位,是个庸才,是个贪官。

  对,这就是周自仪折子上的原话。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青曼可睡了她说了什么没有”李相问。

  苏氏摇摇头“我瞧着她从宫里回来有些累,歇息过后如往常那般读了一会儿书便歇下了。这婚事毕竟是皇后赐婚,就算咱们想做手脚也是不易。我这不是想先跟你商量商量嘛,也没跟她多说,让她好好歇着了。”

  “赐婚”李相摇头,“这想要做手脚可算是大难。”

  “那怎么办呐”苏氏愤愤然,“先不说他的官途,且说他的家里,就不是个能放心嫁的。平妻哪个大户人家是行平妻之礼的一个家,两个妻子如何不乱他的父亲巴结权贵卖女求荣,而且优柔寡断,难成大事。他的生母是个什么都不管一头栽进院子里种地的糙妇,善妒狭隘,心肠不算良善,竟然连易子之事也做得出来。至于另外一个夫人,那就更是有趣了就算门第差了些,可到底是正经嫡出的闺阁小姐,却半点主意没有,听风就是雨,能被任何人左右。这种人若是品性良善便也罢了,偏偏又蠢又坏,连朝夕相处十六年的女儿也能狠心苛待谩骂。他的大妹妹和他母亲一样,也带着一股村妇的粗鄙,还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他的小妹妹当了十六年的丫鬟,一身的小家子气你说说,这样的家庭,我的青曼如何可嫁”

  李相听出不对劲了,他诧异看向妻子,问“这些话谁教你的”

  “什么叫谁教我的这些都是我们娘俩讨论出来的”

  李相顿时明白过来,当初他看中周自仪的时候,母女俩已经悄悄查过周家底细。刚刚这些话,大抵都是李青曼自己分析出来的。只是李青曼不会这样说话,说得更委婉些。苏氏猜得女儿意思,添油加醋了一番。

  “到底怎么办啊这是将我的青曼往火坑里推啊”

  李相刚要说话,听见脚步声。

  李青曼从外面迈步进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李相开口“青曼,勿要多虑,万事有父亲”

  李青曼笑得温婉。她说“那一日,我见过周大人。”

  苏氏脸色变了变,急问“你何时私下见过他”

  李青曼摇头“母亲误会了,我只是进宫时碰巧看见周大人拦截大殿下的马车。彼时我在轿中,算不得私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