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陈情令]随江枳 > 第30章 欢凉薄(九)
  人非圣贤,也分亲疏。

  在魏无羡和蓝忘机之间,云枳当然偏袒蓝忘机。她就是心疼,心疼蓝忘机为魏无羡做了如此多,心疼他固执的付出。

  云枳不是瞎子。魏无羡对蓝忘机有特殊她看得清清楚楚,本来不是坏事,可蓝忘机却偏偏为了魏无羡忤逆蓝启仁,还被罚在寒潭洞闭关。这不是好事,这是魔障。

  “你不用再劝了,回去吧。不是刚刚才好起来。”

  蓝忘机揉了揉云枳的脑袋,语气没有往日的清冷,像是哄小孩一般。

  “我不回去。”

  云枳打开蓝忘机的手,倔强看着蓝忘机。

  “我怎么能看你这样下去,那魏无羡有这么好吗?值得么?你的前途不要了吗?你真的要为了这个人担下这么多?他何德何能……”

  云枳紧紧抓着蓝忘机,盯着他,似乎要谋求一个答案。她不明白,蓝忘机向来是他们蓝氏的骄傲,怎么会为了一个人轻易断送自己的前途。不该是这样的,不可以这样的。他不可以为了一个人失去理智,他不该这样。

  “他值得。”

  蓝忘机正了神色,认认真真的看着云枳,郑重的说。

  他值得,魏无羡值得。

  云枳一点点松开拉着蓝忘机的手,眼神从惊讶到了然。蓝忘机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她劝不了,她早该明白。

  “那你让我给你上药。”

  过了一会,才听到云枳闷闷的声音。

  “嗯。”

  蓝忘机看着她低下去的脑袋,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本不愿云枳插手这些事情,他希望云枳走出来,轻松的生活。可他也明白云枳的固执,就像云枳明白自己一样。

  之后几月里,云枳除了在房里就是每周抽时间赶去寒潭洞。蓝启仁也知道云枳去看蓝忘机,终究是自己带出来的小孩,蓝启仁还是不忍心,遂没有管过云枳的行为。

  人们对魏无羡的恶意越来越大了,自从魏无羡以一己之力血洗不夜天后,各大仙门世家视他为心腹大患。就连没出云深不知处的云枳都能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终于,在流言最盛的时刻,迎来结局。

  那日该是个春天,经历过寒冬,终于迎来暖阳。正在院中练习清心曲的云枳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她放下手中的月琴,走了出去。

  “魏无羡死了?”

  弄清楚大家在说什么,云枳呆站在原地,半响回不过神来。

  不可能。

  她在心里第一时间就是否认。魏无羡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怎么会死了呢?

  人们还在讨论魏无羡的死,有的说他定是诈死,骗人的,有的说是被饿鬼吞噬而死,连尸骨都没有了,还有的说是被各大世家联手杀了,没看都联手攻上乱葬岗了吗…………

  云枳却越想越明白,他真的死了,魏无羡可能真是不想活了。一直护着的温氏被挫骨扬灰,厌离姐也救他而死,他怕是早就没有了活着的理由了。

  突然,云枳想起什么,疯了一样跑去寒潭洞。

  等她赶到,寒潭洞早已空无一人。

  “疯了,都是疯子。”

  云枳坐在寒潭洞内,突然捂着脸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是心里突然闷得不行。她想起早些年第一次看见魏无羡的场景,想起来她在书房外偷看他抄书和蓝忘机打闹,想起魏无羡在课堂上把蓝启仁气的无话可说……

  这样一个潇洒的少年,就这样没了。

  她从来没有讨厌过魏无羡,哪怕在他执意要护着温氏,哪怕蓝忘机为他受伤。云枳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她知道,魏无羡做的从来都不是错的。那个少年真的就像一面旗子,坚持立在自己的道。

  人心易变,曾经的坚持都会随世事变迁而变化。魏无羡从来没有变过,他终究还是死在自己的道里。

  蓝忘机回来时,是几日后的晚上,带着浑浊的酒气,带着一身伤痕。

  蓝曦臣和云枳看见他,还不敢上去认。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蓝忘机这么狼狈过。

  “忘机……”

  蓝曦臣轻声唤他的名字。

  许是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蓝忘机慢慢抬起头,眼中有些迷茫。

  “他怎么会没了呢?”

  像一个孩子一样,蓝忘机问着眼前的两个人。

  “怎么会呢?”

  蓝忘机一直重复着,蓝曦臣和云枳不知道怎么回答。

  蓝忘机抬头看着天空,夜色朦胧,天上还有星星,就像自己当日离去不净世时和魏婴在屋顶看过的一样。

  他闭上眼,那个少年似乎还在自己眼前,冲自己坏笑。

  “魏婴。”

  在唤了一声名字后,多日奔波的蓝忘机倒在了蓝曦臣和云枳面前。

  蓝曦臣眼疾手快的接住弟弟,云枳含着泪跑到蓝忘机身边。他心里难受,云枳和蓝曦臣都知道,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他放纵自己一把。

  “曦臣哥哥,他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云枳帮忙把蓝忘机扶到蓝曦臣背上,抓着蓝曦臣的袖子哭着问。

  他要怎么办啊?

  蓝曦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魏无羡死了,带着他弟弟的心一块走了。

  死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活着却很难。

  蓝忘机醒来后,坚持又去了乱葬岗,这一次他没有前几日的失态,清醒却寒冷。他带回来一个孩子,只说要留在蓝氏。

  云枳认出了那个孩子,但她什么也没说。她如今管不上蓝忘机的事情了,因为蓝启仁叫她去了书房。

  “先生。”

  她老老实实站在蓝启仁面前。

  “跪下!”

  迎接她的是暴怒的命令。云枳直直跪了下去,不敢不听。

  叮当……

  蓝启仁仍下来一个东西,云枳抬眼一看,正是那把匕首。

  “你说说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云枳心凉透了,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好像要蹦出嗓子。这件事终究还是瞒不住,她知道蓝氏不会容许弟子使用这些旁门左道,所以一直不敢说。

  “说啊!”

  蓝启仁重重的拍了桌子,他失望极了,蓝忘机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没想到云枳也会这样。他一手教出来的两个孩子,终究还是违背了他的期望。他看着桌面上的信,心中除了怒火就是失望。

  “是。”

  云枳艰难的从牙缝挤出一个字。

  “好啊!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弟子,你可真是好样的!”

  蓝启仁听到云枳承认了,心中那千分之一的怀疑也没有了。他收到一封信,那信上说了云枳做过事情。修炼邪术,滋养心魔,靠邪法增加功力……难怪,难怪她会闭关那么久,难怪她能差点杀了温若寒。蓝启仁闭上眼,不愿在看跪在面前的云枳。

  “蓝云枳,你来蓝氏十余载,如今看你所为,蓝氏是留不住你了。”

  蓝启仁背过身,做了最后的宣判。

  “你好自为之。”

  云枳看着蓝启仁的背影,她手在颤抖,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蓝氏不要她了,她没有家了。

  “是。”

  她用尽全部力气向蓝启仁磕了一个头,摇摇晃晃的走出书房,走出云深不知处。

  踏出山门的那瞬间,云枳跌坐在地上。蓝氏不要她了?蓝氏不要她了。她好像还是不能消化这个事实,就蓦地走了出来。她回头看向山中的云深不知处,这是她的恶果,在她拿起刀的那一刻她就该想到这个结局。

  “终是我的错。”

  云枳不怨蓝启仁的决定。她知道先生容不下这些歪门邪道,蓝氏也容不下。她做了那么多错事,该是这样如此。

  她虽然这样想,可是却忍不住的颤抖,强忍着泪,咬着牙,云枳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环顾四野,身后是回不去的蓝氏,面前是无处可去的他乡。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个站在林间的小孩,茫茫人海,独身一人。

  蓝启仁赶走云枳这件事谁都不知情,他只是叫了云枳来,悄悄进行了审判做了决定。云枳走得也干脆,没有同任何人说,也没有带任何东西,走出那个书房就走出了云深不知处。

  直到蓝启仁在蓝氏族谱上划去了云枳的名字,修书向各大世家说除名弟子蓝云枳,蓝曦臣才发现不对。

  “叔父这是何意?”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蓝曦臣就找到叔父。他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除名蓝云枳,而且云枳已经消失在云深不知处了。

  “曦臣,云枳有心魔你可知?”

  蓝启仁看着眼前为了云枳着急的蓝曦臣,突然发问。

  蓝曦臣没有想到叔父会突然提到这件事情,他以为云枳心魔这件事他和蓝忘机瞒得好好的。

  “这……我知道,可是……”

  蓝曦臣还没解释说云枳已经祛除了心魔,叔父就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他手里。蓝曦臣低头去看,那信中是揭发云枳,说她钓名沽誉,因为在蓝氏所学修为不精进,便去学旁门左道。在修炼中杀温氏无辜数人,心魔渐生,已不是正道之为。又说不相信可以去找那匕首,一看便知。信上还明确指出匕首的位置,就在魏无羡曾经居住的乱葬岗。

  “不会的,叔父怎能凭这一封匿名的信件就断定云枳的罪名?叔父可是亲自教她,云枳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吗?”

  蓝曦臣断断是不信的。云枳是他看着长大的,绝不会是信中描述的那样,也不会做那些事情。

  “我不清楚,你,忘机,云枳都是我教出来的。可你们倒是做了什么?忘机为了那个魏婴失魂落魄,云枳背地里修旁门左道,曦臣你又还瞒着我什么呢?”

  蓝启仁盯着眼前的蓝曦臣,他真的累了。他教出来的孩子们,他骄傲的孩子们,一个个蹦着拿把刀插进他的胸口。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蓝曦臣看着蓝启仁,第一次,他在叔父眼里看到失望和伤心。他知道叔父因为蓝忘机的事情打击很大,如今又因为这信对云枳失望透顶。可是,那信不是真的,云枳不是那样的人。

  “叔父,云枳不是那样的人,她……她心魔已经消了,真的。”

  蓝曦臣跪在叔父面前恳切的解释着。

  “曦臣,你不必再说了,她已经承认了。”

  蓝启仁拿出那把匕首给蓝曦臣。接过匕首,蓝曦臣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上面浓郁的血腥气息和隐约怨气。

  他拿着匕首,惊讶的看着叔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回去吧……”

  临了叔父对他说。

  曾经的鼎鼎大名蓝先生经历了这些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失望。他就像一个对子女失望的老头,固执的不再去看,不去想。

  放下匕首出了书房,蓝曦臣派心腹去寻云枳。尽管叔父拿出来信中的物证——那把匕首,但是蓝曦臣还是不信,他不仅派人去找已经离开云深不知处的云枳,还修书给自己的大哥聂明诀和三弟金光瑶,要他们也注意看会不会有云枳的消息。

  蓝曦臣不敢把这个消息说给蓝忘机听,所有的一切都是私下进行的。

  伐温之后不到两年,魏无羡,江厌离,金子轩身死,蓝忘机闭关不出,江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蓝云枳被蓝氏除名再无音讯。曾经一起读书,一起反抗温氏的少年们,最后以最惨烈的方式写下青春的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