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太子妃她有点怂 > 第133章画像
  郑家兄弟和宫里的太监往来甚密, 半夜的时候接到宫里的消息, 立刻换好衣裳, 等到天一亮便冒雨进宫。

  嘉平帝精神不济,一早起来说头疼心慌,郑贵妃派人去太医院请院判。

  开了方子,吃了药,内官簇拥着嘉平帝回乾清宫。

  不一会儿内官回来向郑贵妃禀报“娘娘,陛下回去以后,又宣召了那几个道士。”

  嘉平帝痴迷长生之术, 宫里豢养了一大批僧道, 全都授予了官职,几次服用丹药发病也不能阻止他继续追求仙药。

  郑贵妃眉头紧皱。

  半个时辰后, 宫人领着郑家兄弟进殿。

  兄弟俩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小心翼翼地挨到半倚在美人榻上的郑贵妃跟前“姐姐有什么吩咐”

  郑贵妃怀里抱着狮子犬,手指轻抚狮子犬柔软卷曲的长毛“你们最近注意着周家那边。”

  郑老二立马蹦了起来, 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郑贵妃一巴掌轻轻甩过去“吩咐你做点事, 你卖弄什么呢”

  郑老二捂着脸,委屈巴巴地道“姐姐,您不是叮嘱我和大哥,要我们别惹事吗还说要我们远着周家, 怎么又要我们看着周家”

  郑贵妃翻个白眼“我这是为你们以后打算我照管不了你们一生一世,俗话说树倒猢狲散, 等我走了, 谁还会上赶着讨好你们你们自己又没什么本事, 以后离了我,还不得被人生吞了”

  她一辈子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忍让,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她得为郑家做点长远打算。

  兄弟俩不明所以,对望一眼,点头应承。

  反正不管姐姐吩咐什么,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雨一直没停,斜风细雨,织出万丈雨帘。

  下午金兰午睡起来,站在长廊里看宫人们栽花。

  天气越来越暖和,御花园的杏花和海棠陆续冒出花骨朵。廊前花池子里的花泥要趁着多雨的时节换成南边运来的肥沃河泥,好栽种花木。

  金兰披了件石榴红织金闪缎杏林春燕鹤氅,梳家常低髻,指挥宫人在院墙底下搭起细竹竿架子。

  架子搭好了,花泥里种上花种,等种子发芽生长,藤蔓顺着竹竿爬满花架,花朵垂落下来,就是一道天然的花障篱笆。盛夏时百花齐放,从竹篱花障底下走过,既有碧幽幽的浓阴,又有沁人心脾的浓香,又好看又轻巧。

  回廊深处响起脚步声,小满从仁寿宫回来,快步走到阶前,行了礼,道“殿下,东西都送过去了。”

  周太后昨天当场气晕了,金兰今早打发小满准备了些补品之类的东西送去仁寿宫,顺便探听情况。

  小满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扫墨怕金兰站累了,扫了扫栏杆,示意宫人拿来蒲团垫,请金兰坐下。

  宫人安设好软垫,搬来花几香凳,奉茶奉果。

  金兰倚着栏杆坐下,端起茶盅。

  小满凑近了些,道“殿下,太后那边又闹起来了”

  金兰喝口茶,挑了挑眉谁敢去闹周太后

  不等她问,小满接着说下去“今早太后派孟时去奉先殿,谢太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事,赶去礼部,追问奉先殿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合礼制之处,礼部的人不承认,谢太傅揪着礼部侍郎的官袍要去乾清宫,礼部侍郎只好说出实情”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金兰笑了笑,没有责怪他,顺着他的话问“奉先殿有什么不合礼制之处”

  奉先殿是供奉历代皇帝牌位画像、祭祀祖先的地方,殿内供列圣列后神牌。每逢重大节日、寿诞、忌辰,嘉平帝都要带领诸皇子皇孙去奉先殿上香行礼,皇帝登基、太子册封以及举办重大庆典之前,也需要告于奉先殿。

  金兰和朱瑄成亲时就祭拜过奉先殿。

  小满压低了声音“昨天老娘娘见了钱家人,今早就急急忙忙派人去奉先殿,谢太傅说里头一定有文章,非逼着礼部的人去奉先殿瞧一瞧。礼部的人哪用得着去奉先殿啊这事其实好多人都晓得,只是不敢戳破窗户纸罢了”

  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奉先殿后殿供奉列圣列后的神龛,先太后去世,画像应该和先帝的悬挂在一起,老娘娘让人悄悄撤走了先太后的画像。”

  先帝驾崩后,神龛画像供于奉先殿,钱太后逝世,神龛理应和先帝的供于一处,帝后并尊,共享后代子孙烟火。周太后心有不甘,授意太监孟时撤走钱太后的神龛画像。

  这事不知道怎么传进谢太傅耳朵里,他一早就去礼部问询,刚好周太后心虚,叫孟时去奉先殿确认钱太后的画像不在,加深了谢太傅的怀疑。

  据说现在谢太傅正在拟写奏疏,请求将钱太后的神龛挪回奉先殿。

  周太后暴跳如雷,在仁寿宫大发脾气。

  金兰听得咋舌。

  周太后对名分地位的执着已近于疯狂了,居然做出这种令天下人不齿的小人之举。

  难怪朱瑄说周太后忙不过来,她早年的行径虽然没人提起了,朝中的大臣也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是周太后仗着自己是皇帝亲母,做事没什么顾忌,只要有心人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仁寿宫就像筛子装水浑身都是漏洞。

  刚好朝中有一位现成的谢太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人给他骂。

  当年由周太后引发的两次廷议,谢太傅都参与了。

  一个是嘉平帝敬重畏惧的老师,一个是嘉平帝的亲生母亲,两人都顽固执拗,接下来就看谢太傅和周太后谁能坚持得更久。

  谢太傅在礼部闹出的动静很快传遍六部六科。

  进士出身的科道官摩拳擦掌、两眼放光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谢太傅带头揭穿周太后做下的丑事,只等时机成熟,他们可以联名上疏,名留青史,指日可待

  前两次礼仪之争,多少言官悍不畏死,坚决维护伦常礼制,因此博得刚直不阿、忠肝义胆的美名,年轻官员们只恨没有机会参与。后来皇太子废立之事也曾引发不小的争论,但是群臣全都一边倒地支持太子,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山,他们人微言轻,实在没有发挥的余地。

  没想到谢太傅居然又把钱太后的事情翻出来了。

  科道官们翘首以盼,等着周太后闹出更大的纷争。

  其他官员和科道官一样幸灾乐祸,不过嘉平帝还没有公开表态,众人都知道他有多愚孝,而且性子懦弱怕事,凡事和稀泥,说不定会继续袒护周太后,所以不敢公开发表自己的见解,以免不小心触怒嘉平帝。

  皇帝虽然被架空了,司礼监可不是好对付的

  几位阁老默默叹息,不想多管闲事。

  他们年事已高,已经位至元辅、次辅高位,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早就在宦海沉浮中打磨光了。嘉平帝希望他们当摆设,他们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摆设,皇帝信赖司礼监,内阁被一群阉人全面压制,谁还有心思办实事、办正事

  只要不出错就行。

  阁老中,唯有参预机务时间最短的徐甫兢兢业业,每天按时点卯当差,天不亮就入宫,忙到天黑才出宫回府。

  这天他依旧忙碌,下属从礼部过来,向他禀报周太后撤走钱太后画像之事。

  徐甫沉吟片刻,皱眉道“你们先别管,等谢太傅的折子递到乾清宫,看陛下怎么批复。”

  折子能不能送到嘉平帝手中还说不定,只要嘉平帝不露口风,谁敢惹怒周太后

  下属应是。

  徐甫叹口气,从案头翻出一封密信,出了文渊阁值房,求见朱瑄。

  嘉平帝病倒之前命朱瑄代理政务,直到如今。

  朱瑄不骄不躁,条理分明,不管嘉平帝那边有多反复无常,他自岿然不动,只管不慌不忙地料理手头的庶务。该他管的,他用心经营,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让他管的,他立刻撂开手,绝不贪恋手中权力。

  久而久之,嘉平帝放松了对朱瑄的压制,也不再限制他和朝臣往来,甚至有时候兴致来了就把他叫到跟前,教他怎么驾驭臣子。

  是以徐甫才敢捧着信求见朱瑄。

  朱瑄正和工部官员商量事情,一屋子此起彼伏的热烈讨论声。

  内官引着徐甫走进去,他飞快环顾一圈,屋中官员个个一脸兴奋激昂,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喜色,案前凌乱堆放着山水舆图和山川地势的大沙盘。

  众人刚好说得差不多了,见徐甫进来,告退出去。

  徐甫走到书案前,目送官员们出去,笑着问“可是宋素卿那边有好消息了”

  朱瑄点点头,拿起一封信。

  徐甫接过信细看,脸上的郁色立马一扫而空,哈哈大笑了几声“太好了大堤修筑,河道疏浚,等下个月新河、旧河沟通,此次治河工程就能顺利竣工”

  治理河患,疏浚河道,提高漕运效率,这可是造福万民,利在千秋的旷世奇功

  皇太子全程参与其中,宋素卿由他力排众议举荐,旧河工程初期屡次被文臣攻讦,他毫不动摇,新河工程受挫,群臣要求处置刘敬,他坚持力保刘敬,既有宽广胸怀,又有坚定不移的大局观,有坚忍果决的魄力,还能妥善处理好各方利益纠葛,确保宋素卿和刘敬不必为拨银犯愁。

  等工程竣工,天下百姓都将看到皇太子不仅才学广博,温文宽厚,也有和群臣周旋的老辣手段,这无疑能让朱瑄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刚才工部官员个个眉飞色舞,立此大功,人人都能论功行赏,升官加爵近在眼前,谁不高兴

  徐甫也忍不住眉开眼笑,将信送回内官手中,笑着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瑄面色如常,示意内官收走案上的舆图和沙盘,淡淡地道“此非孤一人之功,也非孤一人之喜。”

  徐甫收敛了喜色,暗暗点头。

  朱瑄第一次经手处理这么大的工程,最后的结果其实只是其次,更可贵的是朱瑄从头到尾一丝不苟、镇定从容,不管出了多大的乱子他都不曾慌乱,既能坚持初衷,也能不断听取官员们的意见适时做出调整,刘敬当初和他针锋相对,他并没有迁怒于刘敬和刘敬背后的文官,想出解决办法后依旧重用刘敬,让刘敬得以将功补过、施展才华。

  为君者不一定要多么聪慧睿智,更重要的是能够虚心纳谏、善于任用人才、能巧妙地处理阁权和君权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些品德皇太子已经在治河工程中一一展现了出来。

  工程顺利时,他不曾骄傲轻狂,急功近利,工程受挫时,他没有垂头丧气,自暴自弃,能脚踏实地,也有不怕冒险的远见卓识,当真是滴水不漏,沉稳健练。

  徐甫心中喜悦,捋须微笑,想起正事,从袖中取出密信“这是从蓟州送来的,蓟州知州吴健为人正直,他弹劾当地镇守太监霸占民田,被冤入狱。”

  朱瑄问“老师要救他”

  徐甫点点头,道“吴健在当地深得民心,他入狱后,百姓争着为他送饭送衣食。听说镇守太监收买狱卒想暗害他,每天都有数十人去大牢看守轮班,以防狱卒下手,狱卒畏于民心,不敢为难他。此人忠直,善于治理地方,是个人才。”

  朱瑄嗯一声,将密信递给一旁的近侍,“孤会派人去打理此事。”

  徐甫放下心来,太子既然应承此事,那吴健一定死不了。

  可叹他身为次辅,却没有能力解救吴健,镇守太监是司礼监的人,他只能将此事托付给太子。

  又说了几件其他庶务,徐甫准备告辞,想起听到的传言,迟疑了一下,问“谢太傅和仁寿宫那边的事,殿下可听说了”

  朱瑄低头看奏本,淡淡地道“祖宗法度为重。”

  徐甫眼皮一跳,眸光闪烁了两下,掩不住诧异之色。

  太子居然站在谢太傅那边

  周太后是太子的亲祖母,为尊者讳,他应当为周太后遮掩不光彩的过去才对,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徐甫怔愣良久,眼眶微微湿润不愧是皇太子,果然清正贤明

  书案前弥散着淡淡的沉水清香,墙角的莲花滴漏发出淅淅沥沥的水花声。

  徐甫出去不久,一名脚步轻快的护卫快步奔进内殿,抱拳道“殿下,罗统领说真定府那边收网了。”

  朱瑄眼帘抬起,眸光敏锐“有没有活口”

  护卫答道“有两个,其他的当场服毒自尽。已经审讯过了,他们什么都不肯交代。”

  朱瑄一笑“那就让罗云瑾亲自审。”

  罗云瑾最擅长审讯。

  护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