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太子妃她有点怂 > 第177章不要恨我
  枝玉从扬州府买了不少新奇精巧的小玩意, 送给金兰解闷。

  夜里金兰梳洗了,散着一头乌油油的长发, 盘腿坐在拔步床上,让小满把箱子搬到床沿边放着,低头翻看里面的玩器。

  朦胧的烛火透过纱帐漫进内室,罩下斑驳交错的光影,她坐在暗影中, 肤如凝脂, 眉眼甜净, 浓密的长发上浮动着柔和的金光。

  朱瑄换了件月白地道袍, 走到床边,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唇角轻扬。

  像孩子一样。

  金兰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你有喜欢的吗”

  朱瑄坐到她身边, 随手挑了只金镶雕缕的摩睺罗, 南边大师傅亲手捏的,做工精细,纤毫毕现, 珠圆玉润, 笑眉笑眼,和她有些像,贺枝玉一定是按着她的样子挑的。

  金兰看一眼摩睺罗, 奇怪朱瑄怎么会挑中这个, 他向来不太喜欢花花绿绿的玩器, 更钟爱素雅的。

  朱瑄看看手中的摩睺罗,再看看金兰,失笑她居然没认出来。

  每天早上拿着雕花小铜镜揽镜自照,不觉得这只摩睺罗眼熟吗

  宫人撤走灯烛,放下幔帐,帘外遥遥传来模糊的更声,隔着重重帐幔,听起来悠远寂寥。

  朱瑄挥手示意小满和宫人抬走箱子,搂着金兰躺下“夜深了,早点睡,明天再看罢。”

  金兰嗯一声,放下一柄洒金扇子,钻进被窝。

  枝玉知道她喜欢扇子,回回都给她买扇子,竹骨的檀香木的象牙的,她的私库里又要空出一块地方专门放扇子。

  被窝里放了汤婆子,暖和舒适,她侧身躺着,等朱瑄躺好了,靠进他怀里,脚丫子在被子底下踩来踩去找汤婆子。

  朱瑄揽着她,眼睛闭着,手指慢慢梳理她的头发。

  金兰困意上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中,忽然听见朱瑄的声音“圆圆,你不恨贺枝堂”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朱瑄翻了个身,把她按进自己怀里,轻声问“你为什么瞒着贺枝堂”

  金兰意识朦胧,道“这样对他更好”

  回答完,她睁开眼睛,像是要恢复清醒的样子,朱瑄低头吻她眉心,没有继续发问。

  槅扇外透进几点摇曳的烛光,金兰神情茫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朱瑄抱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有时候隐瞒只是为了让在意的人过得更好。

  圆圆,将来不要恨我。

  第二天早上,朱瑄准时苏醒,起身穿衣,虽然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点声响,金兰还是被吵醒了。

  她现在已经能利利索索跟着他一起下床,听见他穿衣的声音,掀开被窝,手指绕过他的脖子伸到前面,帮他整理衣襟。

  朱瑄拉住她的手,亲她手背,问“贺枝堂的婚事,要不要我派人帮着打听”

  金兰顺势趴在他背上,刚刚起来,声音有点暗哑“不用了,你已经够忙了,这事我会让杜岩和小满他们留心,宝哥还小,不用急着定下来。”

  枝玉到现在都没有出阁的打算,她不会催促枝玉,也不会催促枝堂。

  朱瑄点点头。

  洗漱毕,金兰挽着家常小髻,换上织金袄裙,和朱瑄一起练五禽戏。

  天边隐隐浮现一丝鱼肚白,两人洗了手用膳,朱瑄逼着金兰喝了一盅人参天麻乳鸽汤,她督促他吃养身补虚的羊白腰。

  用完膳,两人在暖和的内殿来回踱步消食,走了没一会儿,宫人过来催促。

  伴随着响彻整座大内宫城的钟声,大臣们陆陆续续到了,各个宫门间灯火浮动,恍若流淌的银河,那是宫人手里提着的为大臣们照明的绛纱灯。

  冬日天亮得晚,长廊里挂满竹丝灯笼,灯影幢幢。

  金兰送朱瑄去乾清宫,一直送到穿堂前。朱瑄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慢,她不用费力就能跟上他,花砖地上映出两道长长的身影。

  宫门前灯火摇曳,一片压低的说话声,乾清宫的内侍和金吾卫早已经候着了。

  金兰站定,笑着推朱瑄“再往前走就是乾清宫了。”

  朱瑄松开她的手,轻抚她发鬓,“圆圆每天都要这么送我。”

  金兰继续推他,他登基以后好像比以前更黏她“好。”

  她这些天都没有偷懒,每天早起,送朱瑄出坤宁宫,然后回去补一会儿觉,接着各宫管事太监过来禀报事情,她起来处理宫务,下午偶尔接见命妇,傍晚朱瑄回来,两人一起逛逛园子,踏雪寻梅,用过膳再一起看书。

  摛藻阁的书全都搬了过来,朱瑄吩咐杜岩把暖阁打通,他的书房在外面,她的在里面,中间只用黑漆雕花槅扇门做隔断。平时两人一个躺在里面书房窗下的暖榻上看书,一个坐在外面翻看奏折,她看到不懂的地方,懒得下榻,直接扬声问朱瑄,朱瑄马上就能回答她。

  她站在阶前,目送朱瑄步下石阶,宫人提着羊角灯迎上前,簇拥着他走向宫门。

  朱瑄走出几步,突然回首,灯影摇曳,映亮他苍白俊秀的脸孔。

  金兰站在原地没走,云鬓浓密乌黑,肤光胜雪,一身雪白青珠儿皮大绒里氅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在她身后,是满廊璀璨辉煌的灯火。

  朱瑄闭了闭眼睛,将眼前所见深深刻进脑海中。

  金兰朝他招手,催促他去乾清宫上朝,手势和她逗弄猫儿房的猫猫狗狗时一模一样。

  朱瑄失笑,转身踏入乾清宫穿堂。

  目送朱瑄和宫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朱红宫门之间,金兰转身回坤宁宫暖阁,靠坐着打了一会儿盹,处理宫务。

  年底事多,她忙到中午才忙完。午时朱瑄打发扫墨回来监督她吃饭,她就着糟鱼吃了碗粥。下午掌事太监送来京中世家命妇的帖子,她倚在榻上,翻开看了看,不知不觉睡着了,手里的烫金帖子跌落在地,小满小心翼翼地上前捡起帖子,叠好放在桌案上。

  金兰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夜里才醒,屋里没有点灯,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坐起身,过了好半天才适应眼前黑暗的光线,渐渐能辨认出屋中陈设的轮廓。

  一个身影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黑暗中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潋滟着黯淡的暗流。

  金兰直觉眼前的人一定是朱瑄,一点都不怕,揉了揉眼睛,“五哥,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朱瑄一动不动地坐着,身影僵直,好像在走神,半晌后,猛地反应过来似的,站起身,走到金兰身前,俯身抱住她。

  金兰迷迷糊糊的,拍拍朱瑄的肩膀。

  朱瑄抱着她站起来,道“我刚回来,你下午睡得沉,小满他们不敢叫醒你。”

  说着摸摸她的肚子,“饿不饿”

  嗓音柔和如水。

  金兰浑身发软,靠着朱瑄,整个人的分量压在他胳膊上,刚睡醒,脑袋昏昏沉沉的,摇摇头“不饿。”

  听到脚步声,外边宫人立即次第点起侧间各处的灯火,明亮的灯火洒满内室,朱瑄抱着金兰,挥手示意宫人退开,自己亲手帮金兰洗脸洗手,搂着她坐到月牙桌前,看她喝茶吃扁食。

  金兰吃了几口,抬头看朱瑄“你不吃吗”

  朱瑄笑了笑,抓起筷子。

  金兰继续低头吃扁食,扁食不知道是什么馅的,软嫩鲜浓,她不觉得饿,却吃了两碗才停下筷子。

  朱瑄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几枚角子。

  金兰拉着他看了看,“今天不舒服”

  朱瑄朝她微笑,揉了揉她的发顶“下午吃了几样茶食,这会没胃口。”

  宫人撤走攒盒,朱瑄拉着金兰在屋中踱步,小满和杜岩站在角落里,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金兰觉得小满今天有些古怪。

  他话多,嘴巴不肯闲下来,要在平时,早该过来眉飞色舞和她八卦宫中隐秘,今天居然这么老实。

  翌日早上,金兰依旧和朱瑄一起下床,用了早膳,送他去乾清宫,一直送到穿堂前。

  朱瑄回头看她。

  她笑着朝他眨眨眼睛,每夕不离,也就分开这么一会儿,他怎么天天这么依依不舍的

  天还没亮,小满和杜岩提着绛纱羊角灯笼在前面照路。

  金兰看一眼小满,又看一眼杜岩。

  小满和杜岩悄悄打了个哆嗦,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金兰满腹狐疑,回到坤宁宫,想问问小满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不然他怎么一副心事重重、战战兢兢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宫人过来禀报事情。要过年了,内官监送来今年采买的单子,几名掌事太监已经看过了,等着她下令让太监拿钥匙打开私库。

  金兰命人把单子送去偏殿,让女官再对一遍账目,忙着忙着,就把问小满的事情给忘了。

  朱瑄勤俭,不重物欲,不喜欢宴饮,刚即位就下令停止为宫中采办珠宝玉石、古董玩器,减少不必要的宫廷饮宴,前不久山西那边受灾严重,加上先帝丧制还未结束,今年过年不需要大办。

  礼部上疏建议朱瑄授爵贺老爷和贺枝堂父子,金兰以枝堂年幼懵懂为由婉拒,又命内官从自己的私库取银救济山西灾民。

  消息传出,群臣自然是一片歌功颂德,反正节省的是朱瑄和金兰的钱。

  腊月以后,大雪纷飞,滴水成冰,枝玉、枝堂留在京中陪金兰过年。开春之后天气暖和起来,草木萌发,柳烟轻拂时节,枝玉和祝舅父向金兰辞行,启程南下。

  枝堂留在京中帮着打理田庄铺子,离家之前,他给贺老爷留了封信,主动要求将贺家的大板产业交给枝玉照管,祝舅父见他意志坚定,没有强求。贺老爷和祝氏坚决不答应,写信要求枝堂回家继承家业。

  他道“太太想要个儿子,我养在太太名下还不够太太难道想一辈子把我关在家里”

  祝氏歇斯底里,不仅要死死守着他,不许他出门和人应酬,连他以后娶妻生子都得听她的,他是个人,不是祝氏养的猫猫狗狗。

  猫猫狗狗都能出去撒欢,何况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贺枝堂就这么留了下来,不过他知道皇帝不喜欢他,老老实实跟着先生学习怎么打理产业,很少给金兰递帖子求见。

  一晃就是大半年过去,六宫空设,民间渐渐传出皇后擅宠之说。

  大臣们始料未及,之前他们以为等丧期过了以后,皇上自然会封妃,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只专宠皇后一人,完全没有封妃的打算。

  这年十月,远隔千里的地方藩王荆王上疏,称朱瑄继承大统已有两载,中宫未有生育,请求派遣采选太监于各地遴选良家女入宫,以便繁衍子嗣。

  朱瑄抓住荆王奏疏中的错漏之处,道还在丧期,不宜谈论选妃之事,又道没有已立中宫皇后还遣太监采选秀女的规矩,最后毫不客气地道朕志已定,不劳尊虑。

  言下之意,朕自有打算,不要多事。

  这番批复语气强硬,荆王不敢造次,不久之后奏疏内容和批复传遍内廷和朝堂,朝中蠢蠢欲动的大臣立刻偃旗息鼓。

  如今朝序稳定,君臣相得,司礼监在罗云瑾的执掌中和外廷大臣通力协作,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他们何必在这种时候惹皇上不快

  当今圣上和先帝不同,他温和谦逊,取消了廷仗,不会无故责罚折辱大臣,也不会轻易降罪于言官,同时他又比先帝更加强势,不允许外廷官员置喙后宫之事,大臣可以毫无顾忌地指出他为政的得失,唯独不能对中宫皇后指指点点。

  看看朝中几位内阁大臣和东宫旧臣,个个精乖,不管在什么场合,从来不议论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