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问鼎宫阙 > 第72章团圆
  皇帝点头“是, 怎么了”

  她伏下身,下颌抵在他胸口上,笑吟吟地望着他“臣妾觉得年年都是宫宴, 没趣儿得很,心里总想换个法子过这团圆佳节。”

  皇帝便问她“怎么换个法子”

  夏云姒道“晌午自是照例要去太后那里用膳的, 晚上的宫宴皇上可否准臣妾告个假”

  他不由嗤笑“想在宫里躲懒, 就算换个法子过节了”

  “自然不是。”她悠然摇头, “臣妾带着宁沅一起, 在永信宫里备好月饼、酿好桂花酒, 等皇上来一道赏月”

  说着静静垂眸, 那抹自眼角沁出的甜美笑意多了三分羞赧, 声音也低了些许“一家人坐在一起赏月,才不负这佳节嘛。宫宴上皆是礼数规矩, 没什么意趣。”

  他抬手揽在她肩头,秋日虽冷, 但殿里暖和,她的上襦仍很单薄。这般一揽, 肩头便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她更在他胸口蹭了一蹭“好不好”

  “好。”他欣然应允, “那你称病告个假, 朕宫宴时早些离殿, 去找你。”

  夏云姒点点头“皇上可要如约来才是, 臣妾便等着了。”

  说罢她便也褪去鞋袜上了床, 与他一并躺下午睡。她依偎在他怀中, 他始终揽着她,温柔得像是话本中那些一心善待发妻的专情男子。

  不过多时她便当真小睡过去,他起身去看折子,她也未完全被惊醒。便只觉他在她额上吻了一吻,熟悉的松柏香随之远了,她的梦境也愈发安稳。

  这五日里,他有三日翻了牌子。一日是她、两日是叶美人。

  看来这叶美人果真很会讨他的欢心。

  中秋当日下午,自太后处回了永信宫,她一边着手备着月饼,一边脑海里斗转星移地思量。

  她想她这般转一转路子,应是不会吃亏吧。

  她在皇帝跟前的长处不过是两点,一是容貌与才艺这样的表面功夫;二则是因为姐姐而有的别样情分。

  眼下这第一条同样成了叶凌霜的长处,单论容貌更比她还要略胜一筹,她硬拿这点与她较量便显然讨不着好,不如暂时避其锋芒善用第二条。

  但这用法,又与她博宠之初一口一个姐姐如何不能一样。

  毕竟她现在也真是他的人了,不再只是妻妹,这分寸要拿捏得更为当心既用着姐姐留下的好处,让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一家人”之感不逾矩,又让他始终念着的只是她的好、而非把她当做姐姐的影子,方为上计。

  “姨母。”宁沅在小睡之后过来找她,知她是在为晚上的事忙,便上前询问,“我来帮您”

  但她刚伸手,夏云姒伸手挡了他“你想帮忙,可以去铺纸研墨,写几首咏月的诗、或画一幅画也好,晚上给你父皇看,也算应景。”

  宁沅微微一怔,旋即明了“姨母说的是,那我去书房了一会儿再练一练剑,晚上也可舞给父皇看”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宫宴在太液池上的湖心殿中开始了。

  殿中犹是一派歌舞升平,宫妃们不论得宠与否都个个喜气迎面。

  庄妃坐等又等也不见夏云姒来,就趁含玉上前敬酒时唤了她一声“玉宝林。”

  含玉抬眸,庄妃轻问“窈婕妤呢都这个时辰了,怎的还不见她过来”

  含玉颔首“婕妤娘娘今个中午不知是吃什么吃的不妥当了,回去就不太舒服,下午时臣妾着人去问了问,听闻她脸上起了疹子,怕是不便出来见人了。”

  庄妃蹙眉“可严重么传太医去看过了没有”

  含玉福一福身“娘娘放心,婕妤娘娘并无大碍,想来过两日便可大好了。”

  坐在庄妃右侧的顺妃听言也皱眉“正是冷热交替之时,可得注意身子。永信宫就你们两个人,你多关照着些。”

  “诺。”含玉又朝她一福,声音刚落,背后又灵越动听的女声朗朗传来“可是窈婕妤娘娘不来了么”

  含玉回过头,便见叶美人噙着笑,一袭孔雀绿的襦裙华丽妖艳,即便在这人人妆容精致的宫宴上,也仍显得浓墨重彩。

  “美人娘子。”含玉垂首应了声“是”作为应答,她却看也不看含玉一眼,只朝顺妃与庄妃一福身,又遥遥朝皇帝笑道“臣妾早听闻婕妤娘娘犹善琵琶,还想趁中秋佳节与娘娘切磋一二,没想到今日不得机会了。”

  皇帝抿着酒,笑说“日后自有机会。”

  说话间,燕修容携着皇次子宁汜也上了前。

  她笑意款款地向皇帝敬酒,一盅饮尽,趁着皇帝侧首示意宫人再斟酒时,暗拍了宁汜一把。

  宁汜手里端了只小碟子,碟中盛着一枚月饼,一直死死低着头,被这么一拍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父皇。”

  “嗯”皇帝回过头来,宁汜小心翼翼地举起碟子“我给您做了个月饼”

  他声音太小,燕修容忙在旁边堆着笑帮腔“这孩子忙了大半日,非说要表一表心意。”

  皇帝淡笑,伸手将碟子接下“辛苦你了。”说着便抱起了宁汜,燕修容在旁一直提心吊胆,见此可算松了口气。

  打从宁汜打了皇长子宁沅之后,他在皇帝面前不得脸就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她为此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差宫女去“关照”宁汜,后来左思右想,觉得宁汜到底还是皇子,有比没有强,这才复又继续了下去。

  可既然接到了身边,她就总归还是盼着宁汜的处境能扭转一些。不说一跃必过皇长子去,也不能这样一年到头连君父都见不到几面吧

  眼下见皇帝肯与这次子亲近一二,她忙不迭地又说“宁汜,与你父皇多说会儿话,母妃先去用膳了。”

  宁汜心下并不放松,听言直是一怔,但见燕修容毫不犹豫地走了,也只好乖乖点头。

  倒是叶美人又借机寻了话题来,笑容温婉至极“皇次子孝顺。臣妾刚好新酿了酒来,茉莉花酒,皇上搭着皇次子做的月饼尝尝”

  她说着一睇身边的宫女,宫女会意,即刻将酒斟好,奉与二人。

  二人相对饮下,皇帝点一点头“是好酒。”

  叶美人双颊染着绯红,抿笑颔首“皇上喜欢便好,臣妾再敬皇上一杯。愿皇上”

  他却忽而摇头“不必了。”

  叶美人浅怔,他睃了眼面前空酒盏“这酒较你平常所酿的更烈一些,朕晚上还有事,不能喝了。”

  “哦。”叶美人自有些讪讪,哑了一哑才回过神,颔首一福,“那臣妾便好好为皇上留着,皇上改日再用。”

  言毕她福身告退,面上难免有了失落。

  樊应德在旁低眉顺眼地瞧着,心里刹那间已盘算了几番。

  今届的新宫嫔中最出挑的就是这位叶美人,叶美人有三点好处一是人美、二是多才、三是酒酿得好喝。

  且她所酿的酒素来不是宫中寻常的美酒,酿得极烈,饶是酒量不错的人也并不能饮太多。

  这样的酒,大多难免辛辣刺嗓,偏她酿得酒醇味香,合了皇帝的意。

  所以这第三点好处,是宫中旁人所没有的,就连窈婕妤也比不得。

  但,皇帝今晚哪还有什么要事要办,不就是念着窈婕妤宫里的月饼与桂花酒么

  看来这一时半刻的,叶美人所酿的美酒还是没拼过窈婕妤酿的心思。

  是以在戌时三刻,皇帝便离了席。有嫔妃不解,起身询问他去何处,他随口道“听闻窈婕妤身子不适,朕去瞧瞧。”

  殿中虽无人说什么,但自是人人心中都一阵哗然。

  叶美人更僵在了原处,一同进宫的赵才人淡淡挑眉“看来叶姐姐是白费神了。”

  叶美人狠狠瞪她,自顾自地又饮尽一盅,不久也告退离席。

  永信宫延芳殿。

  皇帝踏过院门,看见的便是宽敞的殿门前,夏云姒斜坐廊下的模样。

  明月当空而照,她的轮廓被映得柔美娇弱。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八九岁的男孩子正舞着剑。

  因是初学,他的剑法并不复杂,但剑气已初显锋芒,程度之熟练亦可见平日练得刻苦,想来不过几年便可学有所成。

  皇帝不由驻足,站在院门边的阴影下静看了须臾,直至男孩舞完剑,抹着额上的细汗走向檐下佳人“姨母,怎么样”

  她笑道“好得很。”说着便将手中的衣衫披在他身上,叮嘱说,“热也不许脱,天已凉了,汗被风一吹容易生病。”

  宁沅无奈沉叹“可也太热了,要不我去屋里待会儿,汗散了再出来”

  夏云姒点头,余光睃见阴影中那人缓步走出,抬头看去,露出欣喜之色“皇上。”她说着起身一福,宁沅也回过头,揖道“父皇”

  接着,他面上也露出欣喜来“儿臣不进屋了,给父皇也舞剑看。”

  说罢就要褪了披在身上那件衣服,贺玄时忙一按“不用。”

  宁沅一愣,他蹲身欣慰而道“父皇适才看见了,练得不错。今天过节,你好好歇着,别累着。”

  宁沅复又笑起来“那儿臣去取酒来,和父皇行酒令”

  皇帝又拍他额头“小孩子喝什么酒,还行酒令,你本事长得倒快”

  话是责备,语气却满是赞许。宁沅揉揉额头,撇嘴还价“这不是中秋节么不对酒赏月总少了几分兴致。”

  皇帝轻喟“罢了”说着抬头问夏云姒“酒可烈么”

  “嗯”她好似回了下神,遂即摇头,“不烈,果酒似的,喝着玩的东西。”

  他一哂,朝宁沅点了头“那许你略喝两杯,多了不行。”

  “好”宁沅高兴了,他又道“还是进屋散一散汗,父皇和你姨母去后院的桂花树下等你。”

  宁沅应诺,依言进了屋。皇帝盯了他的背影半晌,衔笑轻叹“还是宁沅更像样子。”

  夏云姒侧首看他,面露不解。

  他道“宁汜今日亲手做了个月饼,在宫宴上献个朕。”说着面显复杂,语中微顿,又道,“他有这份心倒不是不好,只是”说着又是一叹,“罢了,不说了。”

  夏云姒静静垂眸。她今日拦着宁沅不许帮她,就是因为这个。

  孝心归孝心,可这样的活计即便放在寻常人家,也多是女眷来做,何况他这皇家的嫡长子

  这月饼他真做了,皇帝是觉得他纯善还是心思过于女儿家皆在一念之间,她自不想他冒这个险。

  只是她没料到,这事倒让宁汜做了。

  两相一比,更让宁沅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