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
“醒醒。”
夭夭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男孩的脸, 见她醒了, 他笑道, “不要睡了, 时间快到了哦。”
“……时间？”
还困在半梦半醒当中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飞船, ”
男孩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拽了拽，“已经可以看到了。”
夭夭坐直起来，她想起来了, 小流说要陪她坐飞船, 所以他们才一块儿在这儿等的，但是因为太困了, 所以夭夭中途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
她努力晃了晃脑袋。
“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男孩回答。
比水流的电脑摆在旁边，显示屏上亮起的蓝光照亮了这一小块区域, 他正盘腿坐在那儿敲打着键盘。
夭夭发现，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这会儿，他就穿着一件短袖T恤。
难怪她一点都不冷。
“小流一直醒着吗？”
她把外套脱了下来, 递还给他。
“嗯。”
男孩接过外套，笑了笑, 转过电脑, “我把刚才我们讨论的东西又完善了一下。”
夭夭凑头过去看，原本光秃秃的广场上, 已经多了好几栋建筑物, 有便利店, 有邮局，还有甜点屋。
夭夭“哇”了一声，“你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呀，好厉害。”
男孩笑容中透出自信，他盖上屏幕，“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要准备一下。”
夭夭疑惑地看着他，“准备什么？”
比水流拖过背包，在里面翻找了一阵，然后找出两个圆柱形的纸筒，夭夭好奇地蹲在旁边看，就见他把纸筒放在了地上，又从背包里拿来一盒火柴。
夭夭立刻明白了，她拍着手跳起来，“我们要放烟花吗？”
比水流点点头，“上次你说，因为下雨所以没有能放成烟花，所以我想再试试看。”
夭夭望向远处，「天国号」飞船的信号灯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那艘飞船正在缓缓下降着高度，看起来就像是从云层上面飞下来的。
她的爹地，在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待在飞船上，在天上飞了很久很久。
……
“阿嚏——”
威斯曼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郁闷地揉了揉鼻子，在这短短三分钟里，第十次地望向投影屏幕上的时间。
真是慢啊。
他踱步至瞭望台前，隔着玻璃，外面是他已经看了五十多年，熟悉到不能再熟了的夜景。
他就是在这个角度，远远的，又比谁都要更清楚地，看着这个国家在这五十多年的时间里，在中尉的努力下发生的巨大的改变。
漆黑一片的夜晚慢慢被万家灯火点亮，霓虹灯把城市装点得如同瑰丽梦境。威斯曼有时候也会产生，如果有机会回到地上，一定要好好看一下这个国家的念头。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他已经习惯了独自待在天上，远离俗世干扰的生活，因为习惯，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孤独不孤独的感受，只要不去刻意回想那些沉重的记忆，他就还能够保持着悠闲的心态，眺望着这广阔的世界。
只不过最近，他稍微多了点在意的事情。
起因要追溯到一个多月以前的那次特殊会面，他见到了那个叫做“夭夭”的小女孩。
不管是外貌还是性，这个孩子都让他感觉非常亲切，直到现在，他都时不时会想到她。
只是，自从那次见面之后，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像中尉说过的那样，在大楼楼顶等过飞船了。
威斯曼感觉有些遗憾。他其实还很想再见一见她。
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具体要说什么，却又连自己也感到糊涂，只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想知道这一个月，那孩子过的怎么样。
可是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地向中尉套话，中尉都只字不语，这让威斯曼感觉很是泄气。
（莫非中尉是想要借此机会让我回到地上？）
他甚至都产生了这种怀疑，不过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否定了，因为他知道，中尉并不是这样的人。
中尉若是真的想让他回去，多的是办法让他无处可逃，但是中尉不会这么做，他尊重他的选择，除非是他自愿想要回到地面，否则谁也不能逼迫他。
那是为什么呢？
威斯曼久违地，感觉到了好奇心在蠢蠢欲动。
远远的，他看到了正在靠近的那栋大楼。
那孩子，今天来了吗？
他竟然感觉有些紧张和期待。
……
嚓。
火苗窜起。
“准备好了吗？”
男孩问。
“嗯！”
小女孩用力点头，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我点了哦。”
他说完，弓起身，小心翼翼地把点燃的火柴靠近烟花的引线。
火苗一触即燃，引线飞快缩短。
咻——
夭夭的目光跟着那点白色的亮光蹿到半空。
砰——
夜空骤然亮起了银白色的花火。
夭夭的眼睛被灿烂的花火映照得闪闪发亮。
花火盛放的位置，正在飞船前方不远。
“我计算过高度，”
比水流自信地说，“这个位置，飞船上的人一定能注意到这里。”
夭夭仰起头，望向已经非常接近了的那艘巨大的飞船。
（Adi先生，现在也看到夭夭了吗？）
小女孩仰起大大的笑脸，用力朝着飞船的方向挥舞双手。
……
砰。
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也顾不得疼痛，威斯曼快走了两步，几乎是扒着玻璃在往下望。
近在咫尺的位置忽然炸开的烟花让他意外了一下，但是他立刻意识到，这说明楼顶上有人。
某个猜测浮现在脑海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去寻找那个小小的人影。
很快，在那一片黑暗的楼顶，他看到了正用力朝着他的方向挥舞着小手的小女孩。
威斯曼的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他快步走向操控台。
飞船上装载了非常先进的控制程序，他调出摄像头，对准大楼楼顶的方向，并开始准备让飞船降下。
然而就在要按下按钮的前一刻，摄像头微微偏转，把小女孩旁边的景象也一起拍摄了进去。
“嗯？”
威斯曼眯起眼，“这小子是谁？”
……
飞船慢慢靠近，并有着渐渐下降的趋势。
“我们成功了。”
比水流的眼睛也亮了。
夭夭仰着脑袋望着头顶压下来的那个庞然大物。
气流被剧烈吹动，裙角和头发都飞舞了起来。
（Adi先生真的会把我们都接上去吗？）
夭夭忍不住也期待了起来。
虽然明知道Adi先生并不是爹地，但是他和爹地有着一模一样的前半段人生。
夭夭非常喜欢和崇拜着自己的父亲，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喜欢Adi先生。
飞船悬停在了他们头顶的位置，两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
然后传来什么机械运转的声音，飞船的腹部开启了两个黑洞洞的窗口。
“那是什么？”
男孩疑惑。
夭夭摇摇头，就算知识储备再丰富，夭夭也不可能连飞船的构造都知道。
“也许是升降梯之类的东西？”
“或者是像电视里那样，UFO里会落下两道光，然后有小型的飞碟降落下来把我们接上去！”
她异想天开。
正说着，飞船那两个洞里，探出了两根粗粗的金属圆筒。
“等等？”
男孩一怔，脸色有些变了，“那个该不会是……”
“是什么？”
夭夭茫然问。
金属圆筒的顶端开始发光，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出来。
男孩脸色惨白，“火箭炮？还是光能炮弹？”
“诶？”
“快跑！”
眼见着那刺目光从炮筒形状的圆柱体里发射出来，比水流拽着夭夭就要逃，但是来不及了。
他咬牙用力拉了一把小女孩，把她推到前面，自己殿后。
轰。
轰。
天空传出巨响，光芒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
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流星雨一样划过夜空的璀璨华光。
“好漂亮……”
夭夭一咕噜爬起来。
比水流的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动，剧烈的恐慌情绪还有存续着，但视线已经被眼前这盛大的花火大会一样的美景给吸引住了。
他呆滞地看着天空，半晌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正从他们头顶缓缓驶过的飞船。
所以，那两个像是炮筒一样的东西，发射出来的并不是他以为的光能炮之类的危险东西。
而是……烟花……？
他有些迷糊了。
也许，是飞船上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烟花，所以送给他们的回礼？
如此想的话，他倒是立刻就释然了。
他看向不远处，正欢欣雀跃地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她好像很喜欢这场花火大会啊。
……
威斯曼抱着手臂，嘴角含笑地看着屏幕上，正开心地转着圈圈蹦跶的小家伙。
原本心里的那点别扭，和恶作剧成功的畅快感也随着小女孩甜甜的笑容渐渐散去。
总觉得看到她这么开心，做什么都很值得。
他踱步回到安静的休息室，在沙发上躺下。
玻璃外面，还能看到不断绽放又凋谢的花火。
真是热闹啊。
光影明明灭灭地变幻着，把他的脸也照得时隐时现。
亮起又暗下去的影子里，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寂寞。
嘀嘀嘀。
通讯器的声音响起。
威斯曼愣了片刻，接通了通讯。
而后就听到了那一边，小女孩活泼清脆的声音。
“Adi先生，烟花真好看。”
“谢谢你。”
“晚安，祝您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