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钰那一个吻，导致楚青远一晚上睡得浑浑噩噩，好在第二天他不用比赛。
虽说“电子竞技没有早晨”，但是现在毕竟特殊时期，孙清跟柴思还是九点多的时候就挨个敲门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叫起来去开复盘会。
这本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就要开的，但是因为楚青远的特殊情况，延后了。
会议室。
楚青远进来的时候，原本应该吵吵闹闹的人，现在都一个个安静如鸡。
他进门，咳了一声，一行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楚青远还愣了一下，也不是没接受过别人的注目礼，但是这满含幽怨的注目礼还真是第一次。
走上前，拉开长桌另一端空着的那个属于他的位子坐下。
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干嘛呀？不准备打比赛了？都改行当算命的已经知道结果了？”
满屋子坐着的人都没说话。
柴思叹了口气，瞪了他一眼，“你收一收，差不多得了。”
“收？我收什么？”楚青远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大到他的队员，小到替补，一个个都萎靡得很。
嗤了一声道，“我不就退个役吗？哪个人不会经历这么一天？我走了你们就不打比赛了？怎么，想等着被广大网友喷你们只会靠队长？”
肖宓抬头，张了张嘴，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楚青远瞪他一眼，“有话就说，憋着干嘛？存着当屁放吗？”
肖宓咬牙，吐了两个字，“不想。”
“好了。”孙清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桌面，开了投影，“抓紧时间，先复盘吧。”
楚青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斜倚着坐在位子上，一只手耷拉在身前，一只手握着手腕，轻轻地捏着。
……
复盘一直进行到十二点多。
“今天二排赛的队伍划分，肖宓跟西西，司鑫小伍。”
“二排开始是计入分数的，但是也不强求，明天的四排才是关键定胜负。司鑫跟小伍，你们……尽力。”
“肖宓，西西，你们两个平常二排练得也挺多，注意配合，我不想我们没了楚青远就连二排都拿不下了。”
孙清说着，回头还看了一眼楚青远，眯了眯眼，“我觉得，你们应该也不想这种事发生吧？”
楚青远勾起一边唇角，满心了然，没说话。
——这人是把他当饵了啊，促进激励这几个心情复杂的年轻人。
-
本来呢，下午的比赛楚青远是不想去了。
——他就怕去了，赛场看见郭钰尴尬。
昨天那事……一晚上过去了，依然让他耿耿于怀。
而且，总觉得自己不对劲——老踏马回忆那个吻是怎么回事？
楚青远一手托着下巴，无聊地望着休息室的屏幕。
大屏幕上，导播切得视角，正好是郭钰。
头上戴着耳机，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上操作不停。
镜头切了近景，楚青远的视线却是鬼使神差地往他嘴唇上看。
郭钰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咬嘴唇。
这会，正咬着呢。
雪白的牙齿咬着的地方，泛着微微的白，周围带点干。
突然，上下嘴唇翻动——应该是在说什么。
楚青远看得入神，脑子里闪过昨天晚上，这双唇吻上的嘴唇时的感觉。
温温软软的，不干不燥，甚至，还有点甜。
想着，不自觉得咽口水。
——感觉自己没救了。
之后的比赛，楚青远也是半点没看进去，干脆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双排赛其实没什么悬念，前三被韩国队包揽了两个，WAG总积分勉强挤进前三。
LPG这边，肖宓徐熙西成绩还算不错，但司鑫小伍十名开外，总积分加上去也才第八。
也因为如此，双排赛打完，网友们都炸了。
【LPG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青神上场！】
【那个什么伍的菜成那个样子，三金都被拖累了！】
【LPG的高层是脑子有问题吗？】
【这是世界赛赢了就开始放松懈怠了是吗？是准备要叫韩爹了吗？】
【我能不能怀疑你们世界赛开挂啊。】
【WAG都反超了呢，呵呵。】
【没什么好说的了，粉转黑。】
【对不起，我们LPG菜的一批，呵呵哒！】
……
“我靠！现在的粉丝都怎么回事！好的时候就是爸爸，不好的时候就成儿子了？”
复盘会开始前，肖宓还在刷微博。
他也是队里第一个被这些流言蜚语炸起来的人。
柴思已经忙着去公关了，也因为怕让他们知道了影响训练，所以就没说。
孙清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那咋咋呼呼，眉头微皱，“谁让你看手机的？你当这是在基地呢？你当你现在在打水友赛吗？”
肖宓把手机收起来，瘪着嘴坐回去。
小伍坐在旁边，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但是刚刚的比赛，的确是让他太过紧张，导致几次发挥失常。
网友骂的说的，大部分都跟他有关。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鑫哥。”
孙清“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当然是你的问题！我平时讲的注意点，到了比赛你是都还给我了吗？还是平时就干脆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啧，凶。”
孙清回头，目光看向身后沙发上坐着的在场唯一一个手里还拿着手机的人——楚青远。
楚青远头也没抬，目光盯着手机屏幕，手机飞快地按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孙清那目光像要活剐了他一样，楚青远只好讪讪地收起手机，嘴里还不忘念叨，“我跟你说，你老这么凶他们，该记住的也被你吓忘了。”
楚青远起身，走到桌边，双手撑着桌子，目光在他们中间扫了一圈，翩然一笑，“首先，肖宓跟西西，你们两个还是原来的问题，太莽。肖宓冲动，西西劝不住，俩一起上去刚。想干嘛？鬼子进村开屠杀大会？这游戏是比谁杀的多吗？”
肖宓脸色微红，默默低头。
徐熙西则是原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些。
“然后，小伍跟司鑫。小伍的问题太多，这不用我细说吧？大局意识不强，操作有待提高，你好歹是个职业级的，请不要那么业余。至于司鑫，还是原来的问题——想太多，犹豫不决。”
小伍跟司鑫也都是一个动作——低头。
楚青远是没有像孙清那样上来就骂人，可这绵里藏刀的也很扎心啊。
明嘲暗讽的，还不如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通骂。
楚青远坐回位子上，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冲着对面脸色难看的孙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始复盘了。
虽然他这一通话有点装腔作势做戏的嫌疑，孙清倒是也没跟他计较。
毕竟楚青远是队长，教育队员也是他的职责。
复盘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每一个小错误、失误点都被孙清揪出来放大了一个个说。
凌晨两点，本来应该是这群网瘾少年们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现在却是一个个累的往自己房间跑。
楚青远要走，被孙清叫住了，“我跟你说的，考虑过没有？”
“你说的什么？”
“教练。”
那天，在后台休息室里，孙清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当教练。
本来计划，楚青远退役是以技术指导的名义留任半年战队。
但是现在，孙清直接给他换了一个方向——当教练。
还真别说，他还真考虑过。
可是，当教练，压力大啊。
就当他是怕了吧，在前面冲了这么多年，突然就想休息了。
“我，没想好。”
孙清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头问他，“你上次说的人选，是郭钰？”
楚青远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的？他说的？”
“我猜的。”孙清摇头，“他今早来问我，你手怎么样。”
问他的手？
今早？
楚青远皱眉，“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我哪知道。”孙清笑了笑，“你们俩好兄弟不是无话不说的吗？我以为是你说的呢。”
这还真不是他说的。
为了这事，他昨天还被——
楚青远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脸色就有点一言难尽。
孙清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八卦，临走前关照了一句，“老柴让我跟你讲，明天四排结束会有一个你的退役视频，已经跟主办方那边说好了，到时候……就正式宣布你退役。”
楚青远点点头，没应。
孙清出去了，他刚出门，楚青远就听见门口轻微地一声响。
突然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他才刚起身，就看见郭钰进来。
那脸色……比昨天来找他质问他手的问题时，还难看。
“哥。”
这一声，楚青远突然有点心颤，神色慌张地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郭钰进门，反手关上了门。
楚青远咳了一声，脸上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么大晚上的，来刺探军情？”
郭钰不答，只是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前。
楚青远下意识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长桌上，“你，干嘛？”
郭钰比楚青远矮半个头，这会已经站定在他跟前，随手还把挡在身前的椅子挪开了，半抬着脸看他，“你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楚青远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以为，你让我转会是因为手。”郭钰一向都是很冷静的人，他甚至有时候比楚青远都要冷静。
可现在，面前的这个人，眼眶都红了。
“是没错。是因为手。是因为手伤的很重，重到已经不能打了要退役了，是吗？”郭钰看着他，自嘲一笑，“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说？你就一定要用自己的手来跟我打这个赌？还是你觉得，就算跟我说了，我也不会帮你？”
“我……你——”
楚青远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在郭钰这，反应竟然这么大。
他还没跟队里的人说，虽然能预想到，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郭钰……
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上他的脸颊，拇指指腹擦过眼角，“你看你，这怎么哭了还……我是退役，又不是残废。”
“我没哭！”郭钰撇开脸，语气却是更强硬了，“就你现在这样，那跟残废有什么差别！你以后都不能打比赛了！”
“有啊！这怎么能没差别呢？也不是以后都不能打啊……”楚青远有点哭笑不得，“再说，我都打了这么多年比赛了，年纪也不小了，该回家了。”
郭钰抹了把脸，抬头看他，“回家干嘛？叔叔阿姨又不欢迎你！”
“那也得回啊。”楚青远半抬头，想了想，“回家……娶妻生子？我觉得他们应该还是欢迎的。”
郭钰瞪他，咬牙：“我不同意！”
“……”楚青远叹气，“这可不是你说不同意就行的，我以后下半辈子谁负责？”
郭钰：“我！我负责！”
“……我不同意！”楚青远抬手推开他些，“好了，别闹了。”
“我没闹！”郭钰反手拉住他，进了两步，直贴着他的身子，“昨天我说的，做的，你也觉得我在闹？”
楚青远一愣，尴尬地扭头，“那不是，小时候也亲过嘛。”
这会郭钰倒是笑了，“小时候，亲嘴？”
说着，他又要凑上来。
楚青远额角牵了牵，抓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叹着气无奈地看他，“钰钰啊，你给哥留点面子好不好？强吻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
郭钰看着他，眼神专注而认真，说出来的话却是惊得楚青远差点没站住，“也行，那你亲我。”
楚青远：“……”
这小兔崽子怎么回事！
楚青远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睁开眼，冲他笑了笑，然后拉着他往门口走。
开门。
把他推出去。
关门。
“砰——”
楚青远：“亲他妈什么亲！给老子滚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