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委员开始经常来找她,因为校庆的节目,频繁程度比傅拙凡还要高。江念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节目,抓破脑袋想出来的点子都被那个温柔的长发女孩PASS掉了。

  她苦恼地抓抓头发,手上的笔杆子都快戳到嘴里去了。

  “我真的想不出了。”

  文娱委员在纸上写写画画,白纸上密密麻麻都是节目的方案。她单手支着下巴,耳侧的长发有一绺滑出来。

  “我们表演话剧好不好?”她弯起眼,声音柔和地对江念说。

  江念没有意见,她甚至有种终于逃出生天的错觉。江念直起身子:“那演什么话剧?”

  她脑中一瞬间想到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天鹅湖等西方著名的话剧。

  文娱委员依旧支着下巴,笑得温柔可人:“为什么我们自己不编排一个话剧,这样会更有新意。”

  江念想了想,确实自己原创一个剧本会更有一个新意,但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创作出一个有血有肉的剧本,还要排练的时间,能挤出来吗?

  文娱委员眨了眨眼,对她说:“相信我们。”

  江念被她自信的语气所感染,也跟着点了点头,对她说:“我相信你。”

  文娱委员是个很有干劲的女生,只是一个星期过后,她就把剧本拿了出来。

  那个时候正好是体育课下课,刚顶着烈阳跑完步,她汗流浃背,渴得嗓子都在冒烟。正好傅拙凡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扔到她怀里。江念感激地对傅拙凡笑笑,一口喝下小半瓶矿泉水,虽然牙齿被冻得冰凉,但是从骨头缝里感到舒适。

  文娱委员把剧本放到江念面前,对她微笑:“说好的剧本。”

  江念把视线放到剧本的封面上,很大的四个黑体字――玫瑰与剑。

  “拜托我姐姐的写的。”文娱委员坐到江念面前的位置上,“她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很乐意帮我们写剧本。”

  江念翻开纸页,不长的剧本,大概连一万字也不到,故事也是常见的骑士与公主,却写得格外动人。江念看完,差点没红了眼睛。

  “你姐姐以后肯定是个出色的编剧。”江念说。

  文娱委员唇角的笑容更明亮了:“谢谢。”

  “现在就是确定演员了。”她拿了支笔,拨开笔帽,问江念,“有什么你觉得合适的人选?”

  江念还未开口,同桌的袁诗诗就举起手。

  “我,演个炮灰龙套怎么样?”她满脸的跃跃欲试。

  “好啊。”文娱委员爽快地写下袁诗诗的名字,“那个被恶魔蛊惑的侍女怎么样,虽然只有三句台词。”

  她答应得很快,就像是心里早有安排一样。

  其他主要的角色很快就敲定了,就只有男主角骑士这一角色犯了难。

  江念看着剧本上的形容词:他有着被上帝亲吻过的脸,最明亮的太阳也不及他的容颜耀眼。扮演骑士的演员一定要非常英俊帅气,否则容貌平平的骑士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其实有一个人很合适,不是吗?”文娱委员用手指卷着垂下来的长发,江念在这一瞬间,也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她朝身后看去,南陈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因为夏季的阳光总是过分热烈,窗帘在夏季总是会被拉上。但是学校里统一购买的窗帘质量似乎总是不过关,阳光穿透不甚挡光的布料,张扬地在他脸上洒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即使是坐在哪里,也美得像一帧静谧的电影画面。

  “那么邀请南陈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班长。”文娱委员把剧本推给她,“南陈似乎和你最熟。”

  她冲江念眨眨眼,模样十分娇俏可爱。

  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弯下腰,在江念耳边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非的话。

  “不要对其他男生太好,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最后两个字,含糊在她舌尖。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恶意。

  很深很深的恶意。

  ***

  江念总觉得这是一次预先设置好的陷阱,她被无知无觉地拖下来捆牢了。

  不过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她借用了南陈前座男生的位置,坐下后,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掀起眼,看着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的时候,眼神会变得很专注,好似他眼中的世界,只有她一个。

  “南陈。”江念撑着头,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你知道下个月的校庆吗?”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大的热情。

  “我们班准备的节目是话剧。”江念把剧本拿出来,放到南陈面前,“现在,就缺一个男主角。”

  明明是不甚安静,甚至可以说是略有嘈杂的教室,她却能自发自动地把周围的声音屏蔽掉,只能听到他手上的笔不停转动的声音。

  南陈微垂下眼,看着她拿出来的剧本。黑白分明的封面,写着玫瑰与剑。

  “所以,你想要我演男主角?”南陈的声音清冽,在午后,似乎有些困倦,音线拉得轻而慢。

  江念点点头,末了感觉不够正式,又出声说是的。

  南陈把笔搁下,学着江念的样子撑起下巴。

  他说:“你会不会看着我演完这部戏剧?”

  “当然。”江念急急地回道,“这部戏就是我和文娱委员负责的。”

  他的眼尾微微挑起:“你保证。”

  就像回到了上次南陈让她吃药时那样,江念举起手指微笑:“我保证。”

  ***

  定下来剧本和演员人选,文娱委员就当机立断地定下排练时间,每天最后一节课后到晚自修之前的时间就被征用了,必要的时候周六周日也要贡献出来。

  只是话剧排练得一直磕磕绊绊,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演员,演起来总是觉得像在念台词,表情也很僵硬。排演了很多遍,也没有得到多大改善。

  文娱委员急得这两天都口腔上火了。

  江念把晚饭拿过来给演员,顺便安慰文娱委员:“其实只要主演演得好,其他人能看过去就行了,毕竟大家也不是真正的演员。”

  文娱委员拆开盒饭,仍旧显得心事重重。

  这几天的相处,江念发现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温柔好说话,某些时候却十分认真执拗。显然在排练上,她就较上劲了,边拆盒饭边念念有词,都是剧中的台词。

  晚饭是食堂的盒饭,是由江念和几个没有多少戏份的同学一起拿过来的。她把盒饭分给其他同学,分到南陈他难得没有看书或做卷子,而是在翻剧本。

  他接过盒饭,手指无意间划过她的指尖。

  只是轻微的触碰,还是让江念的心颤了颤。

  “下一次,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南陈没有打开盒饭,而是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念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说的是去拿盒饭,她笑着说好。

  “不过都是苦力活,你为什么抢着做。”

  南陈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将并连在一起的筷子掰开。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时时刻刻想和她在一起?”

  南陈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江念当时就想反问一句,那么你是喜欢我?却被自己硬生生地制止住了。

  能说得出口吗,你有资格说吗?

  江念垂下眼,看到南陈手上的剧本,以一种非常生硬的口吻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你的台词背得很熟练了。”

  每次排练,状态最好的就是南陈了,不论是台词还是演技,都是这群人中的翘楚。

  他随着江念的视线,也看回手里的剧本,只是唇角的弧线拉平了。

  “突然觉得这个剧本其实很有意思。”他把剧本翻开,指着翻开的那一页。

  剧本在南陈面前,江念只能探头过去看,这样,她半个身子都在南陈怀里。

  南陈捏着剧本纸张的手有些发紧,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鼓动着――他想拥抱她,把她嵌在自己的骨头里,严丝合缝的。

  只是最后,他只是垂下眼皮,将其中的情绪完美地掩盖起来。

  江念在看那一页剧本,这是骑士的朋友问骑士,为什么如此喜爱公主。

  【“你见过长时间在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吗?就像亚瑟帝国的居民一样。他们暴躁、易怒,阴暗、偏执,最重要的是,他们对阳光趋之若鹜。”

  “朋友,你能想象当初在玫瑰园我见到公主是什么心情。”

  “我见到了我的阳光。”

  “她赋予了我生命,活力……”

  朋友打断骑士的话:“你现在就像个狂信徒在对神明倾诉。”

  骑士笑了,眼瞳熠熠生辉,笑容爽朗,语气带上了一点不为人知的狂热:“她就是我的神。”】

  这一段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骑士倾诉对公主的爱慕,江念当初看这一幕时只是很快的掠过,现在再看,也只觉得普通。

  她抬起头问南陈:“有趣在哪里?”

  江念与他的距离不过几十厘米,南陈能清晰地看到她明艳的眉眼,明明是张扬妩媚的的长相,那双瞳仁却显得太过清澈,干干净净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骑士狂热地爱慕着公主。”南陈说。

  离得近了,南陈的声音毫无阻碍地落进江念的耳里,震得耳廓酥酥的发麻。

  江念嗯了一声,她现在才意识到是不是离南陈太近了,想稍稍后退一些,身体却阻止着她。

  “公主是他的信仰,他是公主的信徒。”

  江念点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关系不有趣吗?”

  江念眨了眨眼,她隐隐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奇怪,却还是不懂南陈觉得有趣的点在哪里。

  礼堂内,逆着光的少年只是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点,没有说话。

  ***

  像天空之于飞鸟,大海之于游鱼,我信仰于你,是最本能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