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澜半低着头跟在朴正男的身后,不动声色的开始记着地形和路线,以及每个和朴正男打招呼或者交流的人。

  而这个家也真的是大。

  毛会长一家住的是别墅,一共三层,一层少说也得有四五百平。通过玻璃她也能看到别墅外是一座规模很大的花园和露天游泳池,树梢上的叶子微微发黄,看样子是秋天。室内整体的装修风格也是偏欧式的那种奢华,家具的颜色却暗沉沉的没有生气,但也能看得出来贵的一匹。

  而她则住在三层最边儿上,看起来很不起眼。

  终于,两个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楼的餐厅,朴正男在来到餐厅之前就嘱咐过她,不要到处乱看,也不要乱说话。吴澜自然是点头答应,反正她一开始也没打算多说什么话,毕竟这个女孩子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个性,她还是得和上个世界一样维持原来的人设。

  不过沉默寡言并不代表不会说话,而且这个人设恐怕不会维持太久,毕竟小孩子的性格是会随着成长而改变的,所以她也不担心系统说她崩人设。

  “会长。”

  在她面前严厉苛刻又挑刺的朴正男在毛会长的面前却恭敬地不得了,他深深地弯下腰向坐在餐桌首位的中年男人鞠了个躬,而吴澜当然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弯下了腰。

  “哦,是正南啊,”毛会长——也就是毛基范正吃着煎蛋,见到来人之后,便放下刀叉,拿起手边的手帕擦了一下嘴。他的发量极多,面相可不温和,看着就像是个老奸巨猾之辈,“昨晚睡的怎么样啊?哦呦,这就是你女儿吧。”

  毛基范望向了老老实实的吴澜,他笑眯了眼睛,眼角的鱼尾纹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他侧过身子朝着吴澜招招手,“小姑娘,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吴澜抬起头,刚想说话,就与坐在餐桌另一边的小男孩对上了视线,对方的年龄看着不大,顶多六岁左右,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薄毛衣,一头黑发看起来格外的柔顺,他的眼睛黑黝黝的,看她的视线像是好奇也像是打量。可吴澜却没给他一个笑脸,而是将视线轻轻一带,乖巧的走到了毛基范的身边,“叔叔,我叫秀雅,今年九岁了。”

  她讨好的对象不光是毛泰九,毛基范这座大山也是得爬的。

  “呀!你这死丫头,我来的路上怎么跟你说的?叫会长!”

  吴澜的话音刚落,朴正男就发起了火,他一听就觉得不对,抬手就想打她的后脑勺,却被皱着眉头的毛基范给拦了下来,对方不满的骂了朴正男一句,“干什么呢,就是个孩子,叫叔叔就行。”

  “秀雅啊,是个好名字,来,过来认识认识叔叔的儿子,”毛基范似乎挺喜欢吴澜,他摸了摸她的小脸,又拍了她瘦弱的肩膀,“泰九啊,过来。”

  于是吴澜这才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男孩。

  毛泰九本就一直在盯着她,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之后,便从餐椅上跳下来,走到了毛基范的身边,隔着她有一步远的距离。

  她也这才发现,毛泰九比她矮了半个头。

  不过这也正常,她的年龄比毛泰九大,而且女孩的长个子的速度比男孩要快的多。

  “秀雅啊,这是泰九,今年呢正好六岁,”毛基范分别握住她和毛泰九的手,之后让两个孩子的手挨在一起,“以后啊你就是他的姐姐了,两个人一起做个伴,知道了吗?”

  毛基范这话说的有点耐人寻味,他看着吴澜的眼神可并不像是再看一个真正的孩子,而更像是在考量一个是否有价值的物品。吴澜这会儿刚琢磨出他是什么意思,还没回话,她身后一根筋的父亲朴正男就诚惶诚恐的上前拒绝,“会长,您这话说的,这死丫头哪配做少爷的姐姐呢?您是在是太抬举她了,我——”

  毛基范咳嗽了一声,像是某种警告,朴正男登时熄了火,闭上了嘴巴。

  “知道了叔叔,”吴澜没去看朴正男,她反手握住毛泰九冰凉的手,板着表情,认认真真的承诺,“我会保护弟弟的,爸爸说了,我长大以后也要保护会长呢!”

  这话朴正男当然没说过,不过是吴澜信口胡诌的罢了,她感觉这毛基范似乎是想让她充当一个保护伞,或者是他儿子的替代品的角色——那种遇到危险可以直接推出去的替代品。

  这还是个人?

  【系统:当然不是人啦宿主!毛基范有多凶残你应该是知道的!】

  “哎——好孩子,好孩子,”确认了吴澜的属性,毛基范喜笑颜开的拍了拍两个孩子交握在一起的小手,“我们秀雅吃早饭了吗?”

  他的语气比刚才更亲密了。

  长桌上摆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早点,看起来分外诱人。

  吴澜顿了一下,她试探性的偷偷地看了一眼朴正男的脸色,果然立刻就听到毛基范说,“别去看你爸,说,吃早饭了吗?”

  “叔叔,秀雅吃过了,”什么也没吃,肚子空空如也的吴澜面不改色的撒谎,自然下垂的左手拇指却在摩擦着指侧,“叔叔和弟弟好像没吃好,是不是秀雅打扰到您了?”

  “哦呦秀雅真乖,当然没有。”

  毛基范笑眯了眼,又满意的拍了拍吴澜的肩膀,终于松了开手,视线也离开了她。

  ——确定了,这个毛基范喜欢天真又不天真的小孩子。

  瞬间轻松下来的吴澜感觉自己摸到了毛基范的属性。

  【系统:···啥玩意儿?宿主你说啥?】

  吴澜没顾得上回应系统,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走神的好时机,而且她和毛泰九的手还握着,她刚才光想着应付毛基范这个老狐狸了,现在还真是不知道是松手还是不松手。

  “为什么你是短头发?”

  出乎意料的是,毛泰九似乎并没有打算松开握着她的手,他歪了歪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的头顶,似乎非常疑惑,声音也很稚嫩,“女孩子不应该是长头发吗?”

  吴澜一愣,在毛泰九问出问题之后,脑子里瞬间冒出了无数个真真假假的应对答案,可还不等她挑一个出来,毛基范却是帮她答了,“怎么,我们泰久想要姐姐留长头发吗?”

  毛泰九看了看吴澜的脸,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大力的点点头。

  “那就留长头发吧。”

  毛基范也没问吴澜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他听到儿子的话之后,便替她做了决定。

  “好好好,留长头发,长头发···”

  一旁的朴正男跟着点头称是,满眼赞同,完全看不出他当时有多么厌恶自己女儿的长发。

  吴澜对此毫无异议,对她来说长发短发都是一个样,无非是浪费多少洗发水的问题,她寻思着这会儿松开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听见毛泰九又开了尊口,“为什么你的手那么硬啊?握着好不舒服。”

  他话虽这么说,可是却没松开手。

  ——不舒服你倒是松开啊?系统你确定这小子是个精神病,不是个刺儿头??

  【系统:确定他是货真价实,打娘胎里自带的性格障碍患者。至于是不是个刺儿头,这就得宿主你自己考量啦~】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是头一回见泰久说这么多话,”毛基范抚掌大笑,却不想想自己从没让同龄人接触过自己的儿子,他挥挥手让毛泰九带着吴澜离开餐厅,“泰久啊,带姐姐去你的房间里玩去,我们大人要说点事儿。”

  毛泰九点头,之后便拉着吴澜往外走。

  而就在她经过父亲朴正男的身边时,还听到他压低了声音说,“死丫头小心点儿!”

  吴澜保持沉默没回话,她看着毛泰九的背影,突然有了种‘同病相怜’的错觉,随后便任由年纪尚小的毛泰九拉着她往其他方向走去。

  而餐厅里毛基范的高谈阔论,她自然没有听的真切。

  ···

  ···

  她的房间与毛泰九的房间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毛泰九的房间根本就不像是个小孩子的房间,足有四十多平,而且采光也不错,四面墙壁都贴着极其华美的壁纸,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的光线,双人床像是胡桃木的,上面的枕头和被子看起来松软舒适,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摞书籍,地面上铺着一张厚实的地毯,角落里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

  没有锋利的物品和凶器。

  但这里竟然一件玩具也都没有。

  吴澜用眼神迅速扫了一圈,没发现一个玩具车或者毛绒玩偶,这里干净整洁的就像一个成年人的房间,但整体的色调同样暗淡的压抑。

  这也太惨了吧。

  吴澜收回视线,她感觉这样的孩子大概不会快乐,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她也常常会说什么‘有钱就会有快乐’,但这放在毛泰九身上可并不适用,天生就有精神病,又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不变态才有鬼了。

  恰好此时,毛泰九也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他关上房门,坐到床上继续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他的左手手指微微蜷起,拇指正不断地摩擦着食指的指侧。

  “······”

  吴澜在注意到毛泰九的这个动作之后就楞了一下,因为对方做的正好是她在想问题时惯有的小动作。她的心情有点微妙,先是记下了这件事,并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毫无异样,她不打算先开口说话,反而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

  虽然吴澜现在还没有找出能和毛泰九套近乎的方法,但她觉得自己一味的往上凑,还不如让毛泰九主动来找她。

  毕竟过分的主动可并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