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在古代上学的日子 > 第33章 惜命
  翌日清晨, 荣南郡王被下人团团服侍着更衣用早膳, 叶勉躺在帐子里连眼睛都没睁, 他夜里做噩梦, 被鬼追着跑了一个晚上。(G G d o W n)

  再醒来时已近午时, 这边刚在床上坐起身来,一边的守着的童子就围了上来侍候他润口, 起身更衣。

  夏内监笑呵呵地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帮他晾着药, “不急不急,昨儿就已经和学里给叶小少爷告了今日的病假了。”

  屏风里叶勉满头是汗,我急的是这个吗?我急得是我哥在国子学门口等了两个时辰,你们竟不告诉我!

  嫌童子手慢, 叶勉自己伸手系着腰带,心里暗骂这个死庄珝阴招一套一套的,临走前竟还要摆他一道!

  夏内监仿若不知,还在那边问着:“郡王还让我问问小少爷昨夜睡的可好?可还要再留下宿上一晚?”

  我留你奶奶个腿儿!

  叶勉咬牙道:“睡得很好,今儿就不叨扰了, 麻烦夏公公和郡王说,多谢盛情,日后必加倍还之!”

  夏内监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 道:“我们郡王果然料事如神,他让老奴再留劝您一句, 说他若是您, 今日必不会回去的。”

  叶勉听得直翻白眼, 不回去, 留下来继续和女鬼赛跑吗?

  叶勉穿戴好了急急往出走,夏内监赶紧拦着,“叶少爷用了午膳和这药才是。”

  叶勉心内焦急,叶璟一大早就来国子学接他,庄珝竟截了消息不让人告诉他,今日可不是大理寺休沐之日,他大哥定是和上峰临时告的假,可前些日子大嫂还说他哥忙得每日只能睡上两个时辰。

  叶勉哪有心情坐下来吃什么饭,看了一眼老人家亲手晾的药,伸手端过来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苦得差点呕出来,五官都皱在一起,拿起桌上的锦帕一抹嘴便走了。

  夏内监带着一干童子看得目瞪口呆,等人都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

  叶勉出了荣南郡王的院子,一路跑着出了国子学,路上遇见了巡视的训导司正,又气急败坏地给他记上一笔交去了行思阁,国子学内疾步而行,跑跑跳跳,没规没矩!

  气喘吁吁地叶勉在集贤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叶府的马车,站在那里调缓了呼吸才走上前去,小厮丰今看到他赶紧从车辕上跳下来,杀鸡抹脖地给他使眼色。

  叶勉看了看丰今的神情,凭借这半年俩人的默契,他知道,他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妈妈救我!

  叶勉规规矩矩坐在马车里,脊背挺得溜直,却忍不住好奇一直用眼睛打量着坐在他哥身侧那人。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火热”,那人轻笑出声,拉了拉叶轩的袖子道:“你这弟弟比你有趣。”

  叶勉松了一口气,男的。

  虽说是男人,脸长的却十分漂亮,只不过过于阴柔了,一双狐狸眼轻轻一眨便是风情,害他还以为他哥带了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出来浪。

  叶璟没有看叶勉,只朝那人扬了扬下巴:“你先给他瞧瞧 。”

  沈慕棠轻笑点头,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便捏向叶勉的下巴。

  “叶四少爷,得罪了,张口。”

  叶勉余光瞟了他哥一眼,见叶璟根本没看他,便乖乖张开嘴巴,沈慕棠捏着叶勉的手指微微用力,看了好一会儿,又细细地给他把了一回脉。

  “如何?”叶璟问。

  “无碍。”沈慕棠用手背探了探叶勉的额间,笑道:“ 想是长公主府派来的随行医官给料理的,那些都是当年先皇赐下去的老御医了,我这个刚上任的就不班门弄斧了。”

  叶璟轻轻点头。

  “回府后膳食上虚补着即可,再让他屋里的下人们都仔细着,这些日子添衣盖被的都警醒些。” 沈慕棠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嘱咐道。

  叶璟没有讲话,叶勉自然能看得出他哥和平时不大一样,也不敢开口,马车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马蹄哒哒和马夫甩鞭子的声音。

  沈慕棠乐了,一手搭在叶璟手臂上问道:“这是怎么了,人不是好好的......”

  “没什么,”叶璟打断他,声音没有起伏,把沈慕棠的手也拂了下去,“我弟弟的马车跟在后面,你乘那辆车,我让人先送你回宫。”

  沈慕棠愣了愣,“我出来前与人调了班,今日不用轮值。”

  “那让他们送你回府。”

  “叶大公子!”沈慕棠简直咬牙切齿,“就算把人用完就扔,也不用这么快吧?”

  叶璟抬眸看了他一眼,眉间一丝锐利毫不掩饰。

  沈慕棠身子往后退了一寸,气馁道:“行行行,我走。”

  走之前却俯身到叶勉耳边,用气音耳语道:“弟弟长大了可别尽学你哥,以后要祸害人也要找那奸的,佞的,坏的,可放过我们这些好人吧!”

  叶勉微微睁大杏眼,还没等沈慕棠下去马车,就讨好地对叶璟说:“哥,他说你坏话。”

  沈慕棠一顿,把刚刚从身上解下来准备给叶勉做见面礼,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碧青玉佩又系了回去。

  一边抬腿下马车一边冷哼:“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你们兄弟俩先互相折磨着也好。”

  沈慕棠下了马车之后,扮了半天鹌鹑的叶勉抬眼打量了一眼叶璟,见他哥正紧锁着眉头阖着眼,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眉心,看着极其疲累的模样,叶勉不免心内有愧,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他哥那边,抱住叶璟的手臂,又讨好地叫了声:“哥。”

  叶璟睁开眼睛看他,眉头却未舒展,眸中也无平日里的温度,把叶勉刚刚在腹中演练了好几遍的稿词全给吓忘了。

  叶勉垂头丧气地跪在叶璟的书房里,这都一个时辰了,连口水都没给他喝,在叶璟书房里侍奉茶水的几个小厮凑在一边偷笑,叶勉瞪他们也不怕,气的叶勉胃疼。

  他这一回府就被带回了碧华阁,往常他要是闯了祸,他哥也会立刻把他接到这里,以免叶侍郎见到他会责罚,他本还松了口气,以为他哥还是护着他的。

  哪想今儿到了碧华阁,他哥直接把他拎进书房罚了跪。

  叶勉又饿又渴,膝盖又痛,越跪越委屈,自打来到这鬼地方,跪着都快比站着的时候还多了,膝上都快跪出茧子啦。

  再说他又没犯什么滔天大错,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动不动就体罚,该死的封建压迫!

  叶璟进来的时候,叶勉正跪在那扁着嘴生闷气。

  “看来你并无悔过。”

  叶勉一激灵挺直了后背。

  “哥,我知错。”

  叶璟绕到楠木书案后面坐下,抿了口茶才道:“那你说。”

  “我不该逃学去湖边玩,也不该跳湖,昨日回府更不该隐瞒,生了病,让父亲母亲和大哥担心了。”

  “只是......”叶勉抬眼看了一眼叶璟嘟囔道:“也不知大哥为何如此生气,好歹我还救了同窗性命,就算功不能抵过,我这刚生了场病呢,饭都不给吃就罚我......”

  叶勉越往后面说声音越小,不过叶璟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当真不知为何?”叶璟冷冷问道。

  “请大哥教导。”

  “好”叶璟点了点头,朝一边立着的小厮吩咐道:“去请家法来。”

  叶勉心下一惊,不好,他哥这是要揍他?

  下人们也懵了,一时之间都愣在那里没有动,平时大少爷教训四少爷都是训斥几句,虽气急了也会十分严厉,但四少爷抹两滴眼泪也就过了,他们还能看个热闹回头取笑四少爷两句,这回四少爷是干了什么,竟惹得大少爷要打罚?

  “啪!” 叶璟重重地把茶盏摔在桌上,喝道:“都聋了吗?”

  叶璟极少在府中发火,小厮们齐齐地一抖,都跪了下去,为首的不敢迟疑,赶紧取了戒尺交给叶璟。

  叶勉看他哥拿着戒尺从书案旁绕了过来,条件反射地把手背在身后。

  “哥......哥,有话好好说。”

  “手。”

  “您这是要干嘛呀?”叶勉也急了,膝行着往后退了两步。

  “伸手!”

  叶璟看着他眼神冰冷,叶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忽然想起外边的话传,说端华公子风姿美好如谪仙,可在大理寺着人刑讯时却是另一番景象,皮囊还是那副皮囊,只不过谪仙变阎王,因而,他手下的案子“不配合”的犯人极其少见。

  叶勉慌了,做着最后的挣扎,背着手拖延道:“哥,您教训弟弟,弟弟自然要认罚,但您总得说个明白,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您发这么大脾气,我就算挨打也要疼个明白。”

  “跪直!”

  叶勉赶紧挺直了后背。

  叶璟冷眉道:“我问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这是你启蒙后便教给你的道理,你今天再来说说这是何意?”

  叶勉喘了两下,规规矩矩答道:“是说富贵人家儿女,坐卧不靠近屋檐处,以免被屋瓦掉下来砸到,也不能靠在楼阁栏杆上,以防坠落伤身。这一句是告诫我们尊贵之身不轻易涉险,君子不处险地。”

  叶璟眯了眯眼睛冷哼:“什么道理都知道,想就是故意而为之了!”

  叶璟满眼痛心地看着他,“想我们叶府虽不是富埒王侯,壕贾一方,却也是官宦高门,你这个府里嫡幼子,自打出生起便锦衣靡食,堆金砌玉着长大,去岁打你自立了院子,变得更是娇奢,你大嫂主持中馈,给你那院子备的膳食比正院还要仔细,侯府里勤哥儿得了什么好的,你大嫂见了都要厚着脸皮和娘家再讨一份给你,试问叶府还有我们碧华阁如此供养你,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没有。”叶勉低头道。

  “我打你你可觉得冤屈?”

  “不冤屈......可是”叶勉低着头小声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救他,他万一真的溺死了。”

  叶璟闭了闭眼睛,胸口重重起伏了两下才恨恨道:“叶家教你的是敬畏天地,忠奉君主,哪个教你轻贱自己性命去救那不相干的人了?你若有了闪失,你让父亲母亲如何?让我和你大嫂又如何?我们叶府贵养的嫡子是为那不相干的人养的不成?”

  叶勉跪在那里低着头嘴唇喏了喏,最终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觉得他做错了,陆离峥说他烂做好人,救了条贱命反脏了手,大哥痛心他不珍惜身体性命不为父母家人着想,连那个庄珝都知道他今日回来必挨惩戒,不然也不会让夏内监说出“我若是你,今日必不会回去”这种话。

  可是你们从小到大念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而我自小被教育的却是见义勇为,舍己为人。

  叶勉从未因两个时代思想碰撞,便随意把自己“认为对的”“先进的”观念强行灌输给身边的人,更从未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看待他们,要求他们。

  甚至他十分努力在适应这个新身份,适应在这里生活,可好像还是不行,那种的强烈的抽离感,又一次涌了出来。

  叶勉十分无力。

  跪在那里想了好久,终于把背到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心摊开给叶璟。

  小声道:“哥,你打吧,我不哭。”

  等了许久,那种让人心悸的剧痛却也没落在手上。

  叶璟看着弟弟摊在自己眼前白嫩的手心,戒尺挥起来几次也没落得下去,见叶勉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叶璟闭着眼睛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