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斯曾是个流浪者。

  听过人鱼的歌唱,买过矮人制造的武器,见过不近人情的天使,摸过亡灵的骨头……

  他以天为被,四海为家。

  后来,他决定常驻古勒村,并收养了一个孤儿。

  这个村子虽然不富裕,但氛围十分好。人们知足常乐、团结友爱、性情直爽。

  活得清贫,却悠闲自在。

  因为古勒村没有医生,人们生病了只能硬撑,或者拿出多年的积蓄,去大城镇看病。

  所以诺里斯放下了剑,捡起了医书。

  他的天赋不高,顶多治治发烧、咳嗽、脱臼之类的小病,对重大疾病毫无办法。

  ——比如瘟疫。

  第一个患者出现时,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村民踏入他的诊所,给他敲响了警钟。

  ——这不是普通的病。

  ——这是瘟疫。

  诺里斯紧急隔离了确诊的病患,再逐一排查了村里的人,防止有漏网之鱼。

  最终。

  179人的村子,73人被隔离。

  ——接近一半的感染者。

  诺里斯睁开眼睛,捂着睡得泛疼的脑袋坐起来,望着雪白的帐篷顶发懵。

  为了照顾病人,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此刻——

  身体被清洗干净了,嘴唇边的胡子也没了。帐篷里纤尘不染,药物被分门别类的摆在柜子上。

  诺里斯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非常的恍惚:瘟疫是一场梦吗?我难道睡了好几年?昏迷前看见的那两个人是幻觉吗?

  他撩开门帘,钻出帐篷。

  外面月明星稀,偶尔会响起鸟雀的鸣叫。每个帐篷外都挂着一盏灯,照亮了泥土铺就的路。

  灯火绚丽,夜色静谧。

  ——没有咳嗽声,亦没有痛呼。

  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安详景象,在那与死神抢夺时间的——充满绝望的——经历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珍贵。

  就像是……阔别了一个世纪的古迹。

  熟悉又陌生,使诺里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盯着燃着煤油的灯,迟迟不愿回神。

  “还痛吗?”

  一道温柔如水的女声传入他的耳中:“……烧已经退了。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诺里斯怔了怔,便顺着声源处走。

  耐心安抚着病人的少女有着一头月华般柔顺而漂亮的长发。眼眸宛如清澈的海,蓝得沁人心脾。

  她美得难以用语言描述——

  仿佛绝世的诗篇。

  捕捉到他的脚步声后,那双动人的蓝眸看向他,微微弯下,泄出些笑意。

  “先生,您醒了。”

  “我是索菲娅·希尔,来自冒险者公会。”少女指了指身侧的人,“这是图尔斯·希尔,我的同伴。”

  诺里斯点头:“你们好。”

  “我叫诺里斯·莱文。”他观察了一会儿四周,忍不住询问,“你们是怎么把全部的帐篷都打扫得一干二净的?我睡了多久?谁帮我洗的澡?”

  “您睡了十二个小时。至于其他的——”

  索菲娅踌躇几秒,操纵空间戒指,噼里啪啦的扔出来一堆卷轴,包括且不限于“可循环使用的清洁卷轴”、“一次性杂物整理卷轴”、“空气清新卷轴”……

  “——答案在这里。”

  诺里斯:……

  没记错的话,这些卷轴的价格都不菲。一张就供得起一户人两年的开销。

  ——怪不得会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他满脸复杂的看着少女将卷轴收回戒指,再瞅了瞅焕然一新的帐篷、患病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酣甜的村民,发自内心的感慨:有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