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赵灵心伸出肉乎的小手摸了摸林惠妃的脸蛋, 声音软糯,“心儿想回宫了。”

  稚嫩的童声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林惠妃的面色稍有缓和,见此, 赵元敏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惠妃娘娘宽容, 想来方才是和夷安开玩笑的。”

  无外乎又是给林惠妃找个台阶下, 却不想她冷笑一声, 神情鄙夷的看向赵元敏:“本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这一句话便叫赵元敏尴尬不已, 再瞧见她眼中明晃晃的厌恶之意, 小姑娘一时绷不住情绪,霎间红了眼眶。

  宋乐仪也敛了方才笑吟吟的模样,她伸手挽住赵元敏的胳膊,眉眼淬了冷意:“轮到?确实轮不到惠妃娘娘。”

  她轻笑了一下:“毕竟嫡庶尊卑有别, 如今我等初一十五的朝拜的是太后, 若是日后有了皇后, 便是朝拜皇后, 如何能轮到惠妃娘娘你。”

  丽妃妩媚的眼眸转了转,这夷安郡主的意思约摸就是太后的意思, 那岂不是说明林聘婷离皇后之位又远了一步?

  如此一想, 丽妃蓦地大喜,看向宋乐仪的眼神儿愈发顺眼,连着原本对敬和长公主的不屑都消了那么几分。

  成安帝登基一年余,迟迟不册封皇后, 其心着实不可捉摸,梨园的气氛正压抑,忽然响起一道满是笑意的声音:“怎么都站在这儿?”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大襟窄袖玄黑深衣的男子大步而来,清俊脸上一片温和。

  数道女子的声音重叠: “妾身参见陛下。”

  “都平身吧。”

  成安帝虚扶了一把,十分自然掀袍往中间的位置一坐,环视四周,恍若没有察觉气氛不对劲儿。

  “爱妃辛苦了。”成安帝朝林惠妃笑了笑,转而问诸人,“今日可还尽兴?”

  那有人敢表现出不满意的样子,于是纷纷笑着附和说尽兴了,一派融洽的模样,成安帝朗声一笑:“爱妃们尽兴,便是朕尽兴了。”

  玉昭仪往成安帝身边一站,接过宫女手中的团扇便摇了起来:“这天气儿热起来了,陛下可要防暑才是。”

  见此情此景,丽妃咬碎了一口银牙,暗道狐媚,林惠妃却一颗心突突的跳,忽然觉得不安起来。

  说着,玉昭仪又折腕倒了一杯茶递给成安帝:“这是惠姐姐宫里顶好的片茶,陛下您尝尝。”

  成安帝笑着接过:“爱妃有心了。”

  宋乐仪眸光微闪,若是她刚刚没看错,玉昭仪抿了一口便蹙眉放下了茶杯,这茶水……

  她余光瞥向林惠妃,只见她欲言又止,一副慌张不安的模样。

  果不其然,成安帝抿了一口后也放下,砸在桌上不轻不重,他俊眉轻拢:“茶太苦了。”

  玉昭仪柔柔一笑:“苦茶更能使人精神呢。”话到这里点到为止。

  丽妃眼眸微转,片刻间便体会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她瞥向林惠妃的目光中又多了几许鄙夷,继而娇娇一笑,决定火上添油:“陛下,您来的正好,正好有一事儿等您决断呢。”

  “何事还要等朕决断?”成安帝挑了眉,似是好奇。

  不等丽妃说话,惠妃忙抢话一步道:“回禀陛下,夷安郡主方才打着陛下的名号,擅采西莲池的莲花,妾身一时恼怒,训斥了她一番,谁知道夷安...”

  话说到一半便没了音,林惠妃咬了咬唇,委屈的神态叫人无限遐想,她一面观察着成安帝的神色,一面稍稍松了口气。

  那夷安郡主方才的言语一看便是胡掐,只要陛下站在她这里,一切都好言说。

  宋乐仪心中暗觉好笑,这林惠妃竟蠢钝如此,她即便说谎,自然也是笃定了背后有皇帝撑腰,才如此有恃无恐,不然她怎敢?

  “哦?”成安帝的语气十分耐人寻味,视线落在宋乐仪身上,似在等她解释。

  “还不是为了给陛下熬莲花粥。”

  宋乐仪三两步走到皇帝身边,语气娇软,似是委屈:“夷安可是因此被惠妃娘娘罚了去静思园面壁呢!”

  闻言,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夷安的脑袋:“静思园荒凉,夷安若去,还要拾掇修整一番,太过麻烦,不如罚你多背两首诗。”

  这一句话就免了夷安的惩罚,既没有否认夷安是为他采莲花,又没有拂了惠妃的面子,可谓是两边都照顾了。

  丽妃拧着帕子觉得不甘心,都这样了,陛下怎么还维护着林聘婷那个蠢东西!

  玉昭仪弯了弯唇角,甚合时宜的打趣道:“陛下说的是呢,夷安可是最怕背书了。”

  皇帝淡笑,不可置否,伸手抱过林惠妃怀中的赵灵心,一副慈父的模样:“多日不见,朕的小公主似乎又重了些。”

  惠妃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忙不迭的笑道:“心儿乖巧,一日三餐按时吃,长了不少个子,方才还念叨想念父皇着。”

  她的女儿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这多少让她觉得她与其他妃嫔有些不一样。

  丽妃咬牙,又拿孩子来邀宠!她若是有了孩子,怎么会让惠妃压她一头!

  玉昭仪摇着团扇,温婉的笑了下,不以为意。

  “朕想起敏敏幼时,也是这般胖乎,如今长大了,倒是瘦了不少。”皇帝目光越过惠妃,落在赵元敏身上,他的目光温和而宠溺。

  赵元敏脸皮薄,不禁脸颊微红:"“皇兄!”"

  林惠妃脸色不佳,怎么能拿她的孩子和一个胡姬之女比!可她却忘了,先帝后宫清净,子嗣也少,陛下与敬和的兄妹之情,不能单以的凉薄天家之情衡量。

  只要不涉及朝政国事,成安帝必会给他这唯一的妹妹一世荣宠。

  后宫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丽妃揣摩着成安帝的心思,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如今的模样,正是那窈窕淑女。”

  林惠妃心思微动:“妹妹要是不说,妾身险些忘了这茬,敬和还有一年便要及笄,等过些日子等敬和从明心堂结课,便可相看驸马了。”

  闻言,宋乐仪冷冷的朝她瞪去,语气嘲讽:“惠妃娘娘操心的事儿可真多。”

  成安帝逗弄着赵灵心,眉眼不抬,温和道:“此事不急,你调度六宫劳累,此事由母后和静太妃操心即可,且朕的六妹年纪还小,天下名士之多,得慢慢挑选。”

  皇帝的话外之音很明显,众人神思微动,准备重新掂量敬和长公主的地位了。

  惠妃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若是她是皇后,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毕竟太后常年礼佛,敬和生母又身份低微,只是由一个代掌六宫的妃子说出来就大大不妥了。

  她低敛了眉眼:“是妾身僭越了。”

  “无妨”皇帝恍然一笑,捏了一块点心喂赵灵心,长长的睫羽盖住了他的神色。

  ……

  皇帝与大公主融洽,本以为今晚会去惠妃的宜春宫,却不曾想晚上竟去了丽正阁。本是林惠妃用来立威的戏宴,结果从头到尾都被在被人打脸。

  无处撒气,只能委屈了宜春宫的瓷器,被噼里啪啦摔了一通解气,四分八裂,满目疮痍。

  *

  宋乐仪把一大捧莲花送回了寿安宫,见天色还早,便携着她先前画好的图纸,想着出宫去一趟剑池阁,为赵彻打一柄宝刀。

  剑池阁是燕京最好的武器铺子,因一处“明净如琉璃,冷澈入骨髓”的剑池而闻名,打造的刀剑深受世家子弟喜爱。

  图纸是她这些日子苦读兵器剑谱,仿照这上辈子青影刀的模样,又加了些许变动描绘出来着,掰着手指掐算时日,差不多能赶上赵彻的生辰。

  这次出宫宋乐仪小心了,直接点了十个侍卫跟从,省的再遇上赵妙那个疯子。

  在路过假山之时,忽然,一个突然窜出的小宫女撞到了她身上,一股浓烈的异香袭来,乍然吸入口鼻,宋乐仪猛烈咳嗽。

  身形晃动间差点摔倒,好在冬桃反应极快的拉住她的袖口,方才平衡,小姑娘勾着手中图纸,低头扫了一眼,确认其无损。

  冬桃厉声呵斥:“那个宫里的侍人,竟如此鲁莽!”

  小宫女忙躬着身子,身形瑟缩颤抖,声含恐惧:“奴婢知错,郡主饶命。”

  宋乐仪正着急出宫,只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懒散的挥手:“无妨,下次走路注意些,莫再冲撞了别人。”

  说完,便越过那小宫女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扇袖,刚刚那小宫女用的什么香,怎么如此刺鼻。

  ……

  天色擦黑时,宋乐仪和冬桃乘着马车回来了,一路匆匆,马车摇晃,竟觉得有些头晕恶心。

  等下马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便觉得身心好受多了,刚行到宫门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闯入视线,宋乐仪脚步一缓,是上官晔。

  这个时辰他刚出宫?

  正在宋乐仪疑惑的时候,上官晔已经迈步朝她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霁青色的云纹衣衫,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纹,行走间愈发觉得身姿清俊单薄,乍一眼看去君子温润,等视线往上,看到他的眼睛,方知君子孤寒。

  上官晔的眼视线无意的扫过小姑娘略微苍白的脸色,唇齿微动:“夷安郡主。”

  声音冷清,如昆山玉碎。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要上夹子拉~

  明天的更新提前,一会儿在凌晨放出。

  不要熬夜等哈,早起再看。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