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待看见布偶猫趴在一边喜滋滋地舔着酸奶纸盖时, 温以然终于了然。
“怪不得她一直盯着我看，原来是喜欢喝酸奶。”
不过这猫真的有脾气，温以然重新拿的酸奶她不喝, 偏偏只喜欢啃纸盖上方残留的一层。
一人一猫蹲在一边，虽然有陈言在场, 温以然还是心怵, 只敢远远蹲在一边看着前边舔得正欢的布偶猫。
须臾, 酸奶终于松开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纸盖，心满意足地迈着小短腿，往陈言的卧室走去。
伤好后布偶猫就被陈言留在家里，名字也是由她喜好酸奶起的。
眼前那团白影终于不见，温以然暗自松了口气，小时候的阴影太深，打从心里她还是怕猫的。
开放式厨房前边, 陈言正将面从锅里捞了出来, 沥干水分后依次加入调料和将至。
蓦地, 男人突然想起什么，手中的辣椒酱被他重新搁置在一边, 陈言转身, 从橱柜中重新拿了牛肉酱出来。
热干面还冒着些许热气，温以然坐在餐桌前，一眼就注意到自己盘中的和陈言的不同。
瞥见陈言上边红通通的辣椒酱时, 温以然双眼一亮, 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的”
陈言摇头“上次喝粥时你连小菜里边的辣椒丁都挑了出来, 怎么可能像是会吃辣的人。”
温以然干笑了下，没想到陈言心细如此。
筷子搅着干面，温以然突然想起刚才在客厅一角看见的缝纫机，她狐疑地抬头道。
“陈医生，你也喜欢做手工吗”
“嗯”
陈言明显一愣，顺着温以然的视线望去，一眼就看见被束之高阁的缝纫机。
缝纫机已经有了年龄，隔着玻璃橱窗都能看见上面铁锈的斑迹。
陈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怔愣片刻终于回过神，他垂眸敛去眼底的黯然，低低道了一声。
“以前帮人做过。”
微顿，他又轻笑了一声，语气难掩落寞“不过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他几乎快要忘记了。
别人家的私事，温以然自然不会过度打听。
风卷残云过后，宾客尽欢。
连着让陈言请了自己两顿饭，温以然过意不去。然而她才刚搬过来，家里还乱糟糟的。
想着布偶猫喜欢喝酸奶，温以然索性将冷藏室里边的酸奶都拿了过来。
陈言见她坚持，无奈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收下了。
原本还想着新家要好几天才能适应，结果才过了一天，温以然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收到了她的一个海外包裹，让她回家一趟。
离婚的事温以然当晚就和母亲说了，温母倒是没有多大说辞，只是担心女儿心情不好。
直到看到视频中温以然那一百套礼盒时，温母安慰的话又活生生咽下了。
她果然是多虑了。
视频中那个眉目飞扬一说到爱豆就侃侃而谈喜笑颜开仿佛做了嘴角半永久上扬的女人根本看不出是昨天离了婚的。
说是新婚燕尔都有人相信
温母觉得陈洲要是曝光恋情带给温以然的痛苦和震撼都比她自己离婚要强得多。
还是毋庸置疑的。
温以然刚到家楼下的时候，恰好遇上刚从超市回来的母亲。
知道她早上要回家，母亲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全是之前温以然喜欢吃的。
看见母亲时，温以然眼前一亮，喜滋滋接过温母手上的购物袋时，正相谈甚欢时，蓦地听见后边传来一个响亮的笑声。
“老温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听见”
上次在楼梯口撞见的刘阿姨，此时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拐角处出现。
看见温以然，刘阿姨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开口笑道“以然回来了，怪不得老温你买那么多东西”
她习惯性拍了拍温母的肩膀，却被温母灵活地避开。
刘阿姨尴尬一笑，却还是站在一旁，笑呵呵道。
“我女儿刚给我寄了东西回来，说是什么长白山人参，可贵了老温，等会你上楼，我给你拿一点尝尝，你肯定没吃过吧。”
“不用了。”温母冷淡地拒绝，拉着温以然想要上楼，却还是被刘阿姨挡住了。
女人拄着拐杖梗在楼梯口前，晃着手中的礼盒道“这可是好东西，对身体老好了。”
说着，她又凑到温母耳边，低声道“不瞒你说，这是我女儿的男朋友送的，说是听说我摔了脚，特地买来孝敬我的。”
“我都说了不用，人小伙还是实诚，这不，还是给我寄来的，不收不行。”
刘阿姨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话里话外不离她女儿的男朋友，最后还来了一句。
“以然，你家那个是不是好久没来了，我上次见他，还是两年前你们结婚那会吧”
“唉这有钱人就是忙，比不上我们这些闲人。”
温母攥着女儿的手指明显一紧，及时呵斥出声，阻止了刘阿姨未说完的话“老刘”
对面的女人终于住了口，只是看向温以然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却听见温以然慢悠悠开口道“我离婚了。”
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坦荡，刘阿姨一时怔住，然而下一瞬又惋惜长叹道。
“好好的怎么就离了呢，唉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喜欢瞎折腾，老温你也不劝劝她”
“我劝她什么”温母反问，“我女儿现在有车有房有钱，生活比以前好上十倍不止，我为什么要劝她”
刘阿姨哽住，又讪讪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孩子总得嫁人生子，以后有个依靠你也放心。”
“那倒不需要。”温母昂首，义正言辞道，“我可不想有一个自家丈母娘脚都受伤走不了路，还让她跑大老远的拿快递的女婿。”
一直到回了家，温以然还是没反应过来，鹌鹑似的跟在母亲身后，胆战心惊。
“妈，你真的没生气”
要知道她母亲可是顶顶好强要面子的人，以前她考试比楼上差了点，母亲都要来来回回念叨好几天。
今天被刘阿姨当场落了面子，温母却还是面不改色，完全不符合她以前的做派。
“我生哪门子的气”温母忙着手头上的活，听见温以然的声音，倏然想起女儿之前的事，女人手上的动作一滞，眸底有片刻的黯然。
转身对上温以然一双茫然无知的眼睛时，温母唇角又努力往上扬了扬，挤出一点笑意，她支着下巴道。
“包裹放你房间了，快去看看，厨房油烟大，等会做好饭你再过来。”
温以然怏怏“哦”了一声，注意力果然被分开，趿拉着鞋子跑回房间。
方方正正的包裹上面，只有收件人的名字。
温以然狐疑地“噫”了一声，来回翻转查看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发现寄件人的信息。
包裹的主人明显是花了心思的，礼盒里三层外三层被包装纸包裹住。待将袋子完全拆开，温以然终于看见里边的方形盒子。
原木盒子中间，赫然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狐狸面具。
狐面逼真，栩栩如生一般，温以然小心翼翼将其拿起，心猛地慢了半拍，有片刻的怔愣。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那年盛夏午后。
老旧逼仄的体育室，头顶的风扇嘎吱嘎吱作响，女孩为了躲老师，弯着腰蹲在角落，偷偷摸摸看昨晚在家缓存好的动漫。
忽的有人推开头顶的玻璃窗，女孩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将手机藏好，少年已经探着身子进来。
那人双手支着窗沿，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女孩双颊一红，急急忙忙将手机往身后藏。
屏幕上方定格的，正好是花火大会上，男主角一手挑开女主角脸上的狐狸面具，低头在她唇角轻吻的画面。
温以然清楚记得她从未和他说过动漫的名字的。
连着在家待了几天，温以然的脸以肉脸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温母好像在弥补这些年的亏欠，一个劲地给她补营养。
最后还是温以然受不了，自己提了出来。
酷暑难耐，草丛中虫鸣鸟叫声络绎不绝，不绝于耳。
深蓝色夜幕下，繁星低垂。
温以然难得有时间陪着母亲一同散步，刚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时，蓦地听见楼梯边上传来一声惊呼。
女人一手抱着孩子，匆忙之下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下楼。
怀里的孩子被她紧紧抱在手上，女人却着了难，脚踝处一片红肿，稍稍动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小孩大概是被刚才的动静吓到，嘴巴一张一合，下一秒就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女人忍着痛，又忙着哄孩子，自顾不暇，到最后自己也开始啜泣起来。
温母循着声音过去，“哎哟”一声过后，赶忙过去将陈静扶起。
陈静是温母楼下的租户，之前因为前夫家暴所以离了婚，孩子判给了陈静。
然而孩子还小，陈静每天忙着照顾孩子已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出去工作。生活窘迫之下，只能揽了些手工活在家里做着，应付着过日子。
昨天孩子就已经有些许发热，然而生活拮据，陈静拿不出多余的钱看病，原本想试着用土方法降温，结果过了一天，孩子的病情越发严重。
陈静不敢再耽搁，匆匆抱着孩子想要去医院，结果祸不单行，她自己一不小心还摔伤了腿。
小孩的哭声依旧，小身板火炉一般滚烫。温母帮着接过孩子，见陈静的脚已经完全走不了路，温母索性帮忙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
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医院人满为患。
等温以然排到号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李铭刚陪着妻子做完产检，一下楼就看见对面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陪着沈屿之去过温以然娘家，自然认得温母。
一走近果然听见温母熟悉的声音。
“不能这样抱，孩子会不舒服。”温母帮温以然调整着孩子的头部，耐心解释道，“你手应该放这边。”
“嗳，这样就对了”
温以然筋疲力尽“太累了吧，我抱不动了。”
“你以为养孩子那么容易，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李铭身子僵住，连手脚都不知道何处安放。
妈妈呀，他这是撞见了什么大型狗血娇妻带球跑的九十集电视剧拍摄现场
“陈宇，陈宇”
有医生从里边探出头来，李铭忙往旁边躲了下。
医生他拉低口罩，朝走廊边上一排的人叫唤“谁是陈宇的家属，轮到你们了。”
“哎来了来了”
温母赶忙抱着孩子起身，顺手拉了温以然进去。
母女俩脸上皆是掩盖不住的焦虑。
李铭“”
这个球好像有点绿油油
犹豫许久，李铭最后还是颤巍巍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绿大头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