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相泽打电话时工作号码果然打不通, 她就换了私人号码拨过去, 这次顺利的接通了。
相泽接起电话后, 轰冰乐就听到手机中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有午夜老师和麦克老师的大笑，还有水泥司老师冷静的劝解，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相泽平静的声音有些难以辨认。
“稍等一下。”他的声音有些低。
几秒后,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她猜测应该是相泽老师出了屋。
“喂，轰吗？”他低沉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时，轰冰乐听出平和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慵懒的醉意，他大概刚喝了酒。
“相泽老师, 明天能麻烦你带我去测试个性吗？”打搅了他的休息时间本来就让她过意不去，没想到她还打断了他的教师聚会。
“可以，安德瓦没时间吗？”
伴随着他的话语，对面传来一阵咔嚓声, 轰冰乐很熟悉，这是打火机的声音。
她略微忸怩:“……抱歉, 相泽老师, 我没有问他。”
“没事。”他含着烟的声音有点含糊, 相泽也意识到了，把烟夹在手里说, “明天下午一点半就在……”
他报了个便利店的名字, 距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相泽老师也会抽烟喝酒啊……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她曾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成年人为了缓解压力或者放松自己偶尔就一起出去喝酒，估计相泽老师他们在运动会结束后也想歇一歇。
“好近啊。”
“我在学校附近的教师公寓住，和你现在租的地方距离不远。”他说话间，一道熟悉的声音接近了。
“你在做什么橡皮头，今晚也没怎么见你喝酒？”
“我明天还有事，喝多了起不来，你也适可而止。”他声音冷淡的回。
“我可是完全清闲的一天，羡慕吧！”
听到麦克老师的话她觉得果然还是打扰到他了，歉疚的说:“相泽老师，要不然我打电话问问他吧……”
“我没事，你也不用在意。”他往旁边挪了挪，回给金发男人一个眼神。
声音英雄也噤声，吹着风醒酒。
“……”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
“轰，可以吧？”
“嗯，麻烦你了。”她轻声说，“那我就不打搅老师了，明天见，相泽老师。”
“明天见。”
学生挂了电话，他将手机塞回兜里，然后又把烟放回嘴中，揉了揉干涩的眼，抬头看着闪着稀疏星子的夜空。
不想打电话给安德瓦……是跟家人闹别扭了吗？
这种年纪的女孩子确实会这样。
他沉默的抽着烟，身边的同事也意外的安静，这就有点让他惊奇了，毕竟麦克可是做得出在他趴在桌上睡觉时大叫着把他吵醒这件事。
“呐，橡皮头。”金发男人也难得点了烟，一直作为电台DJ的他为了保护嗓子很少抽烟，“那个孩子……你要看好她。”
尽管他的外貌和举止都外不羁，但该有的细腻一点都不少。
“从她的言行中我感觉到，总觉得有一天，她会为了什么毫不犹豫的去赴死。”
啊……这件事啊。
“……还用你说吗，我的学生我自己很清楚。”
他想叹息，最终只是将心情发泄在烟上。
烟雾缭绕间，他的声音在缠绕其中。
“但英雄，不都是这样一群让人搞不懂的家伙吗。”
英雄要怀着必死的决心去救人，要救人的话就必须活着回来。
他摸了摸身上的疤痕，闭上眼睛。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第二天上午时她就变回女性了，身体的重量骤然减轻，视水平线也恢复了以往的高度，她起身跳了跳，跑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矮，比起男性时来说。
她撩起上衣低头看着小腹，上面的八块腹肌也没了，有点小悲伤，唯有清晰的马甲线能给她一丝丝的安慰。
“……你在做什么。”
路过的芥川手里拿着陶瓷杯子，里面泡着热气腾腾的牛奶，一看就是加拉哈德准备的。
他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扫视着她，须臾后意识到这样并不礼貌，又收回失礼的目光，“再怎么看你都不会有八块腹肌的，脂肪覆盖率过低，即便得到适当的锻炼也不会形成明显的肌肉。”
“……”
你们都有读心术吗？？？
她默默放下衣摆，拧开水龙头，捧了把水开始洗脸。
说起来，芥川对她的态度并不好，每次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明显的敌意，但矛盾的是，她在同他说话时，他有什么想法都会好好表达。
……就是有点生硬。
“今天在下在家待机。”他还没有走，喝了口牛奶自顾自的说着，“轮到在下时直接召唤即可。”
“嗯。”
“……”
“还有什么事吗？芥川君？”
她洗完脸抬起头，从置物架上拿了条毛巾擦着脸，湿润的发丝蜿蜒着贴在脸颊上，雪白的睫毛上也挂着水珠，眨眼间，翠眸像是朦胧雾气笼罩下的森林。
他捏着杯子，开口时又泄出了辛辣尖锐的话。
“即便遭受非议，不被人感谢，你也选择救人的那一方吗？”
“你说昨天的事啊。”她眨眨眼，把毛巾搁回置物架，拧开爽肤水的盖子，微笑着说，“我会哦。毕竟只要出名了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如果只在意抨击我的人，那么就辜负了其他人的心意了。”
她有些怀念的说，“小时候第一次召唤加拉哈德时，其实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芥川微微皱眉，他从来没听她说过。
她对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但夹杂着满足和释然。
“天桥事件过后，有人寄信来感谢我，也有人骂我为什么不早点召唤加拉哈德保护他们，说实话很难受……但正是有人感谢我，支持我，我才要努力成为英雄，去拯救更多人。”
她想起了霍克斯那日垂眸时掩盖的情绪，于他而言，一定也经历过什么事，所以才会对她说出那番话，做出那种反应。
芥川垂眸静静思索，接着抬头，“是吗，为了少数肯定了自身价值的人努力，继而在行动中扩大肯定之人的规模。”
“嘛……芥川君理解的很到位。”
他严肃的点头，虽然无法理解她的心情，但听她说出想法表达观点时，他的心脏便开始剧烈的跳动，并不是太宰治给他存在意义时的那种感受，与获得认同的喜悦无关。
这种心情……是他认同了她的观念？
不，好像也不是。
总之也无所谓了。
这个充斥着英雄主义的世界让他一度觉得可笑，但看着她努力的践行着自己的理念，朝着既定的目标努力时，这里又没那么讨厌了。
“说起来，芥川君吃过朱古力熔浆吗？”她忽然问。
“那是什么？”
“是感觉和芥川君很像的甜点，外表上看起来有着漆黑的坚硬外壳，咬下去后才发现里面被柔软丝滑的朱古力填充着，朱古力第一口让人苦涩的皱眉，但其实仔细的感受一下，会发现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
她轻笑：“芥川君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似曾相识的话让他微微一怔，接着青年扭过头，霜色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加拉哈德做了早饭。”
甩下这一句，他就像被翻过肚皮的刺猬一样，小心翼翼的蜷缩起刺，打了个滚落荒而逃。
留下白发少女疑惑的看着他瘦削的背影。
“下次带过来给芥川君尝尝吧。”她往脸上拍着爽肤水呢喃着。
吃过饭后，中原中也把运动会录像调出来，放慢了速度指出她在战斗中的多余动作。
“若是在我的年代，跟随军队去几次战场，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亚瑟也凑过来观看录像，他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上，外自然的融入其中。
他对她变回女性也不惊讶，早上看到她后还心情不错的评价了句‘不错’。
……不如说，不愧是亚瑟王么，心理素质也是超乎常人的强大。
她把发散的意识拉回来，听着他们的对话。
中原中也对他的话外赞同：“的确是，如果放在我那，拎着她出几次任务直面下死亡，会比现在这幅德行好的多。”
总体而言还是她的实战经验太少，而且在面对着比她更低一水平的同学时，她的准备动作都被影响的过长了。
“多打两场吧。”
“嗯，到时候我们几个轮着上。”
他们两个在分析她比赛时达成了共识。
路过的加拉哈德盯着哥俩好的两人：你们的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轰冰乐被几位拉着一顿分析，他们说着，她就在一旁拿着小本本把他们的话记下来，在他们的辅导间，一上午很快便过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才放过她，赶着她去换衣服。
“轮到我了就直接叫我。”她换好衣服后，中原中也把她送到门口，叉着腰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
“嗯。”
她点头，抬手把被他揉的有点翘起的头发抚平，戴上帽子和口罩后旋身出了屋。
顺着上学的道路一直往前走一段，接着在分叉口右拐，第一家是一间水果铺，水果铺的旁边就是相泽消太说的便利店。
她拐过去后发现黑发男人一早就抄着兜等在那，平常散落的头发被松松的扎起来，看起来比平时稍微精神些，手里正握着罐装咖啡慢慢的啜着。
他的英雄服是一水的黑，就连常服也是这个颜色，轰冰乐一度怀疑相泽老师是不是觉得黑色耐脏才一直穿。不过虽然他不修边幅，总是套着那身看起来有些脏的黑色英雄服，但她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奇怪的味道。
……不过说不定会有大叔臭。
“相泽老师，下午好！”
男人喝完了咖啡，五指捏着咖啡罐回过头。
天气还没真正热起来，不畏寒冷的少女已经换上了方便活动的短裙，雪白笔直的腿露在外面，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十五岁是个女孩子初显魅力的年龄，面容、身材、举止间的动作，稍不注意都会露出这个年龄特有的青涩和活泼。
“你来了，轰。”他自然的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在她接近时挡在她面前，隔绝了这些视线，“比预定时间早了五分钟，走吧，这样刚好能赶上电车。”
“老师都记得时刻表吗？”
“嗯，昨晚查了下时间。”他说，“顺便给你预约了个性测试……虽然你是被他们主动要求再次进行个性登记，但还是要按照流程来，没有特殊优待。”
她点着头，跟随他来到了电车站，看着头顶的车牌号，她摸出手机往备忘录里打字。
“你在写什么？”
“如果再召唤出新的同伴，下次还是要去登记不是吗？所以我得记下去的路线。”
他把咖啡罐扔进垃圾桶，音调懒懒的：“这次顺利的话，以后就直接由学校向上报告就行。”
“哎？是这样啊？”
“嗯，毕竟个性测试的目的是为了检测你是否能稳定的控制他们……让他们安心的同时也确保你能正常的在英雄科就读。”
等了没多久，电车便到了，她跟着相泽消太上了车。
落座后身边没有其他乘客，两人就坐在一排。
她环顾了下周围发现这节车厢都空着，就把帽子摘下来放桌上，扒拉了下头发，又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张白净的面庞。
“相泽老师，中也老师看了我运动会的表现后又给我做了训练表。”她从手机里翻出中原中也写的训练表，把照片拿给他看，“他也说了，你再看着补充或者减少些，毕竟他不是专业的老师。”
男人接过来，低头看着她手机上的内容，手指滑动时不小心翻到了下一张相片。
照片中的少女正站在试衣间里，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她的肤色更显白皙。她一只手压着草编宽檐帽，红着脸看着镜头，抬起手欲要制止拍照的人，长裙在她身后像花一样扬起。
不如说她整个人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花。
“怎么样？老师？”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的有点久了。
心里有丝窥伺少女秘密的歉疚和不安，他抬手翻到上一张，声音平稳。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