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路西菲尔[重生] > 第27章注定的
  伊撒拿起两间客房的钥匙, 住客的房间是在二楼, 陆绚一直沉默着,他想“孩子跟着我们又能好到哪儿去同样是东躲西藏的日子,要是我的话,就算死也要和家人在一起。”

  他连自己和夏奈尔都保护不了, 如果不是伊撒的帮助, 可能他们现在还被关押在魔王的笼子里。

  只要一想到魔王曾经将路西菲尔和他的孩子献祭, 他就不寒而栗, 他对伊撒道“我忘记了很多事。”

  伊撒脚步一顿, 走廊窗台上的风将他的帽檐吹得歪歪斜斜, “嗯。”

  “最开始, 连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是否还活着都忘了,我猜想夏奈尔是我的孩子,可是我连做一次融血的胆量都没有。”陆绚不知道为何眼眶一红,像是切身感受到路西菲尔强烈的心痛, “其实,我没有资格谴责别人, 因为我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不是这样”伊撒忽然打断, 他挨过心中猝然发作的痛苦后,这才颤抖着抓住陆绚的手腕,像是想要拼命倾诉些什么, “不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如果不是你, 孩子可能都”

  他嗓子发紧,断断续续的话语卡在喉间,吐字艰难。

  陆绚充满悲伤地凝视着伊撒,指望他能够再多说几句,伊撒却察觉失言,憋了半晌,最终却犹如被掐断头颅的灯笼草,彻底失去争辩的能力,“反正,你特别好,是魔王不懂得珍惜你。”

  陆绚再问,伊撒就什么都不说了,又一次套话失败,明明伊撒性格老实巴交好欺负得很,怎么嘴巴这么严呢

  他心中再次起疑,接口道“对,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等他以后发达,一定要宰了魔王这个王八蛋。

  他陷入恼怒中,未能发现伊撒藏在斗篷下的嘴唇紧咬,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入夜,红色圆月高挂,黛城逐渐趋于平静的夜晚充斥着惶恐的情绪。

  陈旧的床铺散发出木材腐朽的气息,陆绚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细微的木轮滚动声,他从窗口往外看,只见老妇人在木轮椅后拴了一个小推车,由小女孩把持着推车的平衡,祖孙俩缓缓向着今日沾染过亲人鲜血的街道进发。

  街道上的尸体不知被清理到了哪里,因为小女孩的母亲是人类,总该按照人类的风俗入土为安。

  陆绚猜到了他们深夜出行的意图,心中难过,可是正当他即将转身回到床上时,一双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却忽然搭住了他的双肩,无声无息,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可是浑身却犹如木梗般,完完全全麻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呃”喉咙只能发出细小的摩擦声,他的眼睛蓦地圆睁,是魔王一定是魔王追过来了

  原本点着油灯的房间四周陷入深深的黑寂,他眼角的泪花被冰冷的手指抹去,因为看不见身后人的脸,生命受到胁迫的恐惧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唤醒了光明魔法。

  他还不想死,光明魔法的火花于他周身燃起的那一刻,身后的魔族极快地察觉了他的意图,黑暗骤然降临,这一次,陆绚感觉自己一呼一吸皆被捏住了。

  伊撒

  救我

  男人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际,尽管刻意压低了声线,音调却还是那样冰凉,“路西。”

  陆绚喊不出声,心里却早已经把魔王骂开了花你妹,渣男,王八蛋,还有脸找来

  谁知男人竟然只是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拥入自己僵硬结实的怀抱,如寒川化冰,小心翼翼呵护着心尖上的一捧雪莲,魔王的形象似乎也没有陆绚记忆碎片中那么尊贵和高傲了,“不喜欢我为你打造的花园吗我的骸骨会唱歌,每个夜晚都愿意为你燃烧至天明。”

  鼻尖是浅淡的皂角味道,陆绚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也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你离开了,最可爱的秋千架和最可口甜美的点心依然留不住你,但还好,你带走了我

  “你不想见我,我生气了”男人得寸进尺地撒娇,虽然话语落下脸色瞬间烧红,但他还是很高兴。

  我他1妈才要生气好吗陆绚简直火冒三丈,头顶嗖嗖蹿出青烟,如果路西菲尔没有在他记忆的碎片中痛苦落泪,孩子没有哭泣哀嚎,他只怕真的就要被魔王的深情蛊惑。

  男人的言语充满了眷恋的味道,“不过我舍不得惩罚你。”

  陆绚“”

  时至今日,他想对虹之国纳达郡的威尔伯爵说一声抱歉,他错怪他了,原来还有一个情话负分在这儿等着呢。

  他想对男人的自说自话充耳不闻,但男人并没有自己讨了人嫌的自觉,“就像在做梦”

  男人闻着他的发香喃喃自语,可惜温存不长,整个空间的黑暗撕裂开来,陆绚沉沉睡去之前,只听男人极度懊恼道“可是你要小心魔王的权柄失窃,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暗世界的黛城没有白昼,费德南公爵为了建设适宜人类及混血居住的城镇,请中世界有名的魔法师在城中心广场上,利用折射做出了一个假的太阳,那浓烈的光球被阵法点燃后,光芒刚好能够普照整个黛城,将城镇一间间屋顶灰色的砖瓦照得纤尘不染。

  当一缕白光进入陆绚的窗台,床上美丽的青年睫毛微颤,“伊撒救我”

  你会救我吗你会是魔王吗

  衣柜阴影下静坐的伊撒迟疑了,他望着床上人素白干净的手指,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心生胆怯。

  要是你以后知道了真相

  讨厌我怎么办

  伊撒眼眶血红,感觉自己肮脏得根本没有资格碰触床上的人。

  可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变成这样。

  曾经的他,明明只是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和孩子

  三年前,路西菲尔受到他的牵累,长途疲于奔命后,生病了,只得躲在一个潮湿的树洞里。

  洁白的袍角下,青年连手心都烧得滚烫,额角冷汗淋漓,一道道属于亡灵的气息缠绕着青年的小腹,以至于痛苦得呻1吟出声。

  这是因为腹中胎儿无法安稳,它是不被祝福的,也不属于光明或是黑暗的世界,它甚至不能够如同人类的胎儿般在母体中静静沉睡。

  路西菲尔根本没有孕育子嗣的经验,身上的光明之力吓坏了他们的孩子,使得还是胎儿的夏奈尔不知所措,一阵蛮横地左右冲撞后,将路西菲尔弄伤。

  伊撒慌了手脚,他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呀。

  光明教廷封印了他几乎全部的力量,使得他只能以骷髅的模样现形,成日里东躲西藏,即使穿着漆黑斗篷,却不过成年人膝盖高,甚至不如一只弱小的魔兽,他笨拙地想要擦拭路西菲尔额头上的汗水,可是依旧没有好转。

  最后,他心一沉,义无反顾地前往小镇中心的教廷,祈求光明牧师的帮助,这无疑自曝了他的行踪。

  小镇上的牧师又惧又怕,可是听完他的请求,牧师却道“森林深处的母树上结了冰晶,请你将他们全部采下,送到我这里来。”

  小镇森林深处,光明母树散发出纯净的光晕,让正在攀爬大树、努力采集冰晶的伊撒有一种置身雪窖冰天的错觉,他的骨头开始皴裂,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崩出裂痕。

  他想,再坚持一会儿比起路西菲尔,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当他采了满怀的冰晶,濒临骨架肢解,找到牧师,作为交换,希望牧师将施舍他一小杯治愈圣水。

  然而教廷的牧师又哪里会同情如他这般堕落于黑暗的怪物呢

  “你能活着回来,真让人惊讶。”牧师道“可是,我怎么能把纯洁的圣水交给一个肮脏的灵魂呢”

  咔咔咔

  伊撒的牙齿开开合合,像是在说话,又像因为冰晶的严冷而冻得两齿颤颤,咔咔作响。

  “真是愚蠢啊。”牧师讽刺般的笑容定格在最后一刻。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伊撒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身上被施加的光明封印一层层崩裂,他拿回了魔王的人格,将牧师的血肉涂满了整间教堂,他与包围他的光明骑士团对抗,直至与路西菲尔一同逃入暗世界,再也无法收场。

  随着恐怖黑暗法力一同被释放的,是他真实的人格,他与路西菲尔的悲剧,似乎在他清醒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陆绚醒来,见伊撒呆呆地守在他的床边,顿时如同溺水时抓住了浮木,神情恍惚道“魔王找到我了,怎么办”

  伊撒赶忙安慰,“那只是魔王的幻象,别怕,他不在这里。”

  陆绚紧紧蹙着眉头,“可他刚才碰到我了。”还说了什么魔王的权柄失窃那是什么东西

  伊撒身体一颤,嘴唇啜嚅,他说不出解释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陆绚解释,私心里,他希望能打消床上人的疑心。

  好在陆绚身心俱疲,并没有过多地盘问,伊撒仔细地帮他掖了掖被角,又将他脖颈上的项链取下,进入鸟笼给大儿子喂了水。他们的二子还处于凝结意识态的过程,被他教育过一次后,就乖乖躲在陆绚肚子里,现在还看不出性别,但他无比期待它的到来,好像这样他才能够弥补曾经对陆绚犯下的过错。

  黛城的天亮了,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的压抑气息。

  旅店的老妇人敲响他们的房门,催促他们尽早离开,昨天哭泣不止的小女孩今日换上了干净的裙子,她怯生生地将面包和牛奶端进餐厅,神情虽然憔悴悲伤,但这并没有使她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大人,今早我们在门前发现了一封信。”

  在见到陆绚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口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陆绚先前被魔王囚禁,现在又在胆战心惊的逃亡路上,身心俱疲,脸色因为乌黑秀发的衬托,比往日更显苍白,而当他接过刻有单只魔眼印痕的信封时,他身边的伊撒顿时如同被点名的小学生,背脊挺得笔直。

  陆绚对魔眼印痕感到无比熟悉,这一定是属于某个人的印记,他垂着鸦羽似的睫毛,易容后的魔族面容矜贵冷峻极了,全程过文字再到将信封扣上桌面,他勉强压制住了心头那股从昨夜就一直在蒸腾的火气。

  只见信封上写道“吾爱路西亲启在你离开我的第一千一百七十三个日夜,我无数次念起你的名字,可是眼前的困厄阻拦了我的脚步,是否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很难过无法亲自陪伴你,但我的心会如影随形,直到我能够真真正正拥抱你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