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下全是细软的黄沙，没抬一步都会再陷下去一些，并不比刚才城市的废墟好走多少。反而格外费力气，还多出了风沙的干扰。
明塔掀起了肥大的白色连袍帽，企图遮挡炽热得烤人的太阳和一缕一缕飞过的沙粒。
她的鹿皮短靴被沙子源源不断传导着滚烫的温度，有一些甚至在陷下去的时候钻进了鞋子。
“再走一个小时，我觉得我就会完全变红。”
艾达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大概是用仅剩的力气懒洋洋地开了个玩笑。
“两个小时……差不多就熟了？”
不过，他的玩笑的确打破了这种沉闷又低迷的气氛。
“那……三个小时呢？”
查克擦去红扑扑的脸上滚出水痕的汗渍，有点好奇地问。
明塔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努力地咧了咧嘴，拉长了语调调侃道。
“大概就成炭了吧。”
四下此起彼伏地响起大家的笑声。
……
“托马斯。”
这个小插曲似乎提醒了纽特。他看了看已经气喘吁吁的几个同伴，叫住了走在最前面的托马斯。
“一直这样赶路大家会吃不消。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太阳低一点再继续吧。”
“我双手支持。”
艾达立刻说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确实也没什么力气了。
“也好。”
托马斯点点头，观察起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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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他们最后找到了一个没有被沙漠掩埋的，几个石板摞成的掩体。
查克正在补充水分，明塔也抿了几口，顺便提醒小男孩留着点，毕竟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煎锅从鞋子里倒出了一流沙子，杰夫一边扇着鼻子一边离他的些远了点。米诺、温斯顿得空整理起装备。至于艾达……躺着一动不动。
……
“托马斯。”
当托马斯正要上前询问特瑞莎情况时，明塔适时地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并示意他看向在阴凉里躺成一团的棕发男孩。
“你帮我去看看他。……可别在这个时候中暑了。”
托马斯看上去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去艾达旁边查看他的情况了。
……
……这才对啊。
明塔轻轻笑了笑，随后看向特瑞莎的背影。顿了顿，她还是走了过去。
……
就算知道特瑞莎最后会背叛他们。
就算知道她甚至可能是森德放在这里的监视者。
明塔对特瑞莎始终讨厌不起来。
没什么缘由，就是讨厌不起来。
她想研制解药，这没什么错。但当她站在了另一个立场来看待事情时，往往意识不到WCKD所做的事的性质是有多残忍……甚至是强迫那些孩子的。
这么想着，明塔就已经走到了特瑞莎身边。
“特瑞莎。”
明塔背着手，看着特瑞莎摩挲了一下后颈。
“你还好吗？在实验部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明塔不清楚特瑞莎对自己有多少信任――就像不清楚她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一样。
片刻的沉默后，明塔确实听见了特瑞莎的声音。
“我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然后突然醒来。”
特瑞莎垂眸说道。
“……你是说，记忆？”
明塔试探着问下去。
“特瑞莎，你想起了什么吗？”
当特瑞莎海蓝色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地注视着自己时，明塔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古怪的话。
然后才重新对上特瑞莎的视线。
……
“我记得海。”
特瑞莎看向远处一片绵延的山群，声音很轻。脸上渐渐舒展开一丝回忆的微笑。
她的微笑极浅，几乎让人看不出来。
“我跟你们说我从没见过海，然后明塔……你就为我画了一幅画。托马斯还说，总有一天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去看真正的海。”
……
明塔眼前忽然出现了些记忆的影像。
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会的。”
明塔突然有了说些什么的冲动，笃定地接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特瑞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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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嘿，你们似乎……聊得不错？”
托马斯走出阴凉时，正好看见两个女孩正说些什么，随后一起轻笑出声。
“你大概不知道，托马斯。女孩的感情很容易升温。”
明塔答道，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随后又问：
“我们得走到哪？”
托马斯指着那些坐落于地平线尽头的，蒙蒙沙尘下的群山说：
“应该就是那些山了。”
“上帝。总觉得还有很远……”
明塔抚了下额头，几乎要把白眼翻到天上。
这时候，温斯顿和杰夫也凑了过来。温斯顿问道：
“怎么样？”
托马斯摇了摇头。
“好像还很远。”
“看起来也是。”
杰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了下去。
“我们还是赶快赶路吧。总觉得要走好久。”
虽然没有计时的东西，但能估摸出来他们在这里待了挺久。太阳从头顶下落了一些，也不像之前那样炽热到灼得皮肤发疼。
“时间是差不多了。”
明塔边说边往远处眺望。
“步子快一点，我们也许可以在天黑前走到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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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行人在沙漠里拖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干燥、酷热和缺水使得环境像是没有尽头的烤箱。
每个人都沉默着，企图多保留体内的一丝水分。偶尔能听见查克喘气的声音。
米诺扭开手里的水瓶，瓶口朝底地倒了几下――里面一滴水都倒不出来。
他皱着眉，一甩手直接烦躁地把手里的水瓶扔了出去。
……
明塔看见了他这一系列动作。想了想，遂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水瓶递给他。
米诺的目光在看见明塔递来水瓶后蓦然一顿。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接过水瓶，稍稍抿了一口。
“谢谢。”
将水瓶还给明塔的时候，亚裔男孩轻声说道。
明塔露出了一个浅笑。
――――――
沙漠没有什么好的特点，其中之一就是温差巨大。
当太阳渐渐落下山头，天空开始染上另一种颜色，原本滚烫的焦土就骤然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凛凉。空气中的风尘夹杂着的冷意几乎要钻进人的骨头。
他们又赶了几小时的路。最后在一处被黄沙掩埋了大半的圆壳形的遗骸附近生了火，准备休息。
选好两个守夜的人后，众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取暖。煎锅则开始分发他包里的饼干和罐头。
“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出来，我们起码可以一起解决。”
明塔被风吹得缩了缩。她一边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枝，一边踌躇着说道：
“我们……不一定每个人都对病毒免疫。外面没有了鬼火兽，但病毒一定比幽地要多。”
大家很早就接受了明塔曾经为WCKD工作，并且有一些记忆的事。除了阿里斯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外，其他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轻声说完后，凝重的气氛便浓郁了一分，夹杂在静默中不断蔓延。
火光在纽特的一面侧脸打下一片阴影，模糊了他的棱角，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有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动，沉淀了一层色泽。
……
最后是由米诺打破了沉默。
“我还以为我们全都免疫。”
阿里斯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也开口问道：
“可是……WCKD为什么要抓没有免疫能力的孩子？”
“他们想看看会对非免疫者有什么影响……我猜。”
特瑞莎接道。
听见她最后那个有些生硬的转折，明塔跟纽特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大概就真的是她了。
想到以后也许会和特瑞莎站在对立两面，明塔心里有些复杂。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会阻止她跟WCKD联络。
明塔暗暗想道。
必要的时候，手段也要足够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