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Hey.”
明明是打招呼的语句，黑发少女的声音却毫无起伏，甚至很轻。
“你在看什么，基尔博特？”
“……没什么。”
微愣了片刻，基尔博特才淡淡答道。他转过身，将视线从暮色移到了黑发女孩的身上。
后者轻轻一笑。
“那我换个问题。”
明塔站在基尔博特几米外。她紧紧看着他的面容，湖绿色的双眸微微促狭。
“你的真名，是什么？”
……
基尔博特看着她，神色毫无变化。
比起僵持，这更像是一种默认。
默认，他并不是基尔博特。
……
“我忘了。”
良久，他终是出声。语调极其冷淡，漫不经心道：
“从有记忆到现在，我拥有的名字多到我记不住。”
明塔看着他，一时难辨这句话的真假。这时候，基尔博特又接着说道：
“我有些想知道，你是因为前几天我开枪才发觉的？”
“是一个原因。”
明塔不动声色地颔首，继而说道：
“还有另一点，就是你的习惯。”
“习惯？”
基尔博特不解，同时侧了侧头。
“你看。”
明塔似笑非笑地，用左手把他的脸的方向摆正。
“你有时候，头会习惯性地朝肩膀侧倒。”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年幼的时候练过小提琴。练了很多年。”
基尔博特蓝色的眼睛中，那抹些微的光质显得明灭不定。
“就靠这点，你就猜想到了其他事情？”
明塔没有在意他的质疑――这其实是对她猜想的一种肯定。她看了看他，淡淡接着说道：
“但凡是被送到迷宫里的男孩，绝对不会有这个机会。”
“也许我在WCKD的身份特殊。”
基尔博特说完，观察着黑发女孩的表情。
“WCKD显然也不会对孩子们在这方面有所培养……连托马斯和特瑞莎都没有。你不是WCKD的人。”
明塔摇了摇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笑了笑。
“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培养不出来你这样的人。比起他们的行事，你更精明，更仔细……就像之前在难民营那次。”
说到这里，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微凝。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沉着而笃定。
“你是森德·缪尔德斯派来的。”
……
所以你会有这样的枪法，所以才会几次不合情理地救下我。
……
短暂的静默。
“虽然你是在贬低他们，但我也把这当成恭维了。”
基尔博特露出了今天他们见面开始的第一丝笑意。
“难怪他舍不得你。”
这句话的含义似乎有细微的古怪，但明塔说不上来，也没有深究。只记在了心底。
顿了顿，基尔博特再次开口：
“既然你猜到了，怎么还敢自己来找我？”
明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问：
“你为什么受他雇佣？你的能力明明很强。”
“……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
基尔博特抱臂，又把问题扔了回来。
“无非是缪尔德斯家对你有恩，或是你欠他什么……”
明塔被他一动不动的目光盯得有些发麻。
他看起来似乎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明塔遂转而问：
“他给了你什么任务？”
这下，基尔博特没有任何思考地答道：
“把你带回城市。”
他的瞳色深了些，向她走近了几步。
“就这一个。”
明塔冷下脸，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地形，一边再次拉开了距离。
“你有什么把柄在森德·缪尔德斯手上吗？”
“没有。”
基尔博特回声果断，语调没什么起伏。
“那没有必要为他做事。”
明塔缓和了自己的目光，脸庞带着笑。
“而且，你带不走。”
闻言，基尔博特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明塔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既然他会派你潜伏在我们这里，你一定知道他的想法……无非是想等我受不了焦土的环境后想法动摇，到时你再顺势透露身份，领我回去。”
她敛去了所有神色。眸光沉着而冷淡。
“告诉森德·缪尔德斯，我不会回去……这里很好。就算他抓我回去，我能逃出来一次，也能逃第二次。”
“千虑一疏，这倒是没错。他锁不住你。”
基尔博特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露出的笑意，让明塔隐隐觉得不安。
“但你猜错了一半。”
基尔博特把手揣进上衣口袋，目光幽幽看向远方。
“第一。不是我带走你……是他们。”
明塔猛地转头。
已经黯淡下来的深蓝色天际，有两个光点愈发清晰。
明塔瞳孔一缩，向天空开了一枪。随即，枪口便指向了基尔博特。
“第二。”
基尔博特淡淡向后一瞥，一侧身，反手便扣住了石后原想偷袭他的艾达。
“我的目的，仅仅是把你带回去……从没有‘心甘情愿’这个形容词，明塔。”
情势在一瞬间变化，完完全全地颠倒。
艾达看着轻易被对方夺取的短刀此刻正抵在自己脖子上，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他甚至杀得了鬼火兽……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成人质。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地，此时恐惧从他心底止不住地往外蔓延。
“艾达？！你……”
明塔的脸色几乎差到了极致。
“别担心，我之前让……托马斯注意你的信号了。”
艾达的声音很细很轻――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喉咙和刀刃的接触。
听此，明塔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她盯着基尔博特，恶狠狠地说道：
“森德·缪尔德斯憎恶WCKD的人，他不可能和他们合作……你刚刚在撒谎。”
“我没有骗你。是森德派我来的。但我并不受制于他……也不完全对他服从。”
基尔博特勾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假笑，冰冷而磁性的声线几乎要被夜色掩盖。
但明塔听得清楚。
“我……隶属于缪尔德斯。”
一字一句，都清晰异常。
他尾音落下的刹那，第一枚导弹就坠入山间的营地。
火舌肆扬，砂石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