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日子,果然是如同老太婆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李婉想,如果在家,这时候可能和哥哥斗蛐蛐儿玩,然后带上小妹妹一起去那十里亭,剥莲子,挖莲藕,顺便捉两条鱼,晚上烤着吃,那莲藕,取最嫩的一段,加上酱料,生吃,剩下的烤着吃解腻,那鱼不像今天晚上的鱼,看着都倒胃口的油腻,而是嫩滑爽口,哥哥剥莲子很是有一手,又快又好,丝毫不用他们姐妹二人动手。
晚上的时候逛逛那十里小街,各种小吃,糖人,臭豆腐,云江的馄饨,临川的烤羊肉串……
几人等夜市的钟鼓响第二声才开始回家。
输的那人负责,包揽全部责任,受爹爹的雷霆之怒。
哪像现在这样。四方城墙。只能望天长叹,和等皇帝。连家里的信都不能收到。不知侄女还乖不乖,她不在了
,他们还去逛夜市么?
夜市,还是那么繁华吧?
十里长街,都是灯笼,灯火通明的,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帝陵不夜城。
琼华见她家主子厌厌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心中很是着急。琼琚淡定的走过来。
“你去哪了?乱跑!”琼华道。心中很是不悦,主子这阵子郁郁寡欢,她看着心急如焚,这人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天天没个踪影,早出晚归的。
“嘿嘿,我看这宫里的花开的好看。”
“呸”琼华道:“你个没良心的!”
“主子呢?”
“屋里呢”
“主子,这大夏天的,怎么不出去转转。”
“大晚上有什么好转的!”
“嘿嘿,你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李婉上下瞟了琼琚一眼,看到她抱的一捧花,嗤道:“不就莲花没。还是个花苞。”。
“非也,主子看!”她一副领赏的样子,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李婉顿时笑颜如花。“家书?”她跳起来接过,后知后觉的发现太没仪态,便跑到书桌前坐着。
上面是潇洒俊逸的几个字小妹婉儿亲启。
小心翼翼的开封。信中讲的都是家中发生的有趣的小事,妹妹被训了,大嫂怀孕了等等,令李婉心中一暖,但是有一句,阿婉心中一动――前些日子,九王爷驻守的西南又起战乱,大哥为兵马大元帅率十万精兵前去支援。
李家三代为将,兵戎之争,征战沙场本无可厚非。
可是,谢氏争锋相对让她很是不解,毕竟刚入宫中,凳子都还没坐暖,谢氏便上窜下跳的树敌立靶,实在是蠢得让人生疑?怎么说也是内阁首辅,两代帝师,三朝元老的长女。
回来让人探查,原来新婚那晚,皇帝本是去西宫呢,后来一封急报,皇帝转了方向。之后李婉心中郁郁,未曾看这封家书之时,阿婉还抱有一丝侥幸,如今却是板上钉钉的事――皇帝不信任李家。
他以为,如果冷落了她李氏阿婉,李家上下不会全心全意,浴血奋战?
《战国策》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皇帝这是为何?竟连这最基本的用人之道也甩在了脑后?真是可笑至极。
李婉夜间,翻来覆去,云南之云州、缅宁两地,地势复杂,历朝历代的心患,离帝都遥遥相去几千里,纵使八百里加急也需几天,何况十万大军。不知哥哥抵达时,淮陵王那边又是什么战况?哥哥可是第一次担任兵马大元帅,又是那么刚烈的性子,还不知会怎么样?
心中郁闷至极,天同尘白。
“主子,淑妃来了!”
“先在偏殿看茶,我等会过去。”
琅琊王氏之女是她儿时的手帕至交,后来她离家出走,她回家乡,交往不似以往密切,只是在她们族人来京之时相聚一二。
“姐姐来了,让姐姐久等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
“姐姐这可是折煞我了。”李婉快步扶淑妃起来。
“您是四妃之首,我理应叫你姐姐。”
“我俩多年情谊,计较这些做甚,况且我叫惯了姐姐。”
“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这才是,咱们十几年情意,斤斤计较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贵妃娘娘说的是。”
“姐姐快来尝尝这新鲜的云溪雾雪。”
“清香扑鼻,回甘于喉,是好茶。”
“这跟姐姐家的龙腾雾云,可没法子比。”
“贵妃说笑了,若是喜欢,我差人送来一些。”
“那怎么好劳姐姐破费。”
“妹妹喜欢就好!”
两人闲谈,从儿时回忆,到家中乐事,诗词歌曲,琴棋书画,相谈甚欢。茶水换了几次。晚霞如火,两人又相约走在莲花池畔,长柳蝉鸣,很是惬意。
天边只余一轮红霞,两人才告别回各自宫中。
李婉心情不错,喝了两碗的翡翠珍珠白玉汤,黄焖羊肉,金鱼戏莲,四季常青等六菜二汤。之后在后园乘凉消暑。
“小姐……”琼琚扇着扇子欲言又止几次。
“怎么了?”
“淑妃娘娘对您,好像太刻意?”
“怎么刻意了?我俩从小相识,在宫里面互相有个照应不是挺好的么?”
“话是这样说,可是她连选秀的名单都上不去,一入宫便是四妃之一,这……”
“琼琚!”李婉呵斥道,“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这天下都是天子的,区区任命一个妃子又算的了什么!”
“奴婢知错。”
“去佛堂跪三个小时。”
“喏。”琼琚转身离去,听到她家小姐幽幽的道。“这世间不过见色起意,见财起意,两种。”
琼琚心下了然:小姐,这还是没把人家放在心上啊!她家小姐着实没有竞争意识,都是四妃,谁都有可能坐上那位置啊!琼琚仰天长叹,而且淑妃是违背祖制,进宫为妃的,她怎么看着人家的可能最大呢。
李婉看着琼琚的背影。她阿娘□□出来的人,聪慧伶俐,谨言慎行,哪哪都好,只有一点像极了她娘亲,控制欲极强,一步一步都要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才行。可是世间凡事尚不能计算的一分不差,何况是这激烈的中宫之路?怕是那帝王尚且也要权衡再三而立后。
夏天的夜,格外舒爽,琼华催了三次,李婉才进屋,修家书报好,然后就寝。
他二哥,五岁颂千字,七岁作诗,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在九岁时成为当今圣上的伴读,与当今皇帝有青梅竹马之宜,她原以为,李家安分守己,又有这份情谊,她是不必入宫稳定君心的,入宫之后才发展自己当初的想法,幼稚到可笑。
德妃身为帝王真正的青梅竹马,他家三代,皆为帝师,不是照样不能消弥帝王之疑。虽然德妃巴不得入宫为妃,但是皇帝为了登基,逼死自己的原配德妃的妹妹,这是眼睁睁的事实。
帝王心,帝王心……如同姑母说的,帝王多情而无心。
这后宫的人啊――不过是帝王的宠物罢了。怕是爱猫如此的德妃也没看明白吧!
她李婉,一生求仁得仁,上面两个哥哥宠着,父母族人惯着,当朝九王是她青梅竹马,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机是他师傅,天下第一剑齐骆公子是他师哥。先帝长姐是她母亲,她姑姑又是稳稳当当做了二十年的皇后。怕是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李婉更尊贵的女子了。
她如何甘心当一个帝王的宠物?这中宫之位,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