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江兄。”徐亦初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心里犹豫要不要叫人保护他，“曲兄？你们……”
“啪！”
江煜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没用内力，但也把桌子震得不轻。
徐亦初浑身一颤，感觉自己就像那张桌子，不，他还没桌子硬呢，这一掌下去，他已经能看到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徐亦初都做好了随时逃命的准备，看起来盛怒的江煜再次一拍桌子，道：“正好，你让那些人再出来和我单挑！”
我还是跑吧……等等，他说什么？
让他把人叫回来？单挑？
惊悚的看着拍案而起的武当二弟子，徐亦初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亦初木着脸，神情恍惚，“我只是少主，他们不听我的。”
曲阳扶额拉下江煜，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再次深深的感觉他不能直视未来的“清疏剑”了。
一手压制住不在频道的江煜，曲阳看着小白兔一样的徐亦初，眼中暗芒闪过，“他们不听你的？”
敏锐的察觉到曲阳的压迫和杀意，知道这两人都是见过血的徐亦初浑身一紧，怂兮兮的赶紧解释，“我虽然是少主，但是云山…魔教都是实力为尊，而我……我师傅，就是现在的魔教教主也…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徐亦初抿了抿唇，神色暗淡，“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台的少主，自然是没什么人听我的。”
江煜看了看他的小身板，内力说不上弱，也不强，将将够上江湖上二流水准，这水平，在魔教肯定是不能当教主的。
曲阳点了点头，还是有疑惑，“那刚才的那两个……”
知道他说的是刚才出手的那二人，徐亦初连连摆手，“他们不是魔教的，算不上魔教人。”
“算不上？”江煜挑了挑眉，“怎么说？”
徐亦初叹了一口气，眉目间露出哀伤，“他们，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我母亲是折木山庄的三小姐，原本是不该和魔教有什么交集的，但是，有一次外出……”
徐亦初母亲和他父亲的故事，无非就是娇蛮小姐和清俊侠客的一见钟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即便他们的相遇只是意外，而且也没有话本里英雄救美那样惊心动魄，但爱情，尤其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的爱情，是没有什么理由的。
爱上就是爱上了，哪怕她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和身份，她也甘愿嫁给他。
无名小卒要求娶当时还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折木山庄的小姐，她家里人怎么肯答应。
然后的事就可想而知了，棒打鸳鸯的父母狠心将女儿禁足，并且还言语侮辱了他们看不上眼的徐亦初的父亲。
而从小备受宠爱的三小姐哪里是肯听话的，毅然与心上人私奔，没过多久，就有了徐亦初。
世家子弟，身边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暗卫还真不稀奇，而随着她出逃，早就发誓跟随她的暗卫也跟了出来，其中两个就是刚才的“阿左”和“阿右”。
徐亦初的母亲死后，这两个暗卫就跟着徐亦初，并且让徐亦初也喊他们“阿左”“阿右”，因为这是徐亦初都母亲，他们誓死追随的主人起的名字。
而徐亦初的父亲，就魔教中人，还是和魔教教主称兄道弟的左膀右臂。
说到这里，徐亦初轻笑了一声，笑声里的凄凉和讽刺飘散在空中。
“魔教里的人，有几个好的？哪怕是那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母亲的那个人……”
世上男人总是见异思迁，他和徐亦初都母亲成亲，不过是看上了他母亲的脸，和折木山庄三小姐的身份。
魔教的人明媒正娶了正道排名前列的世家小姐，这样的成就感和想起正道那些人的难看嘴脸的解气，才是最终促成他娶娇蛮小姐的最重要的原因。
而上门提亲时在折木山庄受到的侮辱，让这种成就感大大缩减，穷凶恶极的魔教中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之后就是折木山庄一夜灭门的惨案。
折木山庄满门被灭，那人也对折木山庄的三小姐失了兴趣，在她还怀着徐亦初都时候就又找了一个“红颜知己”。
而一无所知的三小姐在被暗卫透露出这些消息的时候，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崩溃。
她所爱的人，真面目狼狈不堪，与她有了深仇大恨。
爱她的人，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横尸惨死。
多么可笑！
但是她没有就此发难，她只是安安稳稳的把徐亦初生下来，留下武功最高的“阿左”“阿右”，然后去找了她的爱人。
同归于尽。
连着她身边仅剩的暗卫，拼死杀了那个负心人。
“薄情寡义，猪狗不如……”在说着他的父亲的时候，徐亦初脸上没有一丝温情，冰冷的不像江煜他们刚刚见到的小白兔。
“之后……”
之后，教主怜他无人教导，便把他带在身边，记为弟子。
但是终究没有血缘关系，他的资质也不是很好，理所当然的不受重视，教中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最后一句话说完，院中寂静无声，似乎连风声都沉寂了下来。
江煜和曲阳都没有想到徐亦初都故事会这么……难以启齿。
曲阳自觉说错了话，沉默下来。
江煜抓抓头发，也是尴尬无比。
这样揭人家伤疤，实在是怎么好。
反倒是徐亦初知道他们的歉意，朝他们露出一个笑来，“我不在意的，毕竟那时我还小，记不得什么。”
记不得，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江煜摸摸鼻子，左看右看，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他说道，“这么晚了，咱们还是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话题转移生硬的让曲阳不忍直视。
但是再坐下去，曲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着江煜的话起身告辞。
他的房间不能住了，大半夜的也不好找掌柜换房，凑合着挤在江煜的房间里住一晚好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徐亦初孤零零的坐在院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起身的意思。
已经入了秋，晚间还是比较冷的，徐亦初拿着折扇看着风吹动院里树上的枝叶，看着叶片抖动摇晃，在月光下的阴影也“沙沙”的动起来，有些愣神。
有人站在他身后，低低的说了一句，“少爷，夜凉了，该回房了。”
“阿左……”徐亦初轻轻唤了一声。
“嗯。”黑衣人应着，声音温和。
徐亦初却没说什么，他只是笑了一下，“夜里真冷。”
“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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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裴止在马车里落下一子，看着直打哈欠的江煜，忍无可忍，“你昨天没睡吗？”
“啊？”半夜才睡下，却一直没睡着的江煜茫然的愣了一下，才呆呆的回答，“唔，没睡好。”
旁边精神状况看起来比他好多了的曲阳将昨天的事复述了一遍，包括莫名其妙攻击他们的蒙面人和加入战局的素不相识的江湖人，还有徐亦初。
裴止面色淡淡的，连“嗯”都没有嗯一声。
“不对啊。”江煜一个哈欠打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杀我们？忘了问徐亦初了。”
被江煜看着的曲阳面无表情，他能说他也忘了吗。
那种情况下，只顾着尴尬了，怎么好意思再问正伤感着的小少年？
对他们这种蠢得到家的行为，裴止不做看法。
习惯就好。
自觉有错的江煜摸摸鼻子，“对了师兄，”他想到了什么，“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对付我们？”
再次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裴止给了他一个“真蠢”的眼神。
再次被鄙视的江煜：“……”
对于下棋这种东西，裴止其实并不喜欢，或者说，他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差不多。
他之所以在外人看来对下棋情有独钟，一是为了消磨时间，二是，他对“执掌大局”的感觉有些兴趣。
四方棋盘，阴阳两极，众生为子，落子即局。
书里不是说了吗，在棋盘里体验操控众生的感觉。
而本身就可以操控众生的裴大佬下棋时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之所以天天下棋，还是习惯。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人类创造的这种思维有兴趣。
蝼蚁一般的人类，甚至内心肮脏的还不如蝼蚁的人类，竟然可以凭借观天玄术和落棋观子来窥探天机，真是……神奇。
坐在一旁的江煜对下棋这种事完全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裴止，“师兄，你太过分了，都不来帮我们。”
裴止冷漠高贵的回给他一句，“哦。”
按住还想说什么的江煜，曲阳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抓住重点啊？！
“裴师兄，”曲阳唤着，问出了疑惑，“那些人是为什么追杀我们呢？”
江煜明白过来，也双眼发光的看着裴止。
竟然都知道有人盯上了他们，还不怎么意外，一定是了解什么的吧。
裴止看了他们一眼，勾起一抹笑，“想知道？”
“嗯嗯嗯。”江煜点头如捣蒜。
“嗒”
一个小巧的木盒被放在了马车里的桌子上。
“这个。”裴止懒懒的伸出手，将木盒推到他们眼前。
江煜：“……？？？”
“这是什么？”江煜问着，拿起盒子，“能打开吗？”
然后作势要打开的江煜在裴止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默默把盒子放下，不动了。
曲阳则是紧紧盯着木盒，一瞬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