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楚留香]留云 > 第48章 冤冤相报(小修)
  万福万寿园还是那个万福万寿园。

  尽管金太夫人寿宴已过去数日,但金家门前等待拜见的人仍然多如流水,络绎不绝。

  胡铁花瞧着门前排起的长队,几乎已瞧傻了眼。

  他不禁喃喃道:“这下可好了,我们要是老老实实排队,只怕要排到晌午去了。”

  楚留香苦笑道:“可惜这次已没有金姑娘为我们开后门了。”

  胡铁花道:“那我们何不直接溜进去?”

  楚留香道:“我们是有求于人,还得先把礼数做周全。”

  胡铁花急道:“那若行不通呢?”

  楚留香笑了,道:“行不通自然又有另一套法子。”

  胡铁花怔怔道:“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干等?”

  楚留香道:“当然不是。”

  胡铁花道:“你待如何?”

  楚留香不答,只信步绕到队伍前方,对坐在门前的门房作了一揖。

  那门房头也不抬,道:“拜见我家老爷请去排队。”

  楚留香道:“我们不找金老爷。”

  门房道:“那你们找谁?”

  楚留香道:“我们找金小姐。”

  门房敷衍道:“金小姐不在。”

  楚留香道:“你知道我们找哪个金小姐吗?”

  门房道:“无论哪个金小姐都不在。”

  胡铁花忍不住抢过去,大声道:“金灵芝昨天还在,怎么今天怎么就不在了?”

  闻言,门房终于抬起了头,他仔细瞧了胡铁花半晌,皱眉道:“你不是那个被灵芝小姐赶出去的酒鬼吗?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回来?”

  胡铁花一怔,脸上还来不及显出怒容,楚留香就赶忙按住他的手,立刻对那门房使出了全天下最厉害的一招。

  这一招果然厉害。

  因为才刚吃了这一招,门房那一脸不耐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对他们和善的笑了:“小人这就去通传,二位稍等片刻。”

  眼看着门房的背影消失,胡铁花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他转头对楚留香大怒道:“他那样说我,你怎么还肯给他好处!”

  他这一声半点没压着,瞬间旁边就有几十双眼睛盯了过来——有热闹谁不想看?

  楚留香不禁吃了一惊,道:“我分明是在打他,哪里给他好处了?”

  胡铁花瞪着眼睛道:“你用什么打他了?”

  楚留香道:“好像是银子。”

  胡铁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大声道:“你用银子打他,就算把他的脑袋打出洞来,他还会把你当恩人呢!”

  楚留香道:“无论如何,我已替你教训了他,你难道还要怪我吗?”

  胡铁花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他瞪了楚留香半天,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但楚留香却仿佛很茫然,便也直直地瞧着胡铁花。

  可瞧着瞧着,也不知怎的,两个人竟忽然一齐笑了,笑得几乎弯下了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笑声才止住。

  胡铁花不禁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这人仿佛总爱说些没什么道理的歪理,可偏偏谁也说不过你。”

  无论如何,等人总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于是楚留香便决定也去瞧瞧别人的热闹。

  他转过身,目光已扫向了大街。

  他这一瞧不要紧,可谁想到大街上就忽然有一名白衣人转过了身,身影悄无声息地向长街尽头掠去。

  楚留香气息不禁一滞,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起要与胡铁花交代一句,人就已如燕子般飞出。

  他想抓住这个人。

  但这人显然对城中建筑极为熟络,他总能在某个地方奇迹般的消失,然后忽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简直就像是施了魔法。

  但“楚留香轻功天下第一,绝世无双”这句话绝不是瞎说的。

  尽管两人一追一逃已跑出了很远,但楚留香还是断定这次自己绝不会叫那人走脱。

  然而生活总是会带给你各种各样的惊喜。

  当然还时常伴随着意外。

  就在楚留香即将抓住那人的前一刻,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呼救。

  黑树林之所以叫做黑树林,是因为无论多么酷烈的阳光也休想穿透树林中层层叠叠的树叶,带给里面的人一丝一毫的光明。

  谢海平瞧着那个被人死死按在地上的女子,终于畅快地笑出了声。

  女子虽被按得动弹不得,身上伤痕遍布全身却犹然冷笑不已。

  她听了谢海平的笑声,面上浮现出鄙夷之色:“你叽叽歪歪学甚猪叫?”

  谢海平也不恼,仍笑道:“自然是高兴,我今日大仇得报难道不该笑吗?而你如老鼠般挣扎了这许久最后还是要下地狱去。”

  女子想了想,忽然道:“确实该高兴,我刚杀谢江流时简直比你还要高兴一百倍。”

  她笑道:“却不知你要如何送我下地狱去?”

  谢海平道:“你若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就只叫人割你一百刀,便送你下去。”

  女子痛快道:“好,我跪。”

  她话音刚落,谢海平还未开口,身边的谢常便道:“公子,小心有诈。”

  谢海平抬抬手,笑道:“砍掉她剩下那只左手。”

  他最后一个字才落,女子的左手果然也跟着落下了。

  血流如注,顿时将黑树林里黑色的草叶染得更黑了。

  起风了,风将林中枝干吹得微微摇晃起来。

  谢海平向林海深处望去。

  他知道那里有人,而且必定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若非高手,又岂能将自身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

  但他却还是没有一丝一毫停手的意思。因为他还知道那个人不仅待在那里,而且已经待在那里很久了,眼看着这场虐杀进行,却连一动都不肯不动。

  无论谁想救人,都绝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除非他本就不是来救人的。

  谢海平几乎已料定这人绝不会出手。

  生死如常,江湖本就如此,所以当然少有人会不知死活地插手别人家的恩怨是非。

  他收回目光,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上。

  左臂忽然被断,女子一张脸上虽布满黑红色的污渍,叫人辨不清颜色,但她的挣扎却猛地微弱下去。

  谢海平冷冷道:“让她跪。”

  女子双臂皆失,虽重新站起来却再难保持平稳,但她的身体始终死死绷直,好似半分要跪的意思也没有。

  直到被人打断了腿。

  谢海平看得愉悦,快意道:“世人都说‘凤尾双钩’花昭月是出了名的泼辣,可他们哪里想得到你今日却还是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花昭月形容狼狈,却仍是破口大骂:“狗又如何?你爹叫我剁碎了可是喂狗连狗都不吃呢!”

  她冷笑着,眼神里却似蓄满了仇恨的毒火。

  只一息工夫,谢海平的面容便已扭曲,他忍了又忍,却终究按捺不住,提鞭冲了上去。

  这一瞬间,花昭月的眼中猛然闪过精光,口中便急射出一道银亮的小箭。

  两人相距极近,那小箭速度简直快得惊人,又加之实在出其不意,谢海平几乎已躲不掉了。

  但仅仅是几乎。

  千钧一发之际,谢海平手中钢鞭狂舞,虽将小箭打落,虎口却仍震得发疼。

  而花昭月见这次未能击杀对方,便知大势已去。

  她缓缓垂下头,好似全部精力都被那最后一击吸干,整个人都颓软下去。

  谢海平双目已烧得发红,切齿道:“给我把她剁碎了!非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第一刀才下去的时候,花昭月就已放弃忍耐,□□着痛呼出声。

  一刀又一刀,一时之间黑树林里只余女子的惨呼声。

  直到第八十九刀下去时,花昭月已彻底成了血人,终于不见半点生息。

  谢海平大声道:“她怎的不叫了?”

  一名侍从上前试了试鼻息,小声道:“她、她好像已死了。”

  谢海平一怔,随即愈想愈觉生气,不禁怒道:“死了也别停,给我剁成烂泥喂狗!”

  侍从点头称是。

  第九十刀落下时,喷出的血犹为的多。

  任谁都知道,人死之后血液会逐渐凝固。再加上花昭月双臂已断,早就没什么血可流了,如今又怎会喷出如此多的血?

  这是谁的血?

  谢常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地时,谢海平几乎已失了神。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快的刀。

  谢海平呆在原地,喃喃道:“你、你是来救人的?”

  那名待在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开口:“不是。”

  他说的不错,因为这世上绝不会有人要救一个已经死了的死人。

  谢海平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道:“我是来杀人的。”

  他说的很轻松,也很随意,简直没有半点不自在。

  这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杀人,岂非就是江湖人最常做的事情?

  他终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手起刀落便带起血雨腥风。

  眨眼之间,黑树林里又多了十数具横死的尸身。

  谢海平已逃走了。

  男人瞧着对方仓皇而去的背影,并没有急着追。

  他半蹲在花昭月面前,用刀背抬起了她的脸。

  花昭月竟还没有死,但显然也没有多久好活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低声道:“你来为我收尸?”

  “是。”

  “是花对月叫你来的?”

  “不是。”

  “不是?……那可真是太好了。”

  花昭月眼神迷离,不禁微微一笑。

  “无论报仇也好,收尸也罢……都绝轮不到他来染指……”

  她低声喃喃,说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

  “我是我,他是他,花家跟他再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那刀挥来时速度极快,刀锋上裹挟的风甚至惊起了沉闷的爆裂声。

  这一刀简直已快到割开了生与死。若非身临其境,绝难体会到其中玄妙!

  楚留香侧身避过,足尖轻点已轻飘飘地落在房檐之上,心中却不由掀起一片骇然。

  好快的刀!

  简直快得可怕!

  他已近十年未见过如此之快的刀。

  而那执刀者见一击不中,表情也甚是惊异。

  执刀者道:“你是谁?”

  楚留香还未答话,那名滚在房下的男人便嘶声大叫道:“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楚留香顿了顿,道:“你与他可有仇怨?”

  执刀者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楚留香道:“那你为何无故杀人?”

  执刀者不答反问:“你是来救人的?”

  楚留香道:“我是来阻止你杀人的。”

  执刀者冷笑道:“没有人能从我刀下救走我要杀的人。”

  楚留香沉声道:“你一定要杀他?”

  执刀者定定地瞧了楚留香一会儿,忽然收起了那柄快到可怕的刀。

  他转身冷冷道:“在我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还未及落下,这名冷酷的刀客便如他的快刀一般消失在了街尾。

  他来时黑衣沾染着无边肃杀之气,走时也好似也裹挟着潇潇风雪。

  这是一个常与死亡作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