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腹黑嫡女 > 第3章 第三章
  赵四说完,还不忘偷偷看一眼满月,见满月目光冷漠如凌,赵四身子不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孽畜!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夫人指着金骏茶,冷冷地瞪着满月。

  “侯爷书房的金骏茶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负责冲泡,紫琪丫鬟也亲眼看到你用金骏叶换了金骏茶,而赵四这里也是人赃并获!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跪下!!”

  老夫人话音落下,二夫人满意的看着满月。

  这出戏可是她精打细算算出来的,又让令狐捷暗暗地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没反对她才行动的!这次可谓是万无一失!

  满月眸子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不怒反笑,清秀灵动的面庞因为这一抹幽冷笑容,顿时如同一望无垠的冰冻湖面蓦然划过一抹刀锋光影,甚凉透心。

  “祖母,现在都是赵四和紫琪一面之词,所谓证据也可以栽赃嫁祸!满月自然有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给满月机会证明一下?”

  “证明清白?你个孽畜少在此大言不惭!我是不会再信你这满口胡言了!”老夫人吃过满月的亏,这会子想的就是立刻了断。

  “祖母都不给满月机会证明清白,上来就相信一个丫鬟一个家丁的话!祖母还有拿我当是您的孙女吗?如果有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然祖母都说了是证据确凿,祖母还担心我在三殿下面前,在祖母面前能颠倒黑白不成吗?满月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只会说出实话,做好自己的本分!”

  满月音调提高,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她是知道老夫人偏心的,但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偏袒到如此地步!

  “满月丫头!你怎么跟老夫人说话的!若不是老夫人,你现在还在小县城呢!是老夫人心疼你,念想你,特意派人把你接回来,如今你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学会恩将仇报了!你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老夫人的一片心?”二夫人见时机差不多,跳出来说话。

  表面看似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火上浇油,数落满月的不是。

  “大姐,我这个做妹妹的知道这一刻你心里难受害怕,可祖母待我们姐妹几个一贯是慈祥体贴,她老人家也不想有今天这件事情发生,姐姐就不要跟祖母犟了,还是快快说出实话吧。”

  令狐平雪依旧是一副得体善良的表情,配上她倾城倾国的容颜,任何男人见了如此完美优雅的令狐平雪都会目不转睛三魂丢了两魂半。

  听到这里,满月心底冷笑迭起。

  令狐平雪比二夫人还要狠毒!表面装着温柔善良多么的替她这个姐姐着想,却是变着花样的逼她承认!

  “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要我说出所谓的实话,那就得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二妹只知道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却不知道这茶叶每一年每一季因为雨水不同气候不同,茶叶口感都会有较大或者轻微的差别,就算是将金骏茶换成了金骏叶,那么金骏叶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喝得起的茶叶,这街上能卖金骏叶的也没有几家铺子,而每一年的口感也不相同,到时候冲泡出这一壶金骏叶就能知道年份季节。想我才回来侯府不到一个月,连侯府的大门还没出过,哪来的法子出去买来这金骏叶!若不是熟悉这京都各大茶铺在侯府待了十年以上的人,岂会这么容易买到金骏叶?”

  满月冷冷迎上令狐平雪有些失措的眼神,清冷出声。

  令狐平雪懂得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又有何用?她在前世可是连每一年每一季各地有名的茶叶口感味道都能娓娓道来!这一点,令狐平雪连半分都比不了她!

  曾经她倾心研究这一切,只因——林东合好茶。林东合品茶,有些微的差别都能品出,满月那时为了不让林东合品茶的时候有任何口感上的瑕疵,对于送到林东合面前的茶叶都是一一品过,绝无差池之后才会给他冲泡!

  如今想来,呵——上一世的她,真的是为了林东合,为了侯府,倾尽所有!

  满月一席话说愣了所有人,尤其是林东合。他自认品茶认茶天赋异禀,普天之下,还不曾有人超过他的造诣。而他刚才称赞令狐平雪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心意罢了,并非真的不懂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

  没想到这个克死亲人的令狐满月到了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如此处之泰然!这样的女子世间罕见!只可惜——她在侯府之内不受宠,又没有资历雄厚的外祖父家做靠山,这样的令狐满月在他仕途之上难成大事。

  尽管林东合看出些许端倪,此刻却是一言不发。

  满月一席话,说的老夫人也不由得愣住了,嘴巴张了好几下,看向满月的眼神冰冷如霜。

  “满月丫头!你少在这里绕弯子了,老夫人可没有空听你说茶叶来自哪一年哪一季,你如此做,不过是拖延时辰罢了。”二夫人见冷了场,自然是不甘心的跳出来表现一番。

  “满月丫头!你少在这里绕弯子了,老夫人可没有空听你说茶叶来自哪一年哪一季,你如此做,不过是拖延时辰罢了。”二夫人见冷了场,自然是不甘心的跳出来表现一番。

  “那二夫人现在急于代替老夫人断案又算什么?你说满月是在拖延时辰,那么二夫人算不算是草率了结呢!”

  二夫人话音刚落,门口的珍珠帘子就被从外挑了起来,环佩叮咚,一抹烟霞色身影翩然走进房间,令狐泉沉稳出声,旋即缓缓走进房间。

  就是林东合见了令狐泉也要欠身示意。

  令狐泉的夫君虽是王爷,却是林东合的叔叔辈,又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功勋王爷,所以令狐泉也算是林东合的长辈。

  只是老夫人却有些看不下去。

  “你不在自己的院子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老夫人一开口便没什么好语气。

  令狐泉早就习惯了老夫人偏袒二房,可老夫人偏袒归偏袒,平时多给二房好处也就罢了,却不能为了给二房铺路就罔顾无辜,这一点是令狐泉不能容忍的。

  况且满月这孩子冰雪聪明,沉稳冷静,若是老夫人善待于她,将来必定是侯府之福。只可惜——

  “母亲,女儿也是听闻三殿下来了侯府,特意赶来看看,谁知在门口就听到二夫人指责满月,虽然二夫人不想听满月解释,可我这个做姑姑的倒是很想听听满月丫头有何话说,相信耽误不了各位多少时辰。”

  令狐泉说完,抬手示意满月开口,直接堵住了二夫人张开的嘴。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令狐泉一眼。

  而令狐平雪心底虽然极为不满,面上却是带着对满月的担忧和关心,她既要做给令狐泉看,更要做给林东合看。

  满月阖首谢过令狐泉,眸光一转,看向桌上摆放的丝帕,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冰冷嘲讽。

  “刚刚二夫人和妹妹都说了,这丝帕的质地是雪蚕丝。其实这种雪蚕丝祖母的确是给过我半匹,不过至今还好生的放在我房间,不曾用过一尺,老夫人可以派人去我房间将雪蚕丝拿过来比对一番,看是不是正好半匹。至于我身上带着的这个荷包,绣工是我的没错,但却不是雪蚕丝,而是普通的白蚕丝,远看与雪蚕丝无异,近观之下自然是比不上雪蚕丝质地轻柔奢华。”

  满月说着,从容摘下身上佩戴的荷包放在老夫人和令狐泉面前。

  普通蚕丝和雪蚕丝一经比较,效果明显。

  老夫人远看也是没能看出区别来,如此近看之下,老夫人想否认都不可能了。

  二夫人凑近了一看,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来人,去满月房里将雪蚕丝拿来看看。”令狐泉沉声开口,亲自派人前去满月的院子。

  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人她是信不过了。

  “就算这丝帕不是雪蚕丝,可是这绣工——”二夫人趁着空当不甘的反驳满月。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满月冷冷打断。

  “二夫人,我还没说完呢!这丝帕的绣工乍一看与满月荷包的确相似,可相似就是相似!永远不是事实!”

  满月看着二夫人青白不定的脸色,继续道,

  “满月绣的荷塘月色,荷花底部用的是浅褐色针线,而这方丝帕用的却是粉色丝线,而且这种丝线闪着金色光芒,分明是苏绣采用的金线挑丝,金线挑丝可是给皇亲国戚做衣服才用的丝线,满月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哪来的这个本事弄到金线呢?如果证实满月这里有金线挑丝那可是亵渎贡品的罪名,是要满门抄斩的!!”

  满月最后一句话甫一出口,反应最大的就是令狐捷。

  这丝线是他从林东合府里找来的,母亲让他从宫外找丝线,他哪里懂什么金线挑丝,随便拿了一些就交给母亲了。

  “什么金线挑丝?你、你少在这里信口胡邹!”二夫人有些着急了。

  这丝线可是令狐捷从外面带回来的,目的就是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她都不懂什么金线挑丝,这令狐满月一个小县城长大的野丫头她怎么懂的?

  这、这根本不可能!

  “二夫人若不信,大可叫姑姑相熟的裁缝过来一看究竟。姑姑贵为王妃,自然穿过以金线挑丝织造的衣裙。”

  满月不卑不亢,冷静以对。

  这时,令狐泉派去的人已经从满月的蒹葭阁回来,一同回来的除了捧着雪蚕丝的惜梦,还有刚才一块跟去的白妈妈。

  老夫人自然是不放心,刚刚就使了个眼色让白妈妈跟着一块过去看看。

  白妈妈一进屋就悄悄地冲老夫人摇摇头。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看向二夫人的眼神这会子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

  “回老夫人,王妃。奴婢仔细的检查过雪蚕丝,的确是半匹,一丝一毫也不差。这断开的地方还有画线用的粉,这粉的颜色也是老夫人院里一贯使用的暗粉色,相信是上次白妈妈将雪蚕丝分开时候留下的。”

  丫鬟乔青将布匹呈上,恭敬开口。

  二夫人的脸色现在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这雪蚕丝十天前就送到令狐满月那里了,她竟然一点都没用?怎么可能?前些日子看到她在绣荷包,还以为用的雪蚕丝!

  这雪蚕丝可是上等料子,到了谁手里不是赶紧绣一方新的丝帕来用!二夫人如何也算不到满月这几天绣的荷包用的竟然是普通蚕丝!

  令狐平雪没想到今天非但没坏了满月的名声,还让她在林东合面前出尽了风头!她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起身拿过桌上的荷包和丝帕细细比对,却是与满月说的一模一样。

  可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也没见过真正的金线挑丝,令狐满月怎么会知道?她明明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知道这个!!

  令狐平雪最在意的就是有人比她懂得多比她风头盛!可满月如今提到的金线挑丝,偏偏她就是不知道!

  满月微昂起下巴,眸光淡淡的扫过令狐平雪。

  这才是开始而已!

  将来她还有更多打击令狐平雪的地方!

  她令狐满月曾经是林东合的皇后,母仪天下!如何会不懂金线挑丝?

  她令狐满月曾经是林东合的皇后,母仪天下!如何会不懂金线挑丝?

  至于那雪蚕丝——当初老夫人派人送来的时候,满月就让惜梦原封不动的全都打包存放了起来,就是怕老夫人和二夫人会有类似今天这么一出。

  “祖母,现在所谓的物证不过是冤枉陷害,真要调查起来,那么这侯府谁有可能入宫?谁有可能接触穿着金线挑丝锦袍的人,不过寥寥,若是调查起来倒也不难!如今不过是证明了赵四的话无半分可信”

  满月眸光一转,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四。

  “老夫人、小、小的冤枉!那丝帕真是大小姐给小人的!小的没有说谎啊!”赵四还在拼死抵赖。他要是说实话了也没有活路!

  老夫人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二夫人知道自己这次若还不能制住令狐满月,老夫人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可她看看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

  满月这会子却是言辞冷冽的质问赵四。

  “赵四!你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好!那我问你!这丝帕上绣了一个人名,究竟是谁的名字?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满月将丝帕拿在手中,冷声质问赵四。

  二夫人一听满月的话,身子微微一抖,这个令狐满月竟然——

  赵四一听满月如此说,不觉有些慌神,遂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那上面的确绣了一个人名,但小的目不识丁,哪里知道是什么字。但肯定不是小人的名字就是大小姐的闺名。”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上面半个字都没有!”

  满月扬手将丝帕甩在赵四面前,甫一出口,赵四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夫人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有令狐平雪扶着她,她就摔倒出丑了。

  至此,赵四的任何话再不可信!

  令狐泉安静看着眼前一幕,却是寒从心底起。

  老夫人若是继续纵容二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小的一时口误,小的一时口误!”赵四自知这一次逃不过了,却是不敢说出是受了二夫人指使,哆哆嗦嗦的说不成句子。

  他真的不敢说别的话!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现在还在大少爷手里握着呢。

  “紫琪!你还要走赵四的老路是不是?”令狐泉适时开口,吓得紫琪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嘤嘤哭泣。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真的看见大小姐换茶叶了!奴婢真的看见了!”紫琪一边哭着一边说着。现在老夫人不开口,她就要扛下所有来。

  可很明显,紫琪也快扛不住了。

  “紫琪,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乖乖说出实话!”满月抬手捻起一片金骏叶,眸光清冷无波,看似平静,却在暗处涌动血色寒芒。

  一瞬冷芒刺背的感觉,吓得紫琪将脑袋埋的低低的,连哭泣声都变小了。

  “姑姑,祖母。如果满月没看错的话,这些金骏叶是去年春天采下的茶叶,这个年份的金骏叶究竟哪里有,稍微调查一下就可知晓。京都有这种茶叶的铺子一共就那么几家,谁家流出的都会有相关记录。是不是侯府其他人去买的,一查就知道。”

  满月连金骏叶的年份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这下连林东合都目瞪口呆。

  而令狐捷吃惊之余,眼底一瞬漫过满满的杀气。母亲和妹妹说得对,令狐满月真的不能再留了!必须尽快的铲除她!就算这一次让她侥幸逃过!也不能再等太长时间了!

  之前他还不理解母亲和妹妹怎么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斗不过!这下看来,这个令狐满月还真有些本事!所以决不能留她性命!

  令狐捷眼底杀气凝聚!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就算是暗中痛下杀手也在所不辞!他令狐捷在林东合身边八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辅佐未来君王官拜一品!他岂能容许令狐满月突然出现破坏这一切?

  “行了!满月,你不用多说了,这件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赵四和紫琪全都赶出侯府,终生不得踏入侯府一步!”

  老夫人虽然不甘心,却知道继续闹下去,若是令狐鸿熹回来了,就算令狐满月不开口,令狐泉也必定有话说,到时候令狐鸿熹一旦彻查下来,再将令狐捷牵扯出来就不合适了。

  “祖母!如今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如何能算?这两个下人,一个诋毁我的名声,一个冤枉我偷梁换柱。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就如此害我,此事若不查清楚是否有背后黑手,满月以后在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如今当着三殿下的面就如此草率断案,侯府之中以前也是如此吗?”

  满月知道老夫人想保住二房,可今天这一出就这么算完了是绝不可能的!既然她与二夫人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处,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这一次她要争取自己的权利和主动!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泉不觉扭头看向老夫人。

  既然满月问的是老夫人,令狐泉就不会多言。而满月也算是这个家里第一个敢跟老夫人叫板的人!

  “大胆!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祖母!你就如此对长辈说话?”老夫人被满月如此呛声,自然动怒。

  满月却是一脸执着,不见丝毫动摇。

  “祖母永远都是祖母!正因为是祖母,如今是您的孙女被冤枉,就这么算了?是否以后其他人遭受不白之冤也是如此草率了解呢?孙女才回来一个月而已,就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孙女实在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下一步还会有人用何等下三滥的阴招对付孙女!这个家是祖母做主,若祖母都不为孙女主持公道,那孙女还能找谁开口?”

  满月说着跪了下来,昂起头,定定的看向老夫人。

  大有一副老夫人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跪地上不起来的架势。

  “你!”老夫人指着满月,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平雪急忙起身给老夫人拍着背,还不忘一脸担忧的劝着满月,

  “大姐,有话起来说就是。祖母的意思也只是暂且告一段落,今儿不是三殿下在此做客吗?若是怠慢了殿下,祖母心里也不好受。”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林东合的视线都在令狐平雪身上。乍一看,还真是郎情妾意!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林东合的视线都在令狐平雪身上。乍一看,还真是郎情妾意!

  见此情景,满月心底冷笑一声,旋即凉凉开口,

  “二妹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你不是极力让我承认跟赵四认识并且换了茶叶吗?怎么这会就变了?我真是没想到二妹竟然一会一个变化?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你?”

  满月从容反问令狐平雪,墨色瞳仁闪烁坚定冷静的光芒,令狐平雪没想到满月会这么说,嘴巴张了张,脸色微微泛白。

  眼见满月坚持不肯妥协,老夫人脸色铁青,可当着林东合的面又不好发作。令狐平雪深知继续下去的话,老夫人势必要拉出一个垫背的做给令狐满月和令狐泉看,这个垫背的十之八九是她的母亲。

  令狐平雪一脸愁绪委屈的表情看向林东合,眸光若粼粼波光,闪烁水晶一般的明亮光芒,似是有求于林东合。充分发挥她倾国倾城的优势和魅力。

  虽然令狐平雪没开口,林东合却看懂她眼神传递的意思。

  令狐平雪有求于他,他如何能拒绝?

  “令狐满月,今日之事本殿下在此看的一清二楚,并非有人刻意针对于你,老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才会对你动怒,说到底还是看重你这个孙女才会如此。本殿下近日事情繁多,难得有空过来一坐,你就不要再执着坚持了,等本殿下走后,相信老夫人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林东合说话的时候,目光看似落在满月身上,却是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面对满月。在他眼里,纵然这个令狐满月聪明大气不输男儿,但将来能伴随他林东合身边的女子必定是全天下最貌美的女子才般配!

  令狐平雪此刻唇角不由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弧度,看向林东合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感激和温柔。

  满月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嘲讽弧度,从容回道,

  “民女自然知道三殿下事物繁多,但今日之事,当着三殿下的面若不解释清楚了,岂不是污了三殿下的眼?三殿下为皇上办事为朝廷办事,素来遵循的不该是公正严明问责到底的原则吗?那么今日之事为何就特殊到不需要问责到底呢?”

  满月反问林东合,神情是一贯的从容平静。

  若是林东合还坚持刚才说的话,那么就是林东合认可今天的事情有什么特殊的猫腻存在,满月这番话是将林东合也拖下水了!

  之前老夫人和二夫人冤枉她的时候林东合冷眼旁观,现在跳出来说话,满月岂能让他如愿?

  “令狐满月,你到底要干什么?三殿下都开口了,你还多言什么?非要如此为难祖母是不是?”令狐捷没想到满月连林东合都不怕,不觉涨红了脸数落满月。

  可满月连林东合和老夫人都不怕,岂会在乎令狐捷说什么!

  满月不说话,始终跪在地上等候老夫人给她一个最终的答复。

  僵持之下,老夫人咬牙开口,“二房的,跪下!白妈妈,跪下!”

  “老夫人,我——我也跪?”二夫人见白妈妈跪下了,一脸委屈紧张的看着老夫人。

  “二夫人,老夫人说的是二房的跪下,说的不只是你一个,而是二妹和大哥都要跪下!难道他们不是二房的吗?祖母这是要秉公处理了。”

  满月一脸无辜好奇的表情看向二夫人,话音落下,令狐捷和令狐平雪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令狐平雪再次看向林东合,眼神充满请求和期待。要她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下跪这不丢尽她令狐平雪的脸吗?可林东合这次却是缓缓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丝歉意。

  这必定是侯府的事情,他若继续插手下去,难道是要他接手此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是被父皇知道他参与侯府家事,必定重重罚他。

  眼见林东合也没辙了,令狐平雪又一脸委屈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刚才的确是想让二夫人一个人下跪的,可一出口说成二房的。老夫人正想着如何改口,令狐泉却不紧不慢的说道,

  “平雪,阿捷,现在是你们的母亲犯了错误,为人子女者,此刻岂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下跪而无动于衷?礼义廉耻都忘在脑后了吗?”

  令狐泉的话句句在理。

  当娘的跪在这里,孩子还好好站着,简直是大不孝!

  老夫人之前只考虑抓出白妈妈和刚才喊的最大声的二夫人处罚一番,毕竟这后院很多事情都是二夫人负责,可老夫人却忽略了一点,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也在场!若是处罚二夫人,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在场的话也会连带。

  老夫人此刻脸色铁青,眼底泥浆翻涌。

  虽然心疼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可话已经出口了,只得咬咬牙狠声道,

  “全都跪下!”

  “祖母!您怎么能为了令狐满月处罚我们呢?”令狐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祖母——”令狐平雪颤音开口,眼底泛着泪光,快要哭了的感觉。如此模样的令狐平雪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东合见此,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只有满月,自始至终平静以对。

  “跪!下!”老夫人恨恨的瞪着二夫人。话却是对他们三个人说的。

  二夫人知道申辩无望了,咬着牙根缓缓跪下,令狐捷则是握紧了拳头,额头手背青筋迸射,一脸不甘的跪在地上。

  令狐平雪脸色煞白,震惊的看着面容铁青的老夫人,只觉得面颊这一刻是火辣辣滚烫的感觉。

  令狐平雪最后一个跪了下来。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如今——当着林东合的面,竟然让她受到如此委屈?令狐平雪此刻恨不得跳起来撕了满月!

  “白妈妈管教底下丫鬟无方,酿此祸事,罚跪院中三日思过,扣除季度月银!二房的,罚你在祠堂面壁思过三日,一月之内不得踏出侯府大门!以儆效尤!”

  老夫人话音落下,白妈妈叩头领罚。

  二夫人虽然满腹委屈不甘,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跟老夫人叫板。

  “满月丫头,今日之事我已经处罚了相关人等,至于紫琪和赵四,想来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才会酿此祸事,将他们逐出府去也就断了以后的祸事。你还跪在那里不起来,难不成连我这个老太婆也想一块罚了?”

  老夫人明显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处罚白妈妈和二夫人,说话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一丝恨意。

  满月此刻缓缓起身,目光安然迎上老夫人带着恨意的视线,眼底始终是清冷一片。

  “祖母,满月之前离家七年,如今回来不足一月,一直是恪尽职守本本分分,谁知惹上今天这般脏水,险些毁了一生清白。满月也是心中无靠委屈无辜,唯有将所有公平公正都寄托在祖母身上,还请祖母多多包涵满月年纪尚小,心思单纯。”

  满月说完,老夫人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被满月说的堵得半天上不来一句话。

  面对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老夫人今儿跌了如此大的份子,想老夫人在侯府一贯是说一不二掌控全局,今儿憋了一肚子火气却是发不出一丝一毫。

  令狐捷此刻恨恨的起身,看向满月的眼神满覆杀气。明明策划的万无一失,到最后却搭上二房所有人跟着下跪!

  令狐平雪此刻比任何人都委屈,眼里噙着泪,快要哭了的样子。扶起脸色煞白的二夫人后,母女二人看似委屈无辜,此刻心底却是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的想法。

  ——

  老夫人处置了二夫人和白妈妈,连带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也跟着一块下跪受罚,这在整个侯府都是破天荒头一遭。

  稍后,林东合借故有事先行离开,老夫人也沉着脸打发了众人。

  令狐泉走过满月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满月垂眸阖首,对于令狐泉的感激,尽在不言中。

  目送令狐泉离开,满月带着丫鬟惜梦走出凤兰院,没走几步,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令狐满月!你给我站住!”二夫人一声冷喝,快走几步拦在了满月身前,惜梦见二夫人来势汹汹,本能的挡在满月身前保护她。

  二夫人扬起手臂,眼看就要甩在惜梦脸上。

  满月眼疾手快拉开了惜梦,二夫人一个趔趄手掌落空,脸色涨红瞪着满月,

  “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今天赢了我们!往后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今天给我占了多少便宜,以后我都会让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二夫人指着满月咬牙切齿道。

  满月示意惜梦站在身后,从容看向面容扭曲的二夫人。

  “若非有人存了害人之心,又何必自取其辱要罚跪祠堂呢?二夫人现在还站在这里不走,莫不是不知道祠堂在哪儿?需要我给你指路吗?”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眸光平静如水。

  “你这个扫把星!我罚跪祠堂还不都是你害的!扫把星!”二夫人说着扬起手臂就要打满月,却被令狐平雪拦下了。

  “母亲,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有失您的身份。再说——父亲可快回来了。”令狐平雪低声劝着母亲。

  二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哼哼的甩下手,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贱丫头!你不可能每回都这么命大!”

  满月听了,微笑,淡淡道,“那要看二夫人有几个女儿能搭上了!上次搭上令狐子璐,这次搭上你自己,下次呢?”

  “你、”令狐子璐是二夫人心底的痛,二夫人没想到满月知道上次的事情也是她暗中筹划的,如此说来——子璐中了□□也是她故意的?

  想到子璐那晚失控真的是被满月换了茶水,二夫人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还想说什么,却被令狐平雪推着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再闹下去的话,万一父亲真的回来了,吃亏的还是母亲。

  令狐平雪与满月擦身而过的时候,面上依旧挂着一贯的优雅高贵,却是轻启薄唇在满月耳边冷嘲开口,

  “令狐满月,你注定是为我铺路牺牲的垫脚石,你以为你能走在我前面吗?”

  满月听了并不看她,笑着开口,“我走路一贯是朝前看,所以并不知道身后有多少猫猫狗狗,看来二妹与我正好相反,最喜欢追在别人身后狂吠。”

  满月说完从容转身,留下一脸震惊表情的令狐平雪站在原地。

  今天既然已经跟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往后她在侯府的每一步都会充满危险杀机,就算她做好万全准备,若老夫人下定决心暗中痛下杀手,她未必能逃得过。

  就好比今天,虽然躲过一劫,却是险胜。是她之前对老夫人送去的东西多了猜忌和想法才能掌握一线生机!

  单靠令狐泉的帮助在侯府站稳脚跟还不够!她还需要一个能令她掌控他人生杀大权的人为她所用!

  ——

  秀雅院

  二夫人看着蜷缩在床上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令狐子璐,说不出的心疼和气愤。

  心疼的是她好好地女儿就这么被老夫人彻底的放弃了。刚刚老夫人送来话,十天后太皇太后举办的晚宴,令狐子璐不必参加,不但是太皇太后的晚宴不用参加,以后令狐子璐都不准踏出秀雅院一步,这完全是将令狐子璐放弃的意思。

  二夫人恨的自然是满月!若非满月,她的女儿还有大好前程呢!虽然未必有平雪那般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做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

  二夫人此刻并不觉得是她先要置满月于死地才会引火自焚,害了自己女儿!

  “母亲!祖母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晚宴?!为什么?!我听说十天后的晚宴太子和诸位殿下都会参加!还有很多世家公子王孙贵族都会出席!这么好的机会——母亲!我要去!我要去!!”

  令狐子璐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尖叫着喊着。

  二夫人急忙摁住她,可令狐子璐却不依不饶的喊着,

  “凭什么不让我去?!凭什么那个扫把星可以去我不可以!!我现在这样还不都都是令狐满月那个贱人害的吗?!都是她!那□□明明是下给她的!为什么会被我喝了?还被太子殿下看到了!呜呜呜呜——母亲!你替我杀了那小贱人!杀了她!!替我报仇啊!”

  “妹妹,你以为母亲不想为你出头做主吗?可是这一次祖母是铁了心不准你出席晚宴,我跟母亲轮番前去说情都被挡了回来,若不是祖母下令命我非去不可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什么也会留在侯府陪着你的。”令狐平雪从二夫人身后走出来,轻言软语的劝着令狐子璐。

  令狐平雪话说的好听漂亮,戏也演的逼真动情。

  事实上却是她根本就没去求过老夫人,更不可能为了令狐子璐不进宫参加晚宴。

  老夫人将她藏了这么久,藏的如此深,为的就是在十天后的晚宴上惊艳亮相,如此机会,令狐平雪岂能放弃?

  “姐姐,母亲——呜呜——”令狐子璐知道自己前程尽毁,却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解决了令狐满月之后,祖母心情好转,过了这阵风声就不怪她了也不一定!

  “子璐!你放心!你有今天这样都是令狐满月那小贱人害的!母亲岂能让她如愿逍遥?你且看着!十天后的晚宴必定是那小贱人的死期!”二夫人咬着牙恨恨开口!

  这一次她不会再知会老夫人,免得在老夫人面前束手束脚。她会动用她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铲除令狐满月!永绝后患!

  老夫人活不了多少年,将来平雪做了皇后母仪天下,这侯府说话算数的还是她!就算她先斩后奏,老夫人知道了顶多是罚跪,不会将她废了!在侯府,她可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又有一个将军哥哥当靠山,老夫人用着她的机会多了去了。

  “母亲,你真的要——那可是皇宫。”令狐平雪见母亲心意已决,不免有些担忧。

  “正因为是皇宫,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二夫人一手握着令狐子璐,一手握着令狐平雪,眼底溢满浓浓杀气。

  ——

  蒹葭阁

  满月倏忽从梦魇当中醒来。

  在梦中,她再次回到了血雨腥风的上一世。前世经历一切飞闪倒退,每一幕都深深刺激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将那些陈年伤疤血淋淋的撕开。

  当梦魇倒退到了最后,是她在贺家重生的一幕。

  满月自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淋淋。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是她已经熟悉的房间。

  “小姐。”门口响起惜梦的声音。

  满月擦擦额头冷汗,哑声道,“进来。”

  惜梦轻轻推开房门,打好了温水端了进来。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惜梦关心的看着满月。

  “没事。”满月摇摇头,刚刚下床洗漱一番,就听到院中响起乔青和凝静对话的声音。

  “乔青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王妃派我来给大小姐送几身衣服,过几日大小姐要进宫了,王妃见大小姐平日穿的素淡简朴,想让大小姐进宫那天穿的喜庆一点。”

  “乔青,进来吧。”听到乔青的话,满月开口让乔青进屋。

  “是,大小姐。”乔青说着,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锦盒打开,是四套崭新的绫罗新衣,都是这个季节京都世家千金流行的款式和衣料。青蓝粉白各一套,做工精良却是奢而不华。

  “大小姐,衣服给您放这儿了。王妃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乔青,衣服若有不合身,您尽管让丫鬟们去王妃院子说一声即可。乔青就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乔青放下衣服,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见乔青走的匆忙,满月立刻让凝静追出去,给了乔青一块翡翠作为打赏。乔青明显一愣,红着脸接下了。

  满月赏给乔青的翡翠是前几日令狐鸿熹喜欢满月泡的茶,奖赏给她的。满月自然明白这侯府大院人情往来的重要性,可她手里的确没有多余的银两,翡翠虽然是令狐鸿熹赏赐的,却也是身外之物。

  令狐泉为人豁达开明,自然不喜欢别人小家子气,尤其满月曾在小县城待了七年,就更加不能让令狐泉当她吝啬小气上不了台面。

  有些赏赐必须做到。

  满月手指轻轻拂过衣服,却发觉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旋即将最下面一件衣裳掀开,锦盒最底层竟是整齐的摆放了四个银元宝。一个五十两,四个就是二百两。

  “大小姐,这些银子——”惜梦捂着嘴惊讶的看着满月。

  凝静见此,小跑到门口急忙关上了房门。

  满月对凝静满意的点点头。

  她身边这两个丫鬟算是跟她出生入死过了。

  凝静话少,关键时刻沉稳冷静。惜梦年轻,活泼机灵,危急关头胆大心细。

  “惜梦,这几天出府的时候串开一锭银子,剩下的找个地方放起来,今天这事谁都不许说。”满月轻声嘱咐二人。

  二人同时点点头。

  看来她刚才派凝静送给乔青那个翡翠还真是押对宝了!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乔青如此大的赏赐,势必会在令狐泉心目中增加好感和分量。

  而令狐泉也是真心待她。

  特意选在一大早送来衣服,就是不想更多人看到。送给她的银子藏在最下面,自然是不希望满月声张。在这侯府深宅,锦衣玉食绫罗绸缎都敌不过实实在在的银子好用。

  ——

  明水院

  乔青将满月赏给她的翡翠挂件拿出给令狐泉看。

  令狐泉瞧着那翡翠的质地和工艺,不由一愣。旋即点点头,欣慰道,

  “行了,收起来吧,不必声张。既然是大小姐给你的拿着就是了。”

  “是。王妃。”乔青收起翡翠,轻轻退下。

  令狐泉轻舒口气,她倒是没看错人,令狐满月的确是个大气担当的孩子。小小年纪却处事冷静从容,不枉她一番心思。

  只是——就目前来说,那丫头日后要过的坎还多着呢。

  ——

  接下来的日子满月看似度过了平静无波的十天,可因为整个侯府过于平静,难免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而老夫人那边,明知她十日后要进宫参加晚宴,却不曾派人来教她任何宫廷礼仪,还是令狐泉未雨绸缪,派乔青来试探满月对宫廷礼仪知晓多少,满月对于乔青提出的问题全都流畅回答无一错误,并且告诉乔青宫廷礼仪是从县城年府家的小姐那里看来的,因为贺家与年家曾经是一院之隔,年家小姐作为进宫选秀的秀女,学习宫廷礼仪的时候,满月曾经见过,会也不足为奇。

  令狐泉虽然惊讶怀疑,却并未多问。

  ——

  一早,侯府众人一番忙碌折腾。

  四辆马车缓缓出府。

  老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第二辆是令狐泉。第三辆马车上面坐着的是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老夫人念二夫人罚跪祠堂真心悔过,所以准她提前出府。

  满月带着惜梦和凝静坐在第四辆马车上,马车启动,满月放下车帘闭目休息。

  令狐子璐自暗处探出头来,恨恨的望着满月乘坐的马车,手中抓着一把还在滴水的艾草。

  侯府马车在宫外缓缓停下,二夫人上了老夫人乘坐的马车,与老夫人一同进宫面见皇后。皇后是老夫人的侄女,这些年来,与老夫人素来亲近,而二夫人因为有一个将军哥哥,自然也是皇后拉拢的对象。

  令狐泉的马车则直奔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太皇太后念及平王当日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如今平王去世,若是怠慢了令狐泉,难免会给外人留下一个刻薄功臣的名声。所以太皇太后格外开恩,准许令狐泉与她一同出席晚宴。

  满月和令狐平雪乘坐一辆马车在举办晚宴的未央宫外下车。

  所有参加晚宴的世家千金都是自此下车,步行进入未央宫等候太皇太后驾临。

  车内,令狐平雪稳稳坐着,显然是想让满月先下车。稍后一旦她走出马车的话,势必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正所谓最后出场的才是最重要的,令狐平雪自然要把握这个机会。

  满月知晓令狐平雪的心思,外面已经来了不少的世家千金王公贵族,很多人看到侯府的马车后,目光早已聚焦过来,令狐平雪故意拖拖拉拉的下车,就是为了一会收获更多惊艳赞叹的目光。

  “惜梦,走吧。”满月率先下车,一席湖水蓝绫罗长裙,清雅秀丽,衬托的她玲珑身段玲珑有致,墨色青丝在惜梦一双巧手之下挽做一个琉璃飞云髻,淡而雅致却又别具一格。

  清丽面庞不施粉黛,墨色瞳仁涌动皓朗流光,将她秀丽面庞衬托的灵动清透。

  众人视线看过来,虽然都不认识满月,但也早早收到消息,侯府今日进宫的会是刚刚从小县城回来的大小姐令狐满月和令狐平雪。众人都当如此大的场面对于离开侯府七年的野丫头令狐满月来说必定是难以应对的,可是见满月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大气进退有度,众人惊讶之余不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令狐满月怎么不像传言当中那般粗俗不堪呢?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听说她在小县城寄养了七年,这才回来一个月,就能达到如此气质,还真是有些本事。”

  “所以说,凤凰就是凤凰,就算落难了,有朝一日飞了出来,还是挡不住富贵光芒的。”

  一众王孙公子议论纷纷,虽然都在等着看令狐平雪露面,可对于满月的第一印象却都是深刻清晰。

  听着众人对满月的议论,令狐平雪勾唇冷笑,对着丫鬟举在身前的铜镜仔细照着,不容许自己有一丝差池。

  “什么凤凰?什么大家闺秀?很快就是一只人人唾弃的野鸡。”令狐平雪低声嘲讽开口,跪在地上的丫鬟玉华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形容令狐满月是野鸡,捧着铜镜的手不由得一抖,令狐平雪见此,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扎在玉华手背上。

  “小姐——”玉华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却是忍着不敢吭声。

  “连个铜镜都举不稳要你这个贱婢作何?”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训斥玉华。

  “奴婢知错。”玉华将铜镜举过头顶,脑袋埋得低低的,眼里噙着泪却不敢落下。

  见玉华手背渗出一丝血痕,令狐平雪满意的冷笑一声。

  “走吧。”令狐平雪高傲的昂了昂下巴,冷声下令。

  玉华急忙放下铜镜掀起车帘,令狐平雪走下马车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一贯的温柔高贵。

  随着她走下马车,一瞬聚拢万千光芒,绽放夺目光彩。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定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

  素来只听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拥有倾城倾国之貌,姿容绝美艳绝京都,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颦一笑都足以令天下男儿为之神魂颠倒。

  却是听闻的多,眼见的少。

  而今亲眼目睹,叫人不再怀疑传言而是相信眼见为实。

  令狐平雪一席浅紫色烟霞长裙缓步向前,虽说比满月小了半岁,可身材却发育的高挑纤细曲线玲珑,青丝挽着优雅的海棠髻,斜插着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子,簪子下面缀着浅紫色的珍珠流苏,随着她走动缓缓摆动,白玉无暇美人如珠,登时如愿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满月并不否认令狐平雪的绝色美貌。

  在前世,她一直扮演的不都是令狐平雪的配角吗?一直为她所用!为林东合所用!而令狐平雪靠的就是绝美姿色加上无辜善良的伪装得到了一切!

  众人的惊叹艳羡都在令狐平雪意料之中。

  令狐平雪挂着伪善温柔的笑容来到满月面前,轻柔出声,

  “姐姐,我们一起走吧。”温柔的声音能化出水来,和善的表情透着无辜单纯,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令狐平雪对满月这个姐姐既尊敬又体贴。

  满月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你我是姐妹,自然要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令狐平雪说的都是废话!

  可满月面上笑的比令狐平雪还要灿烂,令狐平雪吃了哑巴亏,却还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面对满月。

  “姐姐——”

  “令狐满月,真有你的。让本殿下好找。”

  正在这时,一道清朗明净的声音悠然响起打断了令狐平雪的话,紧跟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一瞬降临满月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众人视线悉数从令狐平雪身上移开,愣愣的看着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的林简。

  现场响起不小的抽气声,一众世家千金原本以为晚上才能得见太子的面,却没想到太子现在就出现了。

  “太子——殿下?”令狐平雪震惊之余福身问好,眸光水润如玉,身子不经意的往前探了探,想要更多的吸引林简注意。

  满月抬头只是象征性的看了林简一眼,福身问好,眸光却明显未聚焦在林简身上,墨色瞳仁淡淡的空空的扫过林简,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林简眼底的笑意缓缓凝结。

  “太子殿下。”满月垂眸福身问好。

  林简眼底蕴着一丝冰冷,抬手朝向身前的方向。

  令狐平雪见此,身子不由得再次往前探了探,等着林简虚扶她起身。

  谁知——下一刻,林简的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满月手腕,看似是扶着她起身,更像是将满月拽了起来。

  令狐平雪眼睁睁的看着林简拉住了满月手腕,而她还探着身子福身,林简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对本太子还行礼作甚?瞧你见外这样,真会演戏。”林简之前亲络的语气可是跟现在的揶揄完全不同。

  或许是满月对他的冷淡激怒了他,而他此刻也不确定。原本得知她进了宫,第一时刻想到的就是赶过来见她,可她冷淡疏离的态度却莫名激怒了他。

  林简此刻的话让满月不知如何应答,她跟林简虽然关系匪浅,但也仅限于某一阵营中的合作关系。她救他一命,他也帮了她一次!仅此而已。

  “太子殿下客气了,满月多谢太子殿下上次寻回小弟,感激不尽。”满月不想其他人误会什么,所以故意说出林简救了令狐惊烈的事情。

  尽管如此,令狐平雪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有她在的地方,林简眼中怎么只有令狐满月?这不可能!

  “令狐二小姐怎么还在此啊?”这时,一声惊叹声突然想起,一道有些臃肿的身影出现在令狐平雪身前,紧跟着是一只大手伸了出来,直接握住了令狐平雪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令狐平雪抬头一看,见是朝中最不得势的大皇子林冉,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柔声道,

  “见过大皇子。”说着,令狐平雪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林冉却还是握着她的手腕不松开,说着好听的话故意分散令狐平雪的注意力,不让令狐平雪开口抽回手去。

  “二小姐客气了。早就听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有着倾城之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得见,还真是令本殿下大开眼界。令狐二小姐,你我素未谋面,你却能一眼认出本殿下的身份,你我还真是有缘。”

  林冉越看令狐平雪娇羞美貌,越是不舍得松开手。

  而满月这边,林简完全当林冉和令狐平雪透明的一般,拉起满月就要朝大殿走去。满月不知道林简要做什么,若是强行挣脱,动静闹的越大,更加混乱。

  “太子殿下,我自己会走。”满月小声提醒林简。

  这个林简上次就拿走了她的发簪,这会又想闹出什么动静?

  林简脚步一顿,清朗瞳仁带着三分薄怒七分执拗的看着满月。

  “都说了不让你跟本太子见外,你拿本太子的话当耳旁风了?”林简语气莫名带着一丝暧昧的嗔怪,不像是责备满月,反倒像是——对满月撒娇。

  满月眼睛眨了眨,开始后悔当日救了林简这个祸水了!早知道让他流血流光死了算了!也就不会招惹上这么一个难缠的祸水!

  正在这时,一众看热闹的众人突然移开了视线,纷纷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一抹玄金色身影。原本就议论纷纷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阵阵惊叹。

  随着那道身影接近,令狐平雪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眸中闪着委屈水润的光芒,恳切请求的眼神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林东曜。

  皇朝最受宠的皇子并非太子林简,也非最近风头大盛的二皇子林东合,而是为人低调神秘的五皇子林东曜。

  林东曜一身玄金色修身锦袍,修长身躯挺拔傲然,如墨青丝整齐的束在紫金发冠之中,寒瞳坚毅冰封,五官立体分明。

  不同于一身暗黄锦袍的林简那般阳光俊逸,晴朗润泽,林东曜周身时刻涌动着专属于他自己的枭野寒气,杀伐压迫的气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威严。

  甫一看到林东曜,满月不由想起在贺家被他看穿却未说穿的一幕。

  再次相见,林东曜目光越过众人,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脸上,依旧是上次那般冷酷沉静,不夹杂丝毫情感波动的眼神。如同结冰的瀑布,看似凝结如冰,实则锋利危险。

  林简、林东曜同时出现在未央宫外,一时间,一众世家千金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眸光时而在清朗明净的林简身上游弋,时而在冷酷沉静的林东曜身上停留。

  满月和林东曜眸光甫一碰撞,便匆匆移开。

  并非心虚什么,而是不想跟林东曜有太多牵扯。

  眼见林东曜就要走到跟前了,令狐平雪使出浑身解数一副柔若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东曜,期望他能开口阻止林冉。

  林东曜眸光淡淡的扫了令狐平雪一眼,下一刻,与林冉擦身而过。

  对于令狐平雪眼中去请求视而不见。

  令狐平雪当所有男人都是林东合!

  随着林东曜走过身边,令狐平雪眼底一瞬凝结巨大的震惊、不甘、怀疑、委屈。

  先是林简,现在又是林东曜?

  这——为什么?!

  以林东曜一贯的行事作风,众人都以为他顶多与林简打过招呼就会径直进入未央宫,可林东曜却在林简身边停下了脚步。

  令狐平雪见此,心底的委屈不甘更加浓重,林东曜明明看到她的眼神了,却冷漠的拒绝了她,既然拒绝了,却为何又在令狐满月和林简身前停留?

  没有办法的令狐平雪只能硬着头皮拒绝林冉,

  “大皇子,您的手——平雪还要跟大姐一起进入大殿呢。”令狐平雪说着往回抽手。

  林冉虽然舍不得,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的太过了。面上急忙装出一副讶异的表情缓缓松开令狐平雪的手,抱歉道,

  “刚才是本殿下疏忽了,令胡小姐莫见怪。”

  “怎么会。”令狐平雪尴尬的摇摇头,心底却是恨透了林冉。

  令狐平雪旋即转身逃也似的朝令狐满月的方向走去,看到令狐满月站在林东曜和林简当中,令狐平雪顿时说不出的嫉妒愤怒。

  “大姐。”令狐平雪温柔出声,抬脚上前,想要引起众人注意。

  可是除了满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外,林简和林东曜都是没有任何反应。

  令狐平雪顿时尴尬的走向满月,袖子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尖一瞬扎进肉里生疼。

  站定的林东曜目光冷酷凉薄,看似是冲着林简说话,可眼角的余光却凉凉的落在林简还握着满月手腕的手上。

  “太子不是要去慈宁宫吗?怎么来了这里?”林东曜沉声开口,明明是跟林简说话,可满月却觉得他此刻可疑释放出来的压迫寒气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何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简听了林东曜的话,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并没松开满月的手,只不过他一直用身体挡着满月,台阶下众人都没看到林简始终握着满月的手腕。

  “五弟不也是应该在承乾宫吗?怎么也来了这边?”林简从容反问。

  林东曜眼角余光再次落在满月手腕上,这一次释放的压迫气息比刚才还要明显。

  “我奉父皇之命早些过来查看一番未央宫内外安全,前些日子秀水阁走水,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节气,以免今晚的晚宴出什么意外。”林东曜此话一出,满月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走水?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说给她听的!

  一个月前,她在贺家放火的时候,林东曜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再说了现在这天气——哪里干燥了?

  林东曜有些无厘头的话,明显让林简一愣。

  林简紧了紧握着满月手腕的手,扭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满月一眼,旋即恢复明朗笑容问着满月,

  “本太子倒觉得天气尚好,满月,你认为呢?”林简这话明显是话有所指。眼神当中传递给满月的是满满的‘威胁’,那意思分明是你要不赞成本太子说的话,你可要小心了!

  满月无语的看了林见一眼,趁着机会倏忽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在林简有些恼怒的眼神中,从容道,

  “五殿下金玉良言,他说干燥就干燥吧!就像人的脸皮有薄有厚,所以感觉气候变化自然也不一样。”

  满月话音落下,林东曜和林简嘴角同时飞快的抽搐了一下。

  林东曜看着满月,眼神不善。这小女人竟然用脸皮作比喻?普天之下脸皮最厚的不就是她吗?

  此刻,三个人都在各自打着哑谜。

  满月和林东曜说着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一段过往,而林简想从满月和林东曜的对话当中听出端倪。

  “太子,不如我们一同进去吧。”林东曜回了神,说话间已经向前走了一步,满月顺势后退一步,给林简腾出地方。

  林简原本明朗的眸光一瞬变得清冷暗沉。

  面上却很快挂上一抹阳光润泽的笑容,“走吧,五弟。”

  旋即与林东曜并一同朝大殿走去。看似之前三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言语的试探。

  林冉见此,不舍得看了令狐平雪一眼,紧跟着也朝大殿走去。

  众人等几位皇子走进大殿,不觉松了口气。一众世家千金更是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今儿竟是同时看到了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哎呀,刚才我紧张的都喘不过气来。”

  “可不是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不过感觉五殿下不如太子亲和,过于冷酷了一些,让人害怕不敢靠近。”

  “但是五殿下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自然有冷酷的底气,不过太子也不差,风度翩翩,一看就是谦谦君子。”

  满月听着众人议论,无语的撇撇嘴。

  林简的风度翩翩那都是表面装出来的!有谁能将他跟刺杀林东合的冷血刺客联系在一起?论腹黑伪装,林简绝对是个中高手。

  至于林东曜,在前世,满月就觉得他是个像谜一样的男人,虽然与他斗了十多年,却一直不曾摸透他的真实性情。

  正在这时,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自满月耳边倏忽响起,

  “哟!有的人刚才不就是跟太子说了几句话嘛?这就觉得多么了不起了?站在路中间讨什么晦气?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尖锐的声音落下,底下议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抬头朝满月的方向看来。

  满月眸光闪了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处。

  刚才说话的少女就站在她跟前,正趾高气昂的看着她。这少女满月认识,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薛雅梅。

  前世的时候,薛雅梅经常到侯府串门,与令狐子璐没少欺负满月。

  薛雅梅年方十五,素来与令狐子璐交好,今日出口为难满月,自然是为了给令狐子璐出头。

  令狐平雪此刻就站在满月身侧,表面一副善良无措的神情,心底却是对满月恨之入骨,想到刚才林简和林东曜对自己的漠视,令狐平雪就巴不得薛雅梅跟满月在这未央宫门口就打起来。

  满月此刻却是不紧不慢的朝身旁移动了一下,让开道路,垂眸淡淡道,

  “耽误这位姑娘走路了,你请。”

  薛雅梅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的朝满月走去。

  她之前听子璐说的令狐满月那些事,还以为她多么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

  “哼,算你识相。”薛雅梅得意冷哼。

  “是,因为疯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满月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谁咬你来?!”薛雅梅冷不丁一愣,旋即暴怒喊着。

  “疯狗。”满月面色平静。

  “你敢骂我是疯狗?!”薛雅梅前一刻还趾高气昂,这一刻却是柳眉倒竖活脱脱一泼妇。

  “我说的是刚才咬我一口的疯狗。”

  “你分明就是说我!刚才除了我还有谁咬你来?”薛雅梅也是个没脑子的,顺着满月的话就说下来了。

  底下众人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令狐平雪不屑的看了薛雅梅一眼。这个薛雅梅比子璐还笨!真是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这哪里是给令狐满月下绊子,分明是让她大出风头!

  “这位姑娘,我都说了咬我的是疯狗,你为何非要接我的茬?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要主动与我攀谈也不急于现在,是不是?”满月眨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无害。

  底下一众世家千金都用丝帕掩着嘴偷笑,而有些王孙公子则是笑的前仰后合,一时都顾不上什么贵族仪态了。

  “令狐满月!你故意引我说话羞辱我!你、你这个没人要的扫把星!”薛雅梅被众人的嘲笑声给气懵了,愈发的口无遮拦。

  满月眸光倏忽一冷,微昂下巴,冷冷的望着薛雅梅,语出清脆冰凉。

  “这位姑娘,请恕我令狐满月只是普通凡人,实在是听不懂动物的语言,尤其是狗语!不知这位姑娘带了能为你翻译狗语的随从没有?”满月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薛雅梅。

  薛雅梅脸色涨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平雪见此刻众人目光都被满月吸引过去,心中愤愤然,薄唇轻启准备开口说话吸引众人注意力。她可不能让令狐满月抢走了所有风头。

  “大姐,这位是——”

  “二妹这会说话作何?难道你懂?要给她翻译?”满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打断了令狐平雪的话。

  “——啊,大姐,我——”令狐平雪被满月说懵了,待反应过来满月是在讽刺她跟薛雅梅是一路货色的时候,令狐平雪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晚宴还有一段时辰才开始,满月独自一人来到后院散步。

  走过她身边的不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世家千金,具是三五成群的在后院闲逛。

  令狐平雪借口要去大厅休息,并没有跟满月一起。

  满月找了个人少的院子,本想坐在院中花亭下休息,却见前方七八个年轻的小太监正簇拥着一块巨石抱怨连连。

  “这石头怎么可能现在吊上去?要知道上会来了上百侍卫也没抬上去,就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行?”

  “唉!不行也得试试,赵公公可是发话了,这石头再不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摆上去的话,咱们整个未央宫的奴才都没好日子过!”

  “可是这样硬抬也不是办法,这图纸画的如此潦草,咱们还是去问问赵公公再说吧。”

  “对!走走!咱一块去赵公公那里。”

  说话间,几个小太监商议着朝另一个院子走过去。

  满月见四下无人,抬脚走了过去。

  湖心亭假山之下,有一块椭圆形巨石伫立一旁,巨石高约一丈,宽度厚度各有三丈左右。石头是深褐色的,在边缘处有几条龙纹形状的图案。

  满月一看到那暗黄色的龙纹图案,眸子不由得眨了眨。

  这块巨石想必就是上一世降落皇宫后山的天降神石。传言这块神石是某天夜里打雷过后借着闪电坠落凡间,国师批算出此石乃天降神石,可保佑皇朝千秋万世基业长存,而龙形图案更是象征真龙天子震慑天下。

  太皇太后很喜欢这块神石,找国师算过之后,准备将这块神石安置在未央宫,可神石巨大,之前用了很多方法都没法吊到假山上面。

  满月看到亭下石桌上压着一张手绘的图纸,画工简陋粗糙,大体是想画一幅轮轴借力吊起巨石的草图,可不管是轮轴的设计还是巨石的切入点画的都存在不小的误差,所以导致巨石无法吊起。

  见此,满月提笔在一旁重新画了一张新的图纸。

  轮轴借力吊起重物的图纸她在上一世曾经画过无数张,当时是跟随林东合征战边关,守城的吊桥被敌军破坏唯有连夜抢修,但吊桥过于沉重,普通的方法难以吊起,满月当时画了不知道多少草图,最后勉强才将吊桥重新吊起修缮,过程却是险象环生。

  自那以后,满月为了应付以后会出现的类似突发状况,所以日夜赶工重新修改了图纸,但那图纸一直都不曾有机会给林东合看。

  满月看过原本简陋的图纸,修改过后的内容迅速在脑海中成型,下意识的快速在纸上作画,将心中所想重新勾勒了一番。

  草图画好之后,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满月放下笔,回头见令狐平雪正挽着一华贵宫装的雍容女子缓步走来。

  女子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雍容贵气,一身桃色宫装衬托的肤白如雪,气质高贵。

  尽管是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此刻倒影在满月眼底的却是一张冷漠自私的无情容颜。

  瑾妃——林东合母妃。

  上一世,林东合遭难之际,满月曾昼夜不分八百里快骑赶回皇宫求瑾妃出面为林东合求情,却是连瑾妃的面都没见过,就被赶出了皇宫。瑾妃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林东合身陷重围性命不保,也要明哲保身,保存自己的实力。

  没想到,这一世她与瑾妃的第一次碰面竟是在令狐平雪面前!

  “大姐,这位是瑾妃娘娘。”令狐平雪一脸温柔善意的笑容为满月引荐,目光善良优雅,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令狐平雪对满月这个大姐真心实意的善待。

  瑾妃原本跟令狐平雪有说有笑,一听站在眼前的是满月,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令狐满月?不就是侯府的扫把星?

  瑾妃脚下的步子停在远处,似乎担心再往前一步就会沾上满月的晦气,眸光冷冰冰的,带着谨慎和冷漠。

  “见过娘娘。”满月福身问好。

  瑾妃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满月起身。

  “姐姐,晚宴可快开始了,你还是先去前厅等候吧,我先陪娘娘在花园散散步。”

  令狐平雪说这番话,表面听是替满月着想,其实却是暗暗炫耀,不管是在侯府还是进了皇宫,她令狐平雪得到的关注永远都比她多!地位永远都比她高!

  满月听出令狐平雪话中意思,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有劳妹妹提醒。娘娘,民女告辞。”

  满月转身之际,看到令狐平雪朝桌上她画好的图纸看了一眼,本欲带走图纸的满月眸光倏忽闪烁一下,旋即转身安然离开,仿佛完全忘了石桌上图纸的存在。

  在她身后,令狐平雪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石桌上的图纸看了看,下一刻,却是双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平雪,在看什么呢?”瑾妃也跟着上前一步来到令狐平雪身后。

  令狐平雪拿到图纸并不说是满月留下的,而是一副了若指掌的表情给瑾妃解释。

  “娘娘请看,之前这神石之所以无法起吊,皆因轴承和神石借力的要点不对,如今稍加改善就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莫说是一块神石了,就是十块八块都不在话下。”

  “是吗?”瑾妃好奇的看着图纸。

  “这图纸是?”瑾妃自然知道这图纸不是令狐平雪画的,可图纸上的墨迹未干,明显是有人刚刚才画的,而刚才这里就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难道是令狐满月画的?

  这怎么可能?

  不过就算是令狐满月画的,现在在令狐平雪手里就是令狐平雪的!绝对轮不到那个扫把星!

  “——娘娘觉得这个法子如何?”令狐平雪不接瑾妃的话,而是带着试探的疑问。

  瑾妃一怔,旋即冲她深沉一笑,一手轻拍着她手背,笑着说道,

  “平雪丫头果真是冰雪聪明,如今困扰太皇太后一月有余的难题终于被你解开了,来,随本宫去前厅,将这个法子告诉太皇太后去。”

  瑾妃一番话,真真说进了令狐平雪心中。

  令狐平雪面上一副娇羞惭愧的表情,却是将手中图纸无声的递给了瑾妃。

  瑾妃心领神会的收了起来。

  瑾妃与令狐平雪将满月狼狈为奸,将满月画好的图纸归功于令狐平雪,这一切,不远处拱门下,满月透过墙壁的暗格早已看到一清二楚,一抹冷笑透过唇角隐隐若现。

  ——

  未央宫大殿之上,众人落座。

  满月坐在角落的地方,清静且不引人注意。

  林简和林东曜各自坐在主位一侧,一个目光阳光清朗,气质温润谦和,一个神情冷酷如霜,气质冷傲凉薄。

  二人一冷一热,却各有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致命吸引力。

  林简的优雅温润,林东曜的冷傲高贵,都是大殿一众世家千金花痴的焦点。

  相反的,相貌平平眼神还有些猥琐的林冉则彻底被众人忽视。

  林冉目光在一众女子当中焦急的搜寻着令狐平雪的踪迹。

  正在这时,大殿内再次响起阵阵低呼声,一抹黑衣身影缓缓走入大殿,修长身躯挺拔傲然,微微昂起的下巴,衬托的立体英挺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林东合甫一出现,目光正巧落在角落里满月的方向,见满月一脸安然垂眸不语,完全无视他走进大殿,这与其他女子竞相看过来的反应天差地别。林东合视线不由的在满月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见满月目光始终不曾看过来,林东合心底冷冷一笑,这令狐满月究竟是真的置身事外还是欲擒故纵故意如此,很快他就会知道。

  林东合身后,是与瑾妃并肩而行的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故意等众人差不多都落座之后才进来,倾城容貌加上优雅举止,自然再次成为一众世家公子视线追逐的焦点。

  令狐平雪享受众人对她的注视,面上羞涩温柔,内心却是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需求。

  “平雪丫头,随我一起坐吧。”瑾妃热络的拉着令狐平雪的手,令狐平雪温婉一笑,顺从的跟在瑾妃身后。

  林东合回头看了令狐平雪一眼,冲她微微一笑。

  令狐平雪在瑾妃身侧落座,另一侧就是林东合和林简,而对面则是目光冰冷的林东曜。

  其实瑾妃对于令狐平雪来说也不过是一块踏脚石,令狐平雪真正目的,不过是想借着瑾妃的面子将她推荐给太皇太后。

  就算林东合对她有意,但现在的当朝太子可是林简,还有一个最受宠的林东曜,在局势未明之前,令狐平雪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心思。这也是老夫人的想法。

  一众世家千金只有令狐平雪有资格坐在几位皇子身边,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嫉妒多过羡慕。

  令狐平雪在角落里看到满月,眼底一抹恨意一闪而过。

  令狐满月今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今天是她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也是最后一次

  正在这时,太监的唱诺声尖细响起,

  “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地迎接。

  随着一抹簇拥在众人中央的暗金色身影缓缓步入大殿,原本喧嚣的大殿雅雀无声,随即三声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顿时响彻整个未央宫。

  一身华贵宫装的太皇太后在众人搀扶下缓缓走上主位。

  太后一身暗金色宫装夺目耀眼,精心梳起的百鸟朝凤发髻精致高雅,十二根羊脂白玉簪子斜插在发间,高贵之中透着震慑人心的雍容霸气。

  如果说瑾妃的雍容华贵带着名门之女的谨慎规矩,那么太后的华贵则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大气。单是气场便足以震慑整个大殿。

  太后身后一同前来的是一身火红凤还巢宫装的皇后,皇后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温婉贤淑,乍一看柔弱贤惠清新淡雅,可那双瞳仁深处却时时隐着三分刻薄。

  皇后身后是一众其他嫔妃,都是规规矩矩落座,无人多言。

  林东曜的母妃安妃娘娘素来深居浅出,像是这等晚宴很少露面,太皇太后知晓她的性子,并不强求。

  “赵公公,院里神石怎么还没奉好?”太皇太后甫一落座,眉头一皱叫来了贴身的大太监赵公公。

  赵公公立刻上前,面带难色道,“回太皇太后,是图纸还存在一些瑕疵,以致轴承无法承载神石重量,所以耽误了工期。”

  “怎么还有瑕疵:哀家给你们这么多天还有瑕疵?那要你们作何?”太皇太后神色一凛,瞧的底下众人心惊不已。

  皇后正要出声劝阻太皇太后,却见瑾妃向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承了上来。

  “回太皇太后,臣妾这里有一图纸,是侯府千金令狐平雪绘制,臣妾看过之后惊觉甚妙,可解太皇太后多日烦扰,请太皇太后过目一看。”

  瑾妃说着将图纸承了上去。

  “侯府千金绘制的图纸?”太后大概也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子懂得绘制图纸,惊讶大过疑惑。

  一时间,众人目光再次看向令狐平雪,就是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虽是低垂着头,却隐隐可见摄魂夺魄之绝美五官,低头羞涩浅笑的表情,不说是倾城倾国,却也是荡涤人心。

  素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气质相貌出众,太后一直想要瞧瞧,但令狐泉却甚少提及这个侄女,太后知晓令狐泉的脾气,若是欣赏之人绝不吝啬赞美,若是看不上眼的,半句话也不会提及。

  如今看着令狐平雪容貌绝色出众,就是不知行为品性如何。

  “快拿上来看看。”太皇太后这几日的确是忧心神石一事,见瑾妃递来的图纸,看过之后,眸子也是一亮。

  “好构思!好画工!巧妙独特却又暗藏玄机!”太皇太后禁不住称赞出声,似乎困扰太皇太后心头一月有余的神石安置问题到了令狐平雪这里就迎刃而解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令狐平雪图纸上究竟都画了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满月此刻抬头静静的看了令狐平雪一眼,令狐平雪目光也正好看向满月。

  姐妹二人四目交织,满月眸光清冷无波,而令狐平雪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阴冷嘲讽。

  一个扫把星还想跟她斗?给她提鞋都不配!令狐满月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她令狐平雪的!

  令狐满月什么都不配拥有!

  林简目光此刻幽然看向角落里的满月,瞳仁深处隐着三分深沉七分迷离。

  林东曜则始终面沉如水的注视前方,不曾看向任何人。

  “赵公公,速速按照图纸所绘连夜赶工,务必在今晚吉时之前奉上神石。”太后见了令狐平雪的图纸也甚是惊喜,若这张图纸真的管用,那今晚的晚宴也算圆满称心。

  “是。”赵公公领了图纸立刻退下带领众人赶工。

  太皇太后对神石颇为重视,如今谁能为她提供法子奉上神石,太皇太后自然欢喜欣慰。

  “令狐平雪,上前听赏。”太皇太后心中高兴,虽说还未正式奉上神石,可看刚才那图纸画的有板有眼结构精妙,太皇太后对令狐平雪自然是满意有加。

  “民女在。”

  令狐平雪轻移莲步走上前,瑾妃满意的冲她点点头,令狐平雪则是回给瑾妃一个感激的微笑。

  林东合目睹此景,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哀家近日正为神石如何奉上烦心,没想到你一张图纸解了哀家心事,侯府千金果真是蕙质兰心独特出众,哀家就赏你八宝琉璃臂钏一对,吉祥玉如意一对,冰玉宝至扳指一对。”

  太皇太后话音落下,大殿内再次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太后给众人的感觉一贯是威严霸气的,如今重赏令狐平雪,足可见太后对神石的重视以及对令狐平雪的满意。

  令狐平雪脸色微微涨红,心满意足的跪地谢恩。

  很快,太后的赏赐送到跟前,八宝琉璃臂钏在宫灯掩映下散发出柔和华彩的光芒,引得一众世家千金羡慕不已。她们之中恐怕是没有一个人懂得绘图,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罢了。

  “侯府千金果真是出类拔萃不输男儿,没想到竟还懂得绘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林冉瞅准了机会对令狐平雪大肆讨好。

  太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皇后看似温婉柔和的眼底却是飞快的划过一丝刻薄嘲讽。

  瑾妃这么早就急着捧令狐平雪了?

  殊不知,侯府的老夫人刚才还在她的坤宁宫闲话家常,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令狐平雪与林简一起,林东合虽然最近风头不错,可瑾妃娘家那点底子早就败的差不多了,老夫人人精一般的人物,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乖孙女岂能白白便宜林东合?

  瑾妃迟早是个垫脚石的角色!

  皇后这边不动声色暗中看戏,瑾妃却当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眉飞色舞。

  “太后明见,侯府千金令狐平雪一直以来都是京都世家千金效仿学习的榜样,不仅容貌出众,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正好是太皇太后设宴招待众人,不如让其抚琴一曲如何?”

  瑾妃如此说,自然是有她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让令狐平雪出风头。

  太后虽在宫中,却也早早的听说侯府的令狐平雪才华横溢容貌出众,今日还能解她难题,太后自然也是欣赏不已。

  “那就让其抚琴一曲,哀家好好听听。”太后点头笑笑,与刚才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能在未央宫大殿为太后抚琴,并且还是太后钦点,如此大的面子自然是令狐平雪想要的。

  令狐平雪正欲开口谢恩,瑾妃却抢先一步说道,

  “太后,只是抚琴未免有些单一,不如再加些其他表演。自古琴剑合一方是天下绝唱,不如就让东合与令狐平雪琴剑合奏一曲,侯府千金弹琴,东合舞剑,岂不妙哉?”

  瑾妃最后说出她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拉近林东合和令狐平雪的关系。

  皇后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

  满月依旧安静的垂眸品茶,就让林东合跟令狐平雪关系密切,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指的就是现在的瑾妃!自认为一张图纸帮了令狐平雪,又借着抚琴的机会让林东合跟令狐平雪拉近关系,殊不知,这样绑在一块死得更快!

  一旦令狐平雪的图纸出了问题,瑾妃这边连跳出来喊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就是自取灭亡!

  满月此刻静观其变,安静等着那张图纸给令狐平雪带来巨大的灾难!

  令狐平雪此刻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如常。

  抚琴的时候加上林东合也无妨,丝毫不会遮挡她弹琴的风采。

  而皇后却是冷冷的斜睨了瑾妃一眼,继而看向林简。

  见林简无动于衷,皇后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这个儿子与自己并不亲近,凡事不过是表面应允,却总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太后此刻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面上的笑容却明显收敛了很多。

  后宫的妃子斗成什么样子她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最近,随着林东合在侯府遭遇刺客,太子和几个皇子之间的暗斗已经趋于白热化的状态,太后表面不发表任何意见,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留意各宫变化。

  皇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与太子关系疏离冷淡,瑾妃则是利用仅存的人脉为林东合拉拢关系,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力求上位,今儿的晚宴,也是太后为了试探众人心思的一局棋。

  此时,瑾妃令人抬上古琴,而林东合则已木剑代替长剑站在令狐平雪身侧。二人郎才女貌,一时间,大殿之内光华夺目。

  令狐平雪刚刚得了太后赏赐,又能在太后面前弹琴,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令狐平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波动琴弦,美妙音符动听流淌,若高山泉水绕梁不绝,而林东合手中木剑却是毫不逊色,一招一式浑厚有力,更难得是厚重之中带着一股洒脱飘逸的气质。

  令人一瞬移不开视线。

  此刻,角落里,满月自斟自饮,毫不做作。

  因为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不会有人看到她的存在,她只顾吃好喝好,不问其他。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令狐平雪和林东合吸引了去,唯独她是个例外,旁人眼中对于令狐平雪的羡慕嫉妒,在她这里统统没有,她有的只是本身的潇洒淡然,平静若水。

  林简目光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在今天这种场合,一众世家千金全都正襟危坐矜持谨慎,唯独她一身清冷淡漠,隐于角落,置身事外一般。

  正在低头品茶的满月感觉到有两道清朗视线朝自己看过来,不觉抬起头来迎上林简悠然目光。

  林简举起手中酒杯朝满月晃了晃,眼神传递给她的是一分久违的重逢感觉。

  相视一眼,彼此了然。

  侯府后山的岩洞里,是她救了他一命。

  满月淡淡的瞥了林简一眼,敷衍的晃了晃手中白玉杯子,面上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林简嘴角抽了抽,眉梢挑高。

  若是换在之前,他可能会生气,但今天已经被她气饱了,现在反倒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薄唇轻启,林简以唇语冲满月说了一句,

  “今天的发簪不如原来的好看。”

  下一刻,满月眸子倏忽眯起,手中杯子一瞬有种砸到林简头上的冲动。

  他还有脸提发簪?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在侯府拿了她最喜欢的一支发簪不还她!明明是当朝太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偏偏手贱拿她发簪!

  满月脸一黑,别过去看别的地方。

  噗嗤一声,林简没忍住笑出声来。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吸引太后和皇后都朝他这边看过来。

  太后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

  今儿如此庄重的场合,这个太子莫名其妙的笑什么?成何体统?

  太后不由得扭头看向皇后,皇后面颊一红,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暗暗责备林简,该在太后面前表现的时候不好好表现,这都在看令狐平雪的功夫他笑什么笑?

  林简的笑声,自然也吸引了坐在他对面某位爷的注意。

  某位爷手中酒杯毫无征兆的歪斜了一下,洒了几滴酒出来。

  “殿下,酒——”林东曜身后,年政小心翼翼提醒他,却是不敢说的太明,今儿的殿下着实有些反常,从进入大殿开始,周身就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寒冽气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虽然平时五殿下也是如此冷冰冰的气质,可是今日却更胜往昔。

  看到林东曜端着酒杯竟然洒出几滴酒来,年政更加吃惊。

  五殿下一贯沉稳,今儿这究竟是怎么了?

  顺着林东曜眼神看过去,年政见林东曜注视的不是大殿中央抚琴弹奏的令狐平雪,而是角落里毫不起眼的令狐满月,年政不由一愣。

  砰!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起,是林东曜放下酒杯的声音。

  可这一声却莫名带着压迫萧瑟的气场,年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五殿下今儿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令狐满月?

  莫非殿下喜欢——

  年政心下一惊,不敢继续想下去。

  五殿下的心思素来不容许任何人猜测,他们做属下的也没胆子猜测。

  笑过之后的林简瞥到对面的林东曜一脸寒霜放下酒杯,林简视线淡淡移开看向令狐满月,眼底却多了一丝危机存在。

  ——

  大殿中央,令狐平雪一曲奏完,林东合也恰到好处的收了剑招,二人之间配合看似是天衣无缝,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琴剑合奏。

  瑾妃不由得再次站出来为自己儿子吆喝,

  “妙哉妙哉!侯府千金琴声绕连三日不绝于耳,与东合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啊。”

  “的确是好琴声好剑法。”

  令狐平雪一曲奏完,太后也由衷点头称赞。

  令狐平雪起身叩谢太后,面颊染了一抹娇羞的红晕,在琉璃宫灯掩映下更添千娇百媚的迷人气质。

  “臣女谢太后抬爱,其实臣女今日并非一人代表侯府,还有大姐令狐满月一同前来。”令狐平雪在大殿上出尽了风头,自然就要开始找满月的晦气了。

  正在品茶的满月险些呛着,轻咳了一声并不说话。

  林简此刻难得的冷着脸放下酒杯,抬头看向满月的方向。

  林东曜却是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神情比之前更加冷酷,身后的年政更加小心翼翼。

  “令狐满月?”太后低声揣摩着满月的名字。

  至此,满月只得走出来,面见太后。

  “臣女令狐满月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满月轻声开口,面带恭敬,神情谨慎,这与之前在角落里清冷淡漠的她判若两人。

  “太后,臣女的姐姐才从县城回来,回来之后还未出过侯府,今日难免有些紧张,所以在选在角落里单独落座。”令狐平雪一番话看似是在替满月解围,却是心思恶毒到了极致。

  这分明说满月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到了重要场合胆战心惊畏首畏尾。

  试想一下,太后素来以威严大气著称,自然是最瞧不上小家子气的女儿家了。

  “哦。抬起头来,哀家瞧瞧。”太后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正在这时,原本是在后院监工的赵公公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进来的时候险些摔倒在地上。

  “回——太后,太后——”赵公公一路小跑的到了太后身旁,本想在太后耳边耳语的,太后却皱眉呵斥了他一句,

  “不分场合如此急躁,什么事?说!”

  太后都这么开口了,赵公公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回太后,刚刚——刚刚吏部侍郎的千金薛雅梅在后院一棵树上上吊——死——死了。”

  “什么?!”

  哗啦一下,太后豁然起身。

  一时间,底下众人全都白了脸色,面面相觑。

  “雅梅姐姐——她——她怎么会?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怎么会——”令狐平雪率先开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痛苦的摇着头,眼眶里噙着泪,快要落下来了。

  皇后也跟着太后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公公。

  瑾妃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惊讶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此刻正一脸关心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见她快要哭了,林东合碍于场合不便安慰。

  “赵公公!你查清楚了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纵使太后阅历无数,可晚宴刚开始就死了吏部侍郎的千金,这让她如何跟吏部侍郎交代?如何给其他人交代?

  晚宴可是她举办的,这——

  “回太皇太后,薛三小姐看似是上吊死的,可身上却有几处可疑伤痕,锦衣卫已经封锁了后院,请太后下令。”赵公公也有些慌了神,刚才看到吊在树上的薛雅梅也是吓得够呛。

  “姐姐,雅梅姐姐平时可是开朗单纯的性子,就算今儿在殿外与你拌了几句嘴,也不至于就——”

  令狐平雪看似一副难过可惜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无疑是将满月推向无尽深渊。

  随着令狐平雪话音落下,太后和皇后的目光同时朝她看来,瑾妃则是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令狐满月,本宫之前见你一个人在后院走动,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薛雅梅了,那么那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瑾妃话音落下,底下众人忍不住议论出声,

  “薛雅梅今儿才骂令狐满月好狗不挡道她们还吵了几句,难道会是她杀人泄愤?”

  “谁知道呢,不过她们今儿可是在大殿外面吵得不可开交,薛雅梅当时气的直跳脚。”

  “就算吵了几句嘴也不能杀人呢,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满月眸光淡然流转,冷冷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

  此番进宫,这才是二夫人精心安排的一场大戏吧!

  没想到,为了对付她,二夫人不惜杀人性命!

  “令狐满月!瑾妃所说是否属实?”太后回过神来,沉声责问满月。

  瑾妃冷言面对满月,一旁的令狐平雪眼含泪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向满月。

  “大姐,之前你要一个人去未央宫后院,我还担心你头一次进宫会迷路,谁知你——”令狐平雪此刻颠倒黑白,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独自走走,满月才会跑去后院的,如今倒是——

  满月此刻无语冷笑。

  进宫之前,她就看到令狐子璐一手拿着滴水的艾草站在门后狠狠地瞪着她。

  以滴水艾草送出远门的人,尤其是出嫁或是赴宴的女子,这是极为不利的凶兆,不亚于流传千年的巫蛊。

  艾草乃清明节风干之后点燃熏染蛇虫鼠蚁,可沾了水的艾草便无法点燃,寓意被诅咒的人即便是到了清明节也无人悼念,成为孤魂野鬼。

  令狐子璐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如今却是如此恶毒的诅咒她?

  呵——她令狐满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害怕这个吗?

  早在进宫之前,她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大夫人在侯府对付不了她,自然会进宫找帮手。

  先是趁着薛雅梅去侯府的时候,故意在薛雅梅面前诉说自己不对,如何欺负令狐子璐,等着薛雅梅在众人面前挑衅制造矛盾,继而便是令狐平雪出场,故意与她各自行动,制造没有人证的机会,现在薛雅梅死了,所有人都看到过满月跟薛雅梅争执,而满月又没有证人,只怕稍后就该二夫人出场了!

  好!

  统统都来吧!

  老夫人来了她也不怕!

  她今儿能进宫,就是做好了准备!不怕她们出招,就怕她们不出现!

  满月眼底划过一丝甚凉寒气,幽然若冰。

  “令狐满月!你为何不说话?”太后凤眸眯起,脸色铁青如霜。

  今日是她宴请群臣家眷,意为太子等人挑选合适的妃子,哪知才刚开始就闹出了人命,太后一贯是霸气威严的个性,岂能容许在她的未央宫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令狐满月真的是因为与薛雅梅拌了几句嘴就动了杀机,太后这边决不饶恕。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也是认准了太后的这一作风,想要将满月置于死地,在太后面前演好这场戏,满月就必死无疑了。

  “皇奶奶,孙儿今日早早就来到未央宫,拌嘴一事纯粹是薛雅梅一人挑衅,与令狐满月无关,就算有人含恨在心,也该是薛雅梅对令狐满月动了杀机,而不是令狐满月对薛雅梅起杀机。还请皇奶奶明见。”

  不等满月说话,林简率先开口,清朗声音温润如玉。

  “太子,现在是太皇太后审案,还是先听太皇太后如何说。”皇后没料到平时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简这会子竟然为了令狐满月开口,皇后脸色微微一变,面上却是挂着一贯的和蔼慈祥。

  只是心底,却已对满月大为不满。

  侯府的扫把星才回来一个多月而已,竟是有本事让她的儿子出口帮忙,这小扫把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还真是不得不防!

  太后瞥了林简一眼,面上威严仍旧。

  见林简竟是为满月辩护,瑾妃先是一怔,继而不屑的撇撇嘴,看看光彩照人的令狐平雪再看看一脸冷漠的满月,瑾妃唇角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

  同样都是侯府的千金,令狐满月回来之前,世人知道的只有一个令狐平雪!毕竟,令狐平雪的母亲要扶正是迟早的事情,但令狐满月一个无根无基的扫把星还想打出一番天地来,简直是痴人做梦!

  林简这个太子爷真是闲的没事干了!为了一个不可能出头的女人说话!众目睽睽之下,丢的可是皇后的脸!

  但凡对皇后不利的事情,瑾妃都是乐于看到的,更乐于将事情扩大化。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是一番肺腑之言,急于替令狐满月开脱而已,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啊。”瑾妃故意如此说,原本林简不过是普通的几句话,经过瑾妃的一番加工,倒成了林简对满月有意了。

  瑾妃故意如此说,将林简和令狐满月拉扯在一块,纵使皇后不可能让林简和令狐满月在一起,只要能让林简和令狐平雪扯不上任何关系,就是确保了林东合和令狐平雪的好事。

  瑾妃这一盘如意算盘打的,皇后如何能看不出来?

  但是在太后面前,皇后一贯是恪尽职守谨言慎语,这么多年来,几乎不曾让太后挑出毛病。况且皇后姑姑才跟侯府的老夫人通过气,这会子自然不会理会瑾妃的冷嘲热讽了。

  林简眸光此刻落在满月脸上,性感薄唇轻启,语出清朗,,

  “本太子是就事论事,难道说出在未央宫门口看到的事实有何不对吗?不知瑾妃刚才那番话是针对本太子还是针对令狐满月的?”林简平日跟瑾妃没什么接触,瑾妃还没真正尝到过林简的厉害。

  能稳坐太子的位置十六年,林简靠的可不只是长子的优势和皇后的庇荫。很快瑾妃就会后悔今日所做一切所说一切!

  瑾妃脸色微微涨红,被林简噎的说不出话来。大殿之上,却又不能说的太过,毕竟太后的脾气她还没彻底摸透。

  瑾妃挑眉看了眼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了然的点点头,眸光如水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后。

  “回太后臣女也很想相信大姐是无辜的,但今日之事发生在未央宫,臣女与大姐一切但凭太后做主调查。”令狐平雪一番话说的得体恰当,不着痕迹的替瑾妃解了围,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太后身上。

  林东合看向光彩夺目的令狐平雪,眼底漫过浓浓的满意和欣慰。

  瑾妃也是暗中得意的扯了扯嘴角。

  太后眸光再次落在满月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众人七嘴八舌,质疑她或是提及她,涉及人命,直到现在,她的脸上却不曾出现过一丝惧怕或是慌乱,面沉如水,眸如静湖。

  清丽面庞虽不如令狐平雪艳丽夺目,可细看之下,却别有一番清冷傲然的风采,临危不乱,沉着泰然。

  太皇太后此刻倒有些欣赏满月性情,但倘若薛雅梅真是令狐满月所杀,那么眼前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女的心机和手段将是何等可怕。只怕是不亚于林东曜的母妃安妃。这二人乍一看之下,气质竟是有几分相似。

  “回太后,臣女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此前未曾见过礼部侍郎的女儿薛雅梅,之前也未有过任何过节,今日大殿之外,薛雅梅确实挑衅过臣女,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场目睹全部过程,臣女的妹妹令狐平雪也是第一见证人,还曾为薛雅梅对臣女的挑衅出言安慰臣女,当时臣女已经对妹妹明确说过不会放在心上,臣女的妹妹可以作证。”

  满月终是开口,看似自辩,却是在稳扎稳打的走好自己的第一步。

  这第一步自然是拿令狐平雪开刀,

  令狐平雪最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稍有一丝瑕疵都不能接受。若此刻令狐平雪否认满月的话,那就等于坐实了满月被薛雅梅挑衅的时候,令狐平雪只有在一旁看热闹并没有帮助自己的亲姐姐。可如果令狐平雪证实满月的话,那就等于是间接帮了满月的忙。

  令狐平雪暗暗咬着银牙,面上仍是一副得体善良的表情,肚子里却满是狰狞獠牙,恨不得立刻将满月撕碎的感觉。

  “令狐平雪,令狐满月所说是否属实?”太后威严出声,神情如霜。

  令狐平雪此刻心底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

  “回太皇太后,之前确实是薛雅梅对臣女的大姐有所误会争辩了几句,臣女也曾出言劝阻,大姐和薛雅梅之后就不再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