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腹黑嫡女 > 第5章 第五章
  其中过程和诸多矛盾,只要太后这边选择忽视,于满月而言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尘埃落定。

  “赵公公,将上月北辽进贡的定风珠取来。”太后凤眸生辉,沉声吩咐。

  “是,太后。”赵公公躬身领命,即刻下去准备。

  皇后在听到定风珠三个字时,脸色明显一僵。

  北辽使者上月进贡了三颗定风珠,皇上留下一颗,另外两颗给了太后。太后之前已经有言在先,会将其中一颗赏给即将出嫁和亲的六公主林尔沁,皇后一直惦记着另外一颗定风珠,谁知太后今日竟是要将定风珠赏给令狐满月吗?

  皇后面上不言不语,内心却泛起波浪。

  赵公公将装着定风珠的锦盒捧出来,锦盒打开,褐色丝绒布围成一圈,小心的烘托着中间一颗蚕豆大小的粉色珠子。

  定风珠本就罕见,粉色定风珠更是上乘极品。

  足可见太后对于神石的供奉有多么重视。皇后此刻只恨自己没能想出令狐满月的法子取悦太后,否则定风珠就是她的了。

  世间女子,纵使母仪天下如皇后,却也逃不开对于珠宝首饰的喜爱和重视。

  “令狐满月,这是世间仅存三颗的定风珠其中之一,哀家将其赏赐给你,你好生保管,日后继续为哀家分忧解难。再者,你年纪尚小,也不适宜给你封官,不过哀家心中都有数,日后哀家重办宫宴,有的是你一展所长的时候。”

  太后不但赏赐了满月定风珠,还话里有话的提到以后的宫宴。在太后心目中,显然,满月已经过了第一关。

  皇后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相较于令狐满月今儿的表现,令狐平雪日后想扳回这一城,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满月走出延禧宫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东方泛出一抹鱼肚白,将婆娑树影下静静伫立的一抹挺拔身影映衬的忽明忽暗。

  满月看着那道背影,脚尖转向,想要从旁边绕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满月走出延禧宫,前方树影婆娑下,一抹身影挺拔修长,虽是背影却足够满月刻骨铭心。

  曾经的十年夫妻,今朝陌路。

  满月还记得,上一世,她与林东合的第一次单独见面,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何其相似的一幕。

  那时,他们即将成亲,林东合平时看她的时候虽然温柔体贴,可眼神总给她心事重重的感觉。满月几番想要询问她的想法,却总是欲言又止。直到一次宫宴结束后,满月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散步,就看到林东合落寞萧瑟的背影伫立在身前不远处。

  那一刻,满月的心莫名被揪紧,她知道在晚宴中,林东合因为之前没有照顾好七皇子林南徳而被皇上责罚,更被其他皇子嘲笑奚落。瑾妃因为娘家衰落,在后宫一直就不受重视,林东合那时虽风头正劲,却始终只能做七皇子林南徳的跟班,就算所有一切都是林东合拼来的,皇上最后赏赐的始终只有林南徳一人。

  林南徳母妃静妃是皇上最chong爱的妃子,只可惜早年病逝,皇上对年幼的林南徳chong爱有加,在一众皇子之中挑选了林东合伴随林南徳左右,表面看是给予林东合极大的信任,其实却是限制了林东合的发展。

  其后不论林东合做了多少事情,功劳都归林南徳。

  林东合面上本分耐心,其实心底早已是恨透了皇上。

  当时,看到林东合这般模样,满月心底说不出的疼惜难过。静静朝他走过去,陪着他站了许久。

  直到天快亮了,林东合才幽幽转身,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些不忍和无奈。

  “我以为你站一会就会走了,为何要如此执着陪我在此吹冷风?”林东合轻声开口,眼底明明带着难言之隐,却不肯在言语中对满月表露分毫。

  那时的他,对满月还是怀疑和试探的。

  “我不忍你一人承受一切。”满月心中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就化作一句。

  “不忍又能如何?今儿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并非我能掌控和承载,日后成亲跟了我,也许我未必会带给你荣华富贵,可能还要你陪着我担惊吃苦。你都不害怕吗?”

  那时的林东合就开始在满月的生命中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她只是他通往最高皇位的棋子,自始至终,只配被利用,不配走进他心底。

  满月是传统执着的个性,对于林东合,既然是要做他的妻子了,自然就要对他一心一意。

  “不论别人如何看你,在我心中,你对我好,就值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满月那时的情感单纯而执着。在小县城被贺姨娘和她的女儿欺凌了七年,满月的心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而林东合对她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听在那时的满月耳中,都透着说不出的感动和唏嘘。

  她将林东合的温柔体贴当做是此生最大的恩赐,为他生为他死,都在所不惜。

  “你可知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你要陪着我,是要付出比常人多上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危险和辛劳,你不忍我辛苦,我同样不忍看你为我奔波操劳。”林东合说这话的时候,自认满月已经上钩。

  而那时的满月的确如此。

  她从七岁之后就没尝过亲情温暖的滋味,而林东合在此刻给予她的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感觉。

  “能伴你左右便是我的福气,能成为你的妻子,除了福气,我也有我的责任和需要守护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一起。”满月的话至今想起来,还令她自己冷笑跌起。

  从那以后,她与林东合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共同合演了一出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在明处继续以七皇子陪伴的身份伴随七皇子左右。

  而她则在暗中训练他的隐卫,编织了京都最强大完善的一张关系网,网罗人才为他所用。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发挥所长。

  那些年,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她也一直以为,他对她的爱意就是表面上做到的那样说出来的那般。

  思绪如血抽走,满月冷漠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脚下的步子同样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下一刻,一抹黑影倏忽降临眼前,拦在面前。

  不远处,丫鬟惜梦和凝静正准备上前迎接满月,突然看到林东合挡在满月面前,惜梦和凝静同时一惊,不知二皇子会不会对自家小姐不利。

  黑暗中,满月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朝二人摇摇头。

  惜梦和凝静虽然担心害怕,可见满月摇头,二人只得站在原地等候满月,不敢贸然上前。

  林东合挺拔身影挡在满月身前,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噙着三分浅笑。

  “二殿下,借过。”满月不理会林东合眼中笑意,薄唇轻启,冷漠淡然。

  “令狐满月,有几句话想告诉你,不会是连几句话的功夫都不给本殿下吧。”林东合面上笑意不减,只是这笑容明显的未达眼底。

  满月视线看向别处,手中还捧着太后上次的定风珠锦盒,眉头轻轻簇起,语出淡漠,

  “二殿下若有话对我说,大可派人传话送去侯府,如今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二殿下身份尊贵,满月也同样身家清白,何必要在此闲谈授人话柄呢?”满月这态度明显就是告诉林东合,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林东合面上笑意僵了一分,却不是那种轻易放弃和动怒的人。

  “这是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林东合视线落在满月手中锦盒上,语气有着一丝讶异。

  “是。二殿下果真是消息灵通!”满月语带讽刺。

  太后赏赐她定风珠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对外颁旨,林东合只看到盒子就知道了,看来他在太后身边的眼线也不少。

  “这没什么,这盒子本殿下认识,北辽进贡的时候见过。”林东合表情飞快的变化了一下,满月眸光一寒,旋即悠悠绽开浅笑。

  北辽进贡的时候见过?

  呵——林东合果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锦盒未必就是北辽进贡的时候送的那只盒子!

  因为赵公公拿出这个锦盒的时候,在太后面前打开之前,赵公公找了一圈才找到锦盒的开关在哪里,这锦盒设计精妙巧夺天工,尤其是锦盒开关的设计,若不是仔细查找,根本看不到是在侧面两颗镶嵌的珍珠中间。而拥有这般制造工艺的并非北辽本土,而是来自京都第一木匠世家。

  上一世,满月做了皇后之后,所用的锦盒都是这家出产。

  所以林东合说这锦盒在北辽使者进贡的时候见过纯属欺她不懂!

  可满月此刻并没有揭穿他!

  既然知道林东合在太后身边有内应,那么很快,林东合就要为他安插的内应付出代价!

  满月现在不急于揭穿林东合。

  一来,林东合行事素来小心谨慎,一旦被他察觉蛛丝马迹,必定会提前动手解决,而且那内应既然能知道太后身边的事情,必定是林东合暗中培养了五年以上的人选,绝非常人一般容易对付,说不定早就得了太后的信任也不一定。

  如此轻易揭穿林东合,既打草惊蛇还会惹祸上身。必须有个完全的计划才能行动。

  “二殿下见多识广,好了,现在没事说了吧?”满月态度冷冰冰的,真是多一眼也不愿意看到林东合这张丑陋的嘴脸。

  林东合眼底闪过一抹恼意,眸子眯起,一抹寒光若隐若现。

  “你以为林简是你的靠山吗?或者你觉得林东曜可以给你带来荣华富贵?别以为太后赏你一颗定风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太后完全是出于对神石的看重,而且她老人家好面子,说一不二,你安奉神石确实有功,太后为了求个心理安慰,也算是对神石险些zhuiluo一事有所顾忌和交代,所以才赏了你一刻定风珠,不要就此迷失了方向,看不清你真正要走的道路才行!”

  林东合字字句句都在敲打满月,未达目的,连太后都敢议论。

  林东合的确不怕满月去跟太后告状,因为以满月现在的处境,就算太后真的赏了她一颗定风珠,若她贸贸然跑去太后面前告林东合的状,一来没有人证,二来林东合始终是太后的孙子,她始终是个外人,太后就算是为了七皇子的将来,也不会相信她!

  见满月不说话,林东合以为她心中有所动摇,不觉想要趁热打铁。

  “太后不会是你一生的依靠,林简不是,林东曜也不会是!你知道吗?令狐满月。”林东合定定的看着满月清丽自然的面庞,在这一刻,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令狐满月处事很有分寸,同时进退得当,关键时刻又不缺过人胆识,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才会带给他想要的结果。至于令狐平雪,这几次的事情看来,令狐平雪过于招摇了一些,一旦遇到危险完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虽然好看,却不如令狐满月带给他的震撼多。

  满月听了林东合的话,墨瞳闪了闪,下一刻,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么说,二殿下才是我令狐满月一生的依靠了?”

  满月此话一出,林东合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自信。

  “是或者不是,你是聪明人,还用得着我分析太多吗?”

  “满月的确不是笨人,可也想知道二殿下究竟比我聪明到哪里去?又比太子的崇高地位优越到哪里去?又能比五殿下得到的chong爱和看重多到哪里去呢?二殿下可否给我详细解释一下?”

  满月眨着眼睛,清眸寒透看似平静,却更像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无垠湖面,一旦触碰一分,就会在平静的湖面显露丝丝龟裂,迅速蔓延开来,直到每一处都填满细密碎片。

  满月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化作针尖有力的刺在林东合心尖上。他不如其他人的,满月统统揭露出来,他不想面对的,满月毫不客气的逼着他面对!

  前世她看不透的,这一世在她面前早已是透明且不堪一击。

  “令狐满月,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东合隐着心底滔天怒火,面上佯装平静,只勉强挤出一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嘲讽。

  满月歪着头微微一笑,清丽面庞因为这一抹浅笑透出世间罕有的清幽明净。葱白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盒上的珍珠,泾渭分明的墨瞳悠然落在锦盒上,薄唇轻启,说出口的话语却再次刺激到了林东合心底最深处的疤痕和伪装。

  “二殿下,你是七皇子的跟班众所周知,那我跟了你,岂不成了跟班的跟班?听说七皇子跟太子有意亲近,一旦如此,将来你岂不是也成了跟班的跟班,那我令狐满月又算什么?我若站在太子一方,这以后七皇子可就成了我的跟班,那么二殿下不也就成了满月的跟班的跟班。啧啧!既然都是跟班,那我还费劲重新选择作何?做好我现在不就行了?不是吗?”

  满月一番话连削带打,就差直接挥舞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直刺林东合咽喉。

  可这种软巴掌甩在林东合脸上的感觉,在满月看来,更加深的刺激着林东合。

  他也有今天?!

  不过往后当他每一次面对满月的时候,他内心所受的打击和痛苦,注定比今天还要严重百倍!

  “令狐满月!你真是——不知好歹!”林东合咬牙开口,目赤欲裂。

  不远处,凝静和惜梦看着目光凶冷的林东合和一脸巧笑嫣然的自家小姐,又害怕又担心。看二殿下那样必定是动怒了,可小姐脸上还带着无所谓的笑——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们担心满月安危,可没有满月吩咐又不敢轻易上前,只能远远看着,着急的手心都是汗水。

  满月看着强忍怒火的林东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所谓的闪过。

  “那么在二殿下眼中,如何才算是识相呢?是不是要跟你一样做一个快乐的小跟班,功劳都给别人,委屈都自己受着,然后到头来还要找一个女子诉苦算计上一番不成吗?”

  满月最后一句话,等于是活生生的撕开林东合虚伪做作的丑陋嘴脸,将其毫不留情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此刻只有她和林简两个人,但是对于内心敏感自负的林东合来说,满月的话无疑比当面打他巴掌来的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他本就因为七皇子始终不能放开手脚拼搏一番,为此还成了宫中一众皇子嫔妃茶余饭后的笑柄,可令狐满月凭什么也如此对他?

  她不过是侯府遗弃了七年之后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才接回来的扫把星而已!

  她有什么得意和瞧不起自己的?

  真是将来怎么死的她都不知道!

  “令狐满月,你是做出自己的选择了是吗?”林东合阴冷开口。

  满月不看他,视线仍是落在手中的锦盒上。

  此刻的她不就像是这个锦盒一样吗?里面的确还是原本的定风珠,可盒子早已换成了别的。就如同她此刻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轮回,旁人看到的只是她,而她却看到了旁人两世。

  “满月自始至终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喜被任何人牵绊打扰。二殿下想法如此复杂,着实不适合满月。告辞。”

  满月身子一侧,抬脚朝不远处凝静和惜梦的方向走去。

  林东合在她身后注视她单薄纤细的背影,这一刻,眼底泥浆翻涌。

  一个小小的令狐满月竟敢如此对他说话!她凭什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迟早会为今天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东合心底汇聚万千恨意,可面上仍是平静如水的注视着满月背影,除了眼底翻涌的波涛,并无太大异样。

  若他此刻连自持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在林南徳身边这么多年?

  他一步步周全策划部署到今日,终日等到林南徳对他事无巨细的依赖,终于等到父皇彻底信任他对林南徳的辅佐和用心,谁知偏偏在这时候杀出一个令狐满月!

  一个不受控制的令狐满月,隐隐让林东合觉得比林南徳难对付千倍百倍。

  ——

  延禧宫

  太皇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皇后。

  见皇后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后已然心中明了。

  “太子就是太子,崇高地位无人可以取代。相对而言,你这个皇后始终是皇后,更加无可取代。皇后可明白?”

  太后换了一副随意的态度,只有她跟皇后两个人,有些话题大可说的自在随意一些。

  皇后起身为太后续茶,面上波澜不惊。

  “谢太后提点。只是——简儿素来与我不亲,倒是跟太后您还有很多话说,身为他的母后,我也努力了很久,但简儿对我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心中无奈缠绕,却也不好与他争论。”

  皇后说的看似都是大实话,却是忽略了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林简对她这个母后为何如此冷淡?

  那段过往,只有天知地知,林简知道,皇后知道。

  这牵扯上了皇后逝去的长女唯爱公主。

  唯爱公主比林简年长五岁,却是林简最喜欢的姐姐,只可惜,唯爱十年前因病去世,那时候林简不过六岁,却是对小小年纪的林简心底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如何也不能接受,最疼爱自己的姐姐竟是死于——

  那也是皇后无法提及的一段痛苦往事。

  “凡事总有个前因后果,这世间万事,只有平白无故的爱,没有平白无故的恨。恨由怨起,怨起有因。太子的心结还需皇后亲自打开,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是谁的问题,总归是母子,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一直以来,太后也隐隐猜测林简和皇后之间必定藏有惊天秘密,可后宫秘密何其之多,若太子和皇后存心不说,其他人又如何能得知?况且,但凡牵扯上后宫禁地那些事,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并非掉一个人的脑袋就能解决的。

  太后自然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

  皇后母仪天下,太子又是国之将来,这二人任何一个都不能轻易撼动,否则必定天下大乱。就好比现在,看似太平,实则根基已经开始动摇。

  朝堂之上,太子林简一呼百应,看似开明豁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城府极深,胆大心细。

  而皇上最宠爱老五林东曜,更是深不可测的人物,看似独来独往,实则拥戴者众,果断决绝,手腕犀利。

  至于林东合,也不能小瞧。表面看对七皇子拥戴有加,究竟有没有野心,看他那个上蹿下跳的母妃就知道了。七皇子只是一个幌子,皇上想利用七皇子牵绊林东合的脚步,可林东合未必就此乖乖就范,不会反过来利用七皇子掩护自身!

  如今几个皇子都到了納妃的年纪,却都是迟迟不动,众人用心,稍加揣测便知一二。

  也许皇后现在与太子关系不好,反倒是有利太子的发展。

  太后虽然也喜欢老五林东曜,也心疼老七那个没娘的皇子,可太后心底终究是看重血统和规矩。

  这么多年来,皇后在后宫一直是循规蹈矩,林简又是太子。太后自然不希望这其中出现其他问题引得兄弟反目争权夺利,但就目前来看,太后心中担忧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

  “媳妇谨遵太后教诲,回去定当好好思过,看如何与太子缓和关系。让太后担心,实在是媳妇的不孝。”皇后给人的感觉一贯是温婉贤淑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太后都挑不出她毛病的原因,再加上太子从不惹祸端,太后没道理不看重皇后和太子。

  “你能如此想自然最好,只不过,侯府那边,你若走的近了,瑾妃早晚会知道,令狐平雪的确光彩照人,可现在选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不是比谁耕畜风头更楚楚动人,这个道理皇后比哀家懂的多。”

  太后话锋一转,好不客气的提到了侯府,更是直接将焦点放在了令狐平雪身上。

  皇后原本就紧绷的身体顿时更加僵硬紧张。

  每回单独跟太后说话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后宫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如果是有心想要知道答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知道的。

  皇后心下一惊,看来太后是知道侯府老夫人的意思了。

  “回太后,侯府老夫人今日前来坤宁宫,的确提到了令狐平雪,毕竟是侯府最长门面的孙女,可今日一见,却也是空有其表。”皇后只能战战兢兢的顺着太后的话说下来。

  不过今日令狐平雪的表现的确是让皇后失望。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好大喜功的揽下瓷器活,到最后收不了场还想暗示林东合出手帮助,瑾妃倒是咋咋呼呼难成大器,但是那个林东合岂是那么容易出手帮忙的?

  林东合肯出手,不知背后又在下一盘甚么棋?

  皇后想到了这一点,太后自然也会想到。

  “哼!何止是空有其表,差点被她毁了神石!你就传话给侯府的老夫人行了,以后不必让令狐平雪进宫,哀家这里,眼不见为净。”

  显然,太后今儿是彻底动怒了。要不是满月最后想出了其他法子,令狐平雪现在在侯府接到的就是太后赐死的懿旨了!

  皇后见太后如此不喜令狐平雪,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为令狐平雪说话,只能是绕着圈子的开口,

  “太后,令狐平雪年纪尚小,空有美貌还需磨练,只要不再轻易相信她人撺掇之言,日后也不会再犯错误了,媳妇会好好嘱咐老夫人的。”

  皇后看似毫无破绽的几句话,却明显点出了瑾妃的错误。

  太后如此明白人,如何能看不出来今儿瑾妃对令狐平雪的喜欢和关注,皇后如此说,不外乎想让太后出面惩罚瑾妃。

  “今日之事,瑾妃多嘴犯错,哀家必定不会饶了她,但是你这个后宫之首呢?难道底下的妃子犯错,身为皇后你就没错了?皇后!你太过大胆挑战哀家的底线了!!”

  说到这里,太后豁然起身,凤眸一瞪,眼底寒芒一瞬而出,刺的皇后瞳仁生疼。

  皇后面孔发白,原本是试探的几句话却惹怒了太后,当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太后赎罪,媳妇——媳妇多嘴了!”皇后没想到太后能如此动怒,她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半句试探的话,太后不喜欢听不接茬就是了,为何要如此动怒?

  以往皇后出声试探,太后不想说都是不接茬,为何偏偏今天?

  太后看着跪在眼前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皇后,凤眸眯起,冷冷出声,

  “你不知哀家为何动怒是吗?好!哀家一一说出来让你清楚明白!”太后声音一顿,凤眸如霜落在皇后头顶,太后压迫冷凝的眼神此刻若两把尖刀,飞快凌迟皇后的身体,说不出的恐惧感觉袭上心来。

  “你明知哀家不喜后宫嫔妃与朝中大臣女眷往来密切,你自己偷偷见了侯府老夫人不说,可是当瑾妃跟令狐平雪走得很近的时候,你就只是看着,不曾提点只言片语,你心中等的就是哀家开口!若事事都要哀家开口,要你这个皇后作甚?你想借哀家的手整治瑾妃,其实今日你目的已经达到了,哀家令瑾妃和令狐平雪跪在一块,本身已经是给瑾妃最大的压力,可你偏偏还要在此刻暗示哀家!

  之前你看到令狐满月说出一些危言耸听的话,可是哀家并不怪她,你就想试探哀家的底线,看看哀家是否也同样不会责罚你!皇后!妄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令狐满月是令狐满月!哀家给她一刻定风珠,她在侯府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这对哀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为难一个令狐满月对哀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或是坏处,这始终都是侯府内斗的结果!

  至于你,你是哀家天天都会看到的人,是哀家的左膀右臂,更是未来哀家这个地位的角色!你在说刚才那番话之前,究竟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在哀家的位子上,是会允许一个暂时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试探你的底线,还是允许一个有着密切关联的人试探出你的底线呢?

  皇后!你在后宫这么多年,你的进步在哪儿?看到瑾妃今日受到挫折你就忍不住想要将她彻底踩在脚下!若瑾妃或是后宫任何一个妃子说倒台就能倒台的话,那哀家岂会留着一个处处与哀家作对的安妃?你觉得对哀家来说,是更讨厌瑾妃一些还是更讨厌安妃?瑾妃虽然蠢钝,但稍加利用,便是哀家身边死心塌地的一颗棋子,但是安妃呢?豺狼狐狸一样的女子啊!那才是你这个纳兰氏的皇后所应该去看重和对付的人!

  你跟瑾妃相争,争赢了也永远是安妃的手下败将!你跟安妃相争,赢了她,你才是真正的后宫之首!才能真正赢得六宫专宠!若你还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就给哀家滚出皇宫!”

  砰!

  太后话音落下,手掌重重拍在一旁的湘妃椅扶手上,七宝鎏金的假指甲砰然折断,断裂的指甲套擦着皇后耳际呼啸而过。

  而皇后早已震惊于太后刚才那番话当中,整个人——呆若木鸡。

  做了太后十多年的媳妇,皇后这是头一次觉得太后的威严和霸气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绝非面上带着的如此简单。

  皇后彻底被太后的话震慑住了。

  她在后宫斗了十几年,却一直是找喜欢上蹿下跳或是柔若无辜的妃子下手,对于大胆泼辣心思深沉的安妃,皇后一直都在暗处小心翼翼的收集安妃的把柄,想要从中找出法子给安妃致命一击。可等了这么多年,眼见安妃愈加受宠,林东曜风头与林简不相上下,皇后也一时看不懂安妃究竟是何性情的女子了!

  可是太后这边,却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对于安妃的不满和怀疑。

  同样是面对自己的敌人,太后就能声东击西隐忍等待,而她只不过才看到了表面,就想着要对瑾妃下狠手!

  比起太后的隐忍能耐,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满月回到侯府已然天亮。

  可整个侯府却一点也不像早晨初醒的状态,所有人看到满月平安无事的归来,脸上表情各异。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松了口气。

  而老夫人则是阴沉的脸瞪着陌舞,并不说话,那眼神却是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站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趾高气昂,正小心翼翼的观察老夫人和令狐鸿熹脸上的反应,待目光落在满月脸上,一股恨意扑天而来。

  三夫人这时候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二夫人,最近几次接二连三的在二夫人这里讨到了好处,上次就踩了二夫人的腰,这一次听说令狐平雪差点被太后处死,如今可是灰溜溜的回来的,三夫人觉得一ye不睡也值得。

  “满月丫头,回来就好。”令狐泉上前一步拉着满月的手,眼底一抹释然,一抹欣慰。

  “姑姑,父亲,满月回来了。”满月福身行礼,手中的锦盒分外显眼。

  “宫里传话来了,你为太后出谋划策安奉神石,太后赏了你。如今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令狐泉是真心关心满月安危。

  “姑姑,这是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满月想请姑姑帮忙保管。”满月说着将装着定风珠的锦盒递到令狐泉面前。

  一听定风珠三个字,就是见多识广如令狐泉也是微微一怔。

  “是北辽进贡仅有三颗的定风珠?”三夫人率先忍不住,一边问着一边朝满月和令狐泉这边凑过来,眼巴巴的瞅着那锦盒。

  二夫人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太后顶多会赏赐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糊弄令狐满月,谁知——竟然是定风珠?

  老夫人原本紧绷低沉的面色微微一边,眉毛一挑,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

  “满月丫头,太后赏你的定风珠不自己保存着,放你姑姑那里作何?你姑姑终日就没事给你看着定风珠吗?”老夫人这话听着是在责备满月不懂事,其实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老夫人想让满月将定风珠放在她那里。

  满月又如何不明白!

  但是定风珠放在令狐泉那里就永远都是她令狐满月的,可一旦落在了老夫人手里,单看现在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眼珠子就发亮了,用不了几天定风珠是谁的还不知道!到时候老夫人一口咬定定风珠还给她了,满月还要落得个怠慢太后赏赐之物的罪名。

  老夫人真是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都充满算计。

  满月微微福身,笑着开口,“祖母,定风珠是太后赏赐宫廷圣物,满月只是觉得姑姑经常进宫见多识广,所以得到了这个稀罕物,第一刻就想到了姑姑。”

  “母亲,既然是太后赏赐之物,满月丫头又信任我,暂且放在我这里吧。”令狐泉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旋即抬手将锦盒手下交给身后丫鬟。

  老夫人脸色呱哒掉了下来。

  在侯府这么多年,老夫人一贯是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角色,但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了,老夫人觉得她就没有一刻安生日子过。此刻,老夫人似乎忘了,一直以来,都是她看不惯满月,一心想要为难满月。

  “谢谢姑姑成全。满月此番进宫总算是没给侯府丢脸,如今能得到太后赏赐,也是祖宗庇荫刚刚回到侯府的满月。”

  满月一番话听似说的谦虚谨慎,却是话里有话,暗藏玄机。

  老夫人和二夫人不一直说她是扫把星吗?说她克死了外公外祖母和母亲吗?如今她平安回府,还故意说是祖宗庇荫,如果她是扫把星的话,怎么可能得到祖宗庇荫,倒是令狐平雪差点连累了整个侯府遭殃,谁是扫把星还不一定呢!

  满月此话一出,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身子同时颤抖了一下,二夫人更是拉着令狐平雪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仿佛现在地上有道地缝的话,二夫人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而令狐平雪却仍是不甘的昂着头,没有丝毫认输害怕的感觉。

  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她一直就是整个侯府捧在手掌心的娇chong,如今回来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要骑在她头上?神石的事情不还是她令狐满月一手策划的吗?要不是她——她岂会被太后嫌弃?

  现在她好端端的回到侯府了,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绝不会再放过令狐满月!

  觉察到身侧女儿被一身戾气包裹,二夫人不由得拽着令狐平雪又往后退了一小步,令狐平雪不甘的看了母亲一眼,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老夫人正一脸怒色朝这边看来,怪不得母亲如此害怕。

  令狐平雪脸上迅速换上委屈无辜的神情,低垂着头,暗暗垂泪。

  见此,老夫人心下不由一软。毕竟她最chong爱的就是令狐平雪这个孙女了。可老夫人对二夫人的脸色却始终没好看到哪里去。

  令狐鸿熹此刻对满月点点头。

  “你且先回去休息吧,稍后宫里还会传旨过来,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令狐鸿熹说着,挥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

  折腾了一ye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平雪惹下的祸事,不会就此了结的。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眸光冷冷的落在二夫人身上。

  令狐平雪年纪尚轻不懂事,可二夫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她出身名门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二房,令狐鸿熹对她一直是有愧疚和不忍的,再加上二夫人又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令狐鸿熹对她一贯是极为信任和放心的,就算偶尔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都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但如今——就算令狐满月不是她的女儿,难道连起码的持家之道都没有了吗?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幺蛾子,令狐鸿熹以往只是不想管,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看的后背冷汗直冒,再加上老夫人也一副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的眼神,二夫人这会子更是恨死了满月!

  可是恨归恨,现如今令狐满月可是得到了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好对她下手了!一想到又要看着令狐满月得意一阵子了,二夫人就恨得牙痒痒。

  ——

  满月福身之后,带着丫鬟凝静和惜梦朝蒹葭阁走去。

  令狐泉有事与令狐鸿熹商议,一块去了谦雲阁。

  三夫人没能等到满月在众人面前数落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在宫里欺负她的事情,不觉有些无趣,打了个哈欠,扭着腰肢从二夫人身旁走了过去。

  二夫人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回房,冷不丁被老夫人叫住。

  “到我房里。”老夫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带着一股冲天怒火率先朝枫兰苑走去。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战战兢兢的跟在老夫人身后。

  一走进枫兰苑,进了屋子。老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还不等二夫人站稳脚跟,老夫人身子一探,扬起手臂就是一巴掌甩在了二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二夫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捂着脸红着眼看向老夫人。

  令狐平雪吓了一跳,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祖母!”

  “你闭嘴!”老夫人冷喝一声,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愤怒。

  令狐平雪不由红了眼眶,垂首站在一旁。

  “老夫人——我——”二夫人捂着红肿的左边面颊,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那一巴掌完全把她打懵了,二夫人好歹也是镇远将军的妹妹,家世显赫,又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还有令狐子璐,这么多年始终没转正,也算是受尽了委屈,如今老夫人竟然打她?

  就算她策划的事情没有成功,老夫人也不该如此——

  “你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你!是不是?”老夫人一看二夫人那样就知道她心里很不服气。

  二夫人眼里含着泪,小声道,“媳妇不敢。”

  “你话虽这么说,你的不满都写在连上了!”老夫人咬牙开口,旋即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瞪着二夫人。

  “老夫人,您不知道令狐满月那小贱人,她——”

  “你还说!”砰的一声,老夫人一掌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二夫人立刻收了声,一边面颊火辣辣的疼着。

  自小到大她都没被人打过,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婆婆甩巴掌,还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老夫人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平雪?

  “这次进宫之前我就劝过你,对付那丫头不急于一时,就算动手,最好也是在侯府自己家门里动手来的万无一失!可你竟然大胆到闹到宫里去了!你自己要死就一边死的痛快去!拉上平雪做什么?她还年轻,哪里懂得宫廷凶险!如今不但没让平雪上位,还让她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这还不算完,反倒是成全了那丫头!你还有脸哭!还有脸回来见我!!你这次是赌上了平雪的将来你知道吗??”

  老夫人指着二夫人鼻子一通数落责骂。

  她一直藏着平雪不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越是看不着的,在世人眼里就越神秘,越神秘自然越多人关注。

  令狐平雪见母亲挨了老夫人一巴掌,又被老夫人呵斥了一句,这会子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侯府表面看是母亲当家,可最终的决策权始终在祖母手里,如今祖母动怒了,令狐平雪也担心以后祖母不重视自己,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着,不敢多言。

  老夫人看了令狐平雪一眼,虽然还是心疼这个孙女的,但是这一次,令狐平雪的确是让她失望了!没有比较还没有如此明显的差距,但是如今令狐满月的出现,顿时显得平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令狐平雪见祖母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深沉,不再是以前那般坚定无疑的宠爱,令狐平雪心下一寒,当即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错了,孙女这次轻敌了,被令狐满月陷害,孙女真的知错了,祖母再给孙女一次机会吧。”令狐平雪深谙演戏就要演足了,危机之际是重新获得老夫人的信任和宠爱为先,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二夫人见了,也妞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老夫人,媳妇也知错了。这次未能与老夫人商议就擅自做主,是媳妇的错,媳妇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夫人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头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

  老夫人还在生气,可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梨花带雨的,老夫人一时心软,冷着脸让令狐平雪和二夫人起身。

  “行了,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一个个的!平雪,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只知道薛雅梅死了,却不明白令狐平雪怎么会得罪了太后。

  令狐平雪脸一红,一想到未央宫发生的一幕幕就又恨又怕。

  “祖母,都是令狐满月陷害我!”

  ——

  令狐平雪自然不会说满月一句好话,将未央宫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老夫人越听越来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只是对于二夫人的失望却不是一点点。

  “好好好!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觉得我给你一巴掌委屈你了吗?”老夫人此刻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令狐满月是一定要除掉的,既然不能为平雪铺路,就不能留她在侯府碍事。可这娘俩竟是如此着急,在宫里头就敢杀人,幸亏今儿只有太后在,如果那个处处跟太后作对的安妃也在,再插上一腿的话,只怕这娘俩都没命回来了!

  “老夫人,媳妇——知错了。”二夫人理亏,除了承认错误也不敢顶撞老夫人。

  “现在还搭上一个翠云!你将翠云埋在那边五年,现在却还给了人家!你看看你能耐的!”老夫人斜睨着二夫人,怒火迟迟不消。

  正在这时,找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老夫人,人来了。”

  老夫人停止数落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你们先去里屋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是,老夫人。”

  “是,祖母。”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虽然好奇是谁这大清早的过来,但老夫人吩咐了,二人都是乖乖的进了内室等待。

  不一会,找妈妈领着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二夫人透过窗棂缝隙看出去,见那老太太竟是礼部侍郎薛钊的母亲,二夫人不由一惊。

  “母亲,怎么回事?”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在二夫人耳边问着。

  这老太太她也见过一次,她怎么来了?难道是薛家对侯府有所怀疑了?他们知道白玉是母亲的人了?想到这里,令狐平雪暗暗的为母亲捏一把汗。

  二夫人也是提心吊胆的看着,竖起了耳朵听着老夫人和薛家老夫人对话。

  可是见薛家老太太和老夫人之间气氛融洽,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二夫人才隐隐放心。

  薛家老太太只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临了说了句拜托老夫人有心之类的话,听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这薛家老太太跟老夫人不过是寒暄家常,可如果只是拉家常怎么可能大清早的过来,况且薛家才死了人,这老太太不在家呆着跑出来作何?

  薛家老太太走了,老夫人让找妈妈带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出来。

  “坐吧。”老夫人语气仍旧冷冷的,二夫人不敢大意,坐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夫人,薛家老太太为何一大早的过来?是不是因为薛雅梅的事情?”

  老夫人斜睨了二夫人一眼,冷哼一声,

  “如果是的话,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吗?在未央宫杀人,杀的还是朝廷官员的女儿!你这是拿整个侯府赌你自个的痛快!”老夫人此话一出,二夫人佯装一脸惭愧的低下头。

  “老夫人,之前的确是儿媳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快点除掉那丫头,而且媳妇也想过了,就算令狐满月杀人了,也不会连累侯府的,因为她才刚过回到侯府不到一个月,大不了全部责任都推给贺家,是不是?”

  二夫人的歹毒用心可见一斑。

  如果真的是令狐满月在未央宫杀人,那么太后势必会怪罪侯府上下,到时候二夫人就说令狐满月才回来,一直都是在贺家教导,侯府本欲将这个女儿过继出去,是贺家最后毁约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到时候把令狐满月推出去了,毫无根基的贺家就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份儿了。

  “哼!结果呢?不还是被那丫头得逞了!现在她的翅膀可是越来越硬了!再看看你!”

  老夫人至今还没消气,现在是怎么看二夫人怎么都不舒服。

  “老夫人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谁能想到那小县城回来的臭丫头如此能耐。媳妇小看她了。”

  听母亲如此说,令狐平雪不屑的撇撇嘴,什么小看她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这几次不过是侥幸而已!

  “你们可知,薛家老太太并不是礼部侍郎的亲生母亲,所以——”老夫人品了一口茶,慢腾腾的放下白玉杯子,一句话点亮了二夫人眼睛。

  “老夫人,这么说——薛雅梅也不是她亲孙女了?”

  “正是。”老夫人点点头。

  莫名的,二夫人松了一口气。可是想一想,这跟薛家老太太来找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礼部侍郎其实是其父和一小户人家的女儿所生,因为那女子家境清贫,自然入不了薛家,可薛家老爷子又着实喜欢那儿子,正好赶上薛家老太太刚出生的大儿子夭折了,所以就接了外面的儿子回府,只有薛家的二儿子才是薛老太太所生。”

  老夫人说的是一段陈年往事,原本薛家的这个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可前几年,薛老太太带人将那女子赶出京都的时候,正好被老夫人撞上,老夫人偶尔听到了薛老太太和那女子的对话,虽说是过去了几十年,孙子孙女都有了,可薛老太太一直都在找礼部侍郎的生母,偏偏礼部侍郎将那女子藏得很好,薛老太太找了半辈子才找到,自然是想那女子永远在自己面前消失,永不会来的好。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看似低调的薛家还有如此惊天秘密。

  礼部侍郎竟然不是薛老爷嫡出长子。

  “老夫人,那薛老太太此次前来——”二夫人还是不明白,老夫人和薛老太太算是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默契,确切的说是老夫人抓住了薛老太太的把柄。

  老夫人精明的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旋即冷声开口,

  “薛家二公子可是薛老太太亲生,但是二公子唯一的儿子却是个傻子,如今那傻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阴阴的看向二夫人。

  “那个傻子——薛其?”二夫人眼前顿时闪过薛家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公子,顿时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老夫人的用心。

  “是啊,既然留着那丫头碍事,一时半会又治不了她,将她嫁到薛家,自然有人治她了。”老夫人这一招用的是借刀杀人。

  薛家老太太能用大半辈子时间去找一个人,若是老夫人存了她的把柄,让她出手对付令狐满月,薛家老太太必定是不遗余力,而且日后令狐满月在薛家出了事,侯府的人可是摘的干干净净的。况且又是嫁了一个傻子,也一解老夫人心头之恨!

  令狐平雪听到这里,自然也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法子,可是——

  “祖母,侯府的女儿就算不受宠也不会嫁给一个傻子,父亲那边——恐怕不会同意。”令狐平雪看出父亲对令狐满月心存愧疚,自然是想着给她找一户好的人家,而不是薛家那个傻子了。

  “现在自然不行!可若那傻子在侯府闹出了什么——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老夫人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端起白玉杯子品了一口香茗,唇角的冷笑久久不散。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很快就能除掉令狐满月那个眼中钉了!就看这次她还有什么能耐翻身!

  满月回到蒹葭阁,睡足了一天。

  直到傍晚才起。

  很久不曾有过这种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了,相信经过昨天一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会安生一段日子。

  满月起来后,凝静进来给她梳头。

  “小姐,您睡着的时候王妃派乔青过来一趟,说是等您醒了去一下明水阁。”

  “知道了。”满月轻声开口,内心却是无声叹了口气。

  翠云是姑姑当日送来的丫鬟,如今险些成为害死她的凶手,姑姑心里自然别扭。想来是要当着她的面审问翠云吧。

  其实姑姑大可不必如此,翠云既然已经由太后之手交给了令狐泉,满月就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

  ——

  梳洗完毕,满月起身朝明水阁走去,才走出院子,满月隐隐觉得院墙外面有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一闪而过。

  满月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小姐,有什么事吗?”惜梦疑惑的问着满月。

  满月摇摇头,看了眼凝静,见凝静欲言又止,满月心下了然。

  旋即对凝静大声说着,“凝静,你且留下吧,我带惜梦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是,小姐。”凝静应答间身子超前探了探。就在这时,满月突然在她耳边飞快了说了几句话,

  “盯着院子四周,一旦有可疑的人全都记下来,我没回来,任何外人都不准放进来,院子里的人也不准出去任何一个。”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桂花糕。”凝静跟在满月身边有些日子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往往不用满月提醒。

  就好比刚才,惜梦站在满月右侧,自然没看到另一边院墙下闪过的一抹可疑身影,而凝静看到了。

  如今满月吩咐凝静的话,凝静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满月点点头,带着惜梦朝明水阁走去。

  一路上看似平静无波,可满月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进了明水阁,那跟在背后的人明显是停下了脚步,满月不动声色抬脚进了屋子。

  屋内正中,令狐泉端坐在湘妃椅上,身前不远处跪在脸色煞白如纸的翠云。

  见满月走进屋,翠云一张小脸更是吓得失去了全部颜色。

  “满月丫头,坐吧。”令狐泉抬手示意满月坐下。

  其实令狐泉的性子一贯是清清淡淡的,对谁都热络不起来。自从王爷去世,令狐泉心中失去最大的支柱,性情也就变得更加冷淡安静,但她在见到满月的第一眼,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来,她自幼也是因为女儿身而不被老夫人待见,在远房亲戚家寄养了八年才回来,比满月还多了一年。所以说,寄养的滋味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当初,老夫人将她接回来,也是与今天相似的目的,为了给她的儿子铺路,可令狐泉却没有按照老夫人要求的跟如今是皇上当初是太子的林真睿走近,而是选择了可以许她一世琴瑟和鸣的安平王。

  自此,令狐泉就与老夫人解了梁子,直到今日,母女二人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想当初老夫人能对亲生女儿如此,更何况现在是一个她认为是扫把星的孙女,所以满月处境如何,令狐泉最能感同身受。

  满月在令狐泉身旁落下,目光落在手中白玉杯子上,并不看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的翠云,只是淡淡的品了一口香茗,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姑姑,这金骏茶再品月余也就差不多了,夏日来临炎热干燥,换一下清茶更好。”满月慢悠悠的开口,令狐泉听了微微点头。

  “的确如此,话说这金骏茶也没剩下多少了,也就够喝上个把月。”

  “其实如果不是紫琪丫头当时闹的那一出,我对这金骏茶一直是痴迷有加的,可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我对它总是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满月说话的语气淡淡的,随意安然。

  可跪在地上听着的翠云却是一头冷汗,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对于翠云来说,满月此刻的不动声色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令狐泉淡淡的瞥了眼翠云,轻声开口,

  “不过好在后来该解决的人都解决了,也还你一个公道,听说紫琪被老夫人送去qing楼了——”

  “王妃!王妃——不要啊!您杀了翠云也不要将翠云送去qing楼!翠云知错了!知错了!呜呜呜呜——”不等令狐泉说完,翠云就开始哭泣。

  可任由令狐泉问她什么,翠云都不说。

  令狐泉和满月明知她是二夫人的人,可翠云是求一死,而不是想脱罪。

  “翠云,你想将所有事情都揽上身,是吗?”满月清眸闪烁一下,看向翠玉的眼神一瞬冷凝如霜。

  翠云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摇摇头,哭着道,

  “大小姐,奴婢自知罪该万死,所有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犯下的,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有隐情,看来你是相信背后指使你的人,在你死后会为你守住那个把柄了,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侯府规矩将你送走,从此你再也没有机会踏入京都这片土地半步!本小姐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满月冷冷看向翠云,眼神一瞬如刀似箭。

  翠云一听满月如此说,再看看满月坚定冰冷的眼神,知道满月不是在开玩笑。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踏上京都的徒弟,翠云惊惧的摇摇头,之前坚守了一天的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

  “王妃,大小姐——翠云的家人五年前感染了疫情,都被关在了村里,当时二夫人得知以后找到奴婢,只要奴婢肯答应做二夫人的内应就会将奴婢家人秘密从村里接出来,可奴婢的家人还是在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中死的只剩下一个弟弟,弟弟现在跟在镇远将军身边,距离奴婢千里之外,而镇远将军不日会回到京都,奴婢五年没有看到弟弟了——奴婢——”

  翠云说到这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满月在最后几句话上下了狠药,翠云还是不肯开口说实话。

  “混账东西!你在本王妃身边五年!我可曾亏待过你?你家人感染疫情将其隔离,对你来说自然是痛苦难熬的,可那也是为了更多的人获得生的机会!而你却与二夫人暗中勾结,置其他人的生命于不顾!你这何止是自私!你可知是死罪!”

  令狐泉没想到翠云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出卖自己陷害满月!

  原来二夫人早早的就在她身边埋下了棋子,却没想到她后来见翠云选给了满月!为此还差点害死了满月丫头。

  先是那有三道裂纹的镯子!再是一次次在侯府的打击陷害!如今竟是都闹到宫里头了!这个二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来人!拖下去!”令狐泉再也不想看到翠云,可现在杀了翠云也于事无补。只能暂时留着她的性命从长计议。

  屋内,令狐泉屏退所有人,单独与满月谈心。

  “姑姑,事已至此,满月日后多加小心就是。满月知道姑姑公平正直,心中感激不尽。”

  满月说着,起身给令狐泉行了一个大礼。

  回到侯府至今,若没有令狐泉,她的计划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令狐泉抬手扶起她,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惜,却也有无奈。

  “丫头,只怕真正的难题还未到来。”

  “姑姑——”满月抬头迎上令狐泉复杂目光,心下微微一寒,忽然想到了之前来令狐泉这里时,一路上总在身后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难道令狐泉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姑姑放心,满月会更加小心。”满月冲令狐泉点点头,眸光深沉。

  想来,令狐泉也只是感觉出不对劲,却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才如此提醒满月。

  “你且先回去吧,至于翠云的事情——现在还不好做一个了断。”

  “满月明白。姑姑费心了。”

  满月自然清楚令狐泉话里的意思,翠云的事情若是直接找二夫人对质,二夫人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的话,也没有人证可以证明翠云的话,反倒翠云的弟弟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既然不能直接找大夫人——那么从别人身上下手呢?

  满月眸光闪了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

  从明水阁离开之后,满月再次觉察到暗中有人跟在她身后,似乎是要随时随地的掌控她的行踪。

  可能是历经一世轮回,满月的心比常人敏感锐利,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有所察觉。

  而今,这感觉却愈发的浓烈。

  满月隐隐觉得,最迟这几天就会有事发生。

  可她才从宫里回来一天,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就真的等不及了?

  正在这时,令狐鸿熹贴身管家唐管家自不远处脚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满月之后,长舒口气。

  “大小姐,可算找到您了。老奴去了蒹葭阁,凝静丫头说您在明水阁,去了明水阁又说您刚走,这可把老奴急坏了。”

  唐管家是跟在令狐鸿熹身边多年的老人,为人表面看和善本分,其实能跟在令狐鸿熹身边这么多年,唐管家绝对是个心里头门清儿的人。

  “唐管家,急着找我何事?”满月上前一步,清眸平静的看向唐管家。

  “回大小姐,是宫里头有旨,现在传旨的公公就在大厅等着。”唐管家急忙说道。

  “给我的?”满月眸光闪了闪。

  如果不是给她的圣旨,也不会非要等她过去才行。

  “是太后懿旨。”

  “那我们过去吧,别让公公等太久。”满月冲唐管家点点头,抬脚朝前厅走去。

  侯府前厅已经站满了人,令狐鸿熹在最中间,老夫人和令狐泉各自站在他身边一侧,再往后依次是二夫人、三夫人、令狐捷、令狐平雪、令狐子璐,以及其他几房的姨娘。

  满月与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还有老夫人打过招呼,老夫人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臣女见过赵公公。”满月一见前来传旨的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赵公公,不觉上前行礼。

  “大小姐不必客气,既然大小姐来了,老奴就开始宣读太后懿旨了。”

  赵公公说着打开明黄色的卷宗,众人跪地接旨。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虽有不甘,可这是太后懿旨,还是对令狐满月的赏赐,她们再不情愿也不敢当着赵公公的面表示出任何不敬。

  太后此番是对满月的后续奖赏。当初赏赐的那颗定风珠,算是给满月的一颗定心丸,如今满月解决的可是神石安奉的难题,太后如此重视神石,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奖赏满月。

  一共八箱子绫罗绸缎金银珠,箱子同时打开,看的人头晕目眩。就是自小锦衣玉食如令狐平雪,也从未见过如此光彩耀目的御赐圣物。

  令狐平雪的神情在这一刻有一瞬扭曲和狰狞。

  满月叩首领旨,令狐鸿熹令唐管家重赏了赵公公,赵公公领了赏赐笑着离开侯府。

  “来人,将太后赏赐之物送到蒹葭阁。”令狐鸿熹面上带着儒雅内敛的浅笑,出声吩咐下人。

  这是,令狐捷皱着眉头来到令狐鸿熹面前,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父亲,这是太后赏给侯府的,都抬到蒹葭阁做什么?”令狐捷此话一出,早就看着赏赐红了眼的二夫人一脸哀怨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满月将圣旨收好,垂眸不语。

  “捷儿,你父亲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你就不要多言了。随我回院子。”二夫人心中也是不满的,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仿佛是有道不出的委屈和无奈。

  “父亲哪里有答案了?这些赏赐之物凭什么全都给她?难道不该是侯府的赏赐吗?”令狐捷扔是不甘心,这个妹妹再不管管真酒无法无天了,上一次当着三殿下的面就让他颜面尽失,现在还想独吞赏赐!做梦!

  令狐子璐站在最后面,听着令狐捷的话,也是跃跃欲试想要插嘴,可是一看到令狐鸿熹铁青的面容,再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到了嘴边的话语只能不甘的咽回去。

  令狐鸿熹眉头皱起,看向令狐捷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失望。

  “神石是你妹妹安奉好的,此事太后都可以证明,你还有何不满?太后赏赐之物是给你妹妹,荣誉却是属于整个侯府!难道为父说的不对?”令狐鸿熹现在看二房的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女儿咋咋呼呼又脱衣服又发疯,另一个为了出风头命都不要了,还有一个自以为跟在林东合身边多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如果再不好好管管他们,迟早是侯府的灾难。

  “鸿禧,你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可太后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给满月丫头如此丰厚的赏赐,满月丫头年纪还小,放这么多金银珠宝在身边如何合适?”老夫人心疼孙子,更加看不进满月得了太后如此多的赏赐。

  “母亲,你的意思也是要将赏赐从满月手中收回吗?难道我们侯府就差这些赏赐了?”令狐鸿熹知道母亲偏袒二房,一直以来秉承孝道,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可眼下这情况,跟抢有什么两样?

  二房拥有的还不够多吗?

  老夫人被令狐鸿熹堵了一句,面上无光,更恨满月。偏偏满月这会子一言不发,任由其他人争的面红耳赤。

  “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老夫人强势惯了,此刻自然不甘示弱。

  令狐平雪看着垂眸不语的满月,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神采。旋即上前一步,佯装扶着祖母,却是故意出声为难满月。

  “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祖母都生气了,你劝劝父亲吧。”令狐满月最擅长的就是一副识大体懂事的模样劝着其他人,其实她恶毒的心思在此刻可见一斑。

  让满月劝劝令狐鸿熹?

  劝什么?放弃这些赏赐成全他们?

  满月眸光一寒,抬起头迎上令狐平雪虚伪面容,薄唇勾起,冷笑出声,

  “二妹让我劝父亲什么么?劝劝父亲不要怪罪二妹之前在未央宫险些连累了整个侯府吗?其实满月倒是觉得刚才大哥说的话很有道理。”满月话锋一转,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冷光。

  令狐捷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才不信这个令狐满月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而令狐平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个令狐满月根本就是故意提起未央宫的事情让她难看!

  “大哥说了赏赐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给的,如果说赏赐要分给其他人,那么二妹此番在未央宫险些酿成大祸,太后大人大量没有怪罪,其实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不追究的,而不是单独因为二妹才作罢。如此说来,赏赐不属于满月一个人,那么二妹犯下的错误是不是也可以推卸给其他人,比如说——大哥分担一点,二夫人分担一点,其他兄弟姐妹都分担一点?然后——祖母和父亲也要跟着分担一点吗?”

  满月话音落下,令狐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老夫人则是面黑如炭。

  二夫人嘴巴张了张,被满月的话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夫人见时机到了,扭着腰肢上前走了一步,幸灾乐祸的瞥了二夫人一眼,笑着道,

  “哎哟——这么说我们三房的也要跟着姐姐这个惹祸的女儿一起受罚了?啧啧!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啊?有赏赐的时候姐姐的儿子女儿可都跳出来了,这一听要受罚了,怎就不吭声了?难道一家人不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既然担不起难,那么福也就别抢着要了呀。”

  三夫人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字字句句都讽刺着二夫人。

  如果二夫人此刻反驳三夫人的话,那就不要再继续装可怜要赏赐之物,可如果不吭声,不就等于默认了三夫人的话吗?

  三房一贯都跟二房不对付,仗着是安平王的亲戚,跟令狐泉也沾亲带故的,所以寻着机会就不放过二房。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令狐鸿熹这边眉头深锁,冲天怒火一触即发。

  “父亲,女儿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满月并不催着令狐鸿熹,可她如此开口,反倒让令狐鸿熹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太后赏赐之物是给满月的,所有赏赐之物都交给满月,以后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事!还有你!”令狐鸿熹突然看向令狐平雪,面容难掩失望。

  “父亲,我——”令狐平雪一怔,委屈的看向令狐鸿熹。

  “你闯了天大的祸,为父还不曾责备你,你却不知悔改,难道你现在不应该在房里闭门思过吗?你出来做什么?!还有你!子璐!你又出来做什么?!”

  令狐鸿熹连不长眼的令狐子璐也一并捎带着进来。

  令狐子璐想躲在众人身后已经来不及了。

  令狐平雪则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令狐鸿熹,对满月的恨更是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老夫人一听令狐鸿熹如此说,脸都气白了。

  令狐捷还想开口,被二夫人一把拉住。令狐鸿熹今儿是认定了要袒护令狐满月,令狐捷若是再开口,指不定也要受罚。

  “好好好!你是堂堂侯爷,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我是管不了了!”

  老夫人气哼哼的开口,旋即招呼不打一声,抬脚就朝外走。

  路过满月身旁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眼神如刀似箭,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二夫人带着一脸不甘的令狐捷和委屈不已的令狐平雪跟着老夫人快步离开。

  见此,令狐泉上前一步到了满月身前,轻叹口气,淡淡道,

  “走吧。”

  “是,姑姑。”满月冲令狐鸿熹福身之后与令狐泉一并离开前厅。

  令狐鸿熹看着满月背影,眉头始终紧紧皱着。

  二房的人愈发的不知分寸,老夫人又是明显偏袒,满月丫头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难道真的要快点给她找一门亲事定下来不成?

  令狐鸿熹眼前不由得闪过了几个人选,却都有各自弊端存在。

  ——

  满月先送令狐泉回了院子,带着惜梦往后走的时候,原本是要走蒹葭阁正门,满月却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带着惜梦走了另一条路。

  满月之前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在侯府,想让自己不得安宁的大有人在,但能想到跟踪自己的,十之八九来自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

  但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想必暗中跟踪自己的人已经回了老夫人或是二夫人那边复命,满月从令狐泉院子里出来,一时没有感觉被人跟踪,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带着惜梦从另一条小路绕回蒹葭阁。

  若真是有人暗中监视她,说不定今儿会有意外收获。

  惜梦平时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这会子却是安静本分的跟在满月身边。什么时候应该动,什么时候应该静,惜梦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也是一直以来满月器重她和凝静的原因。

  好的丫鬟不是要多么听主子的话,多么会拍马屁。而是在平时做到安分守己,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配合得当,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就是这个道理!

  越接近蒹葭阁,满月走的越加轻巧,惜梦也跟着放轻了脚步。

  二人从蒹葭阁后院绕了过去,快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院外一抹娇小身影鬼鬼祟祟的朝里张望着,时不时还到处看着。

  “小姐,是三小姐房里的宝烟。”惜梦小声在满月耳边说道。

  满月点点头,没有过去质问宝烟,而是不动声色继续看着。

  宝烟看了一会似乎是没什么收获,有些丧气的朝四周看了看,旋即转身离开了。

  等宝烟走远了,满月带着惜梦从正门回了蒹葭阁。

  见满月回来,凝静迎上前来,眉头轻皱,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回事?说吧。”满月一看凝静的样子就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姐,你看这些食材。”凝静带着满月到了膳房,指着才领回来的各种食材。满月一进膳房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凝静领回来的食材表面看都很正常,但是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可就不好说了。

  “小姐,今儿奴婢也在纳闷,为何膳房的杨管事会如此好心亲自将食材送来,奴婢当时也检查了一番并没有问题,可是不一会这些食材就散发出发霉的味道,奴婢翻看底下才看到——就是这样了——”

  凝静说着将所有食材都翻了过来。表面看都是正常的食材,可是翻过来之后,底下的大米明显是发霉的,而且肉食和其他食材也都不新鲜,上面两层摆着的香菇都是颗粒饱满新鲜圆润的,可下面的都是破破烂烂像是蚕豆那么小的次品,最离谱的是那条黑鱼,凝静提起鱼尾巴之后,鱼头竟然掉下来了,鱼头和鱼身子中间插了一根木棍,将鱼头和鱼身连接起来,根本就不是同一条鱼。

  满月见此,已然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膳房的事情一贯是三夫人负责,管事的也都是三夫人的人,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满月若是跑到令狐泉或是令狐鸿熹那里一告一个准,毕竟满月才刚过为侯府争光添彩,现在满月说什么话自然都很管用,到时候三夫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三夫人虽然是牙尖嘴利的人,但更想跟她结成统一战线,岂会——

  “凝静,今儿的事不要声张,明儿你一早就去厨房,不管杨管事给你什么,你都照着今天的标准检查就是,若他问你昨儿的食材如何,你只说昨儿我没什么胃口,食材都赏给下人了。然后带着食材走可以路过三夫人院子的那条路,一直等我出现。知道吗?”

  满月低声吩咐凝静,凝静认真听着,急忙点头。

  有人想要挑拨她和三夫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想在以后的陷害设计当中,让三夫人噤声,甚至是挑起她跟三夫人之间的矛盾,到时候那背后的人再出手的话,三夫人说不定还成了帮凶!

  可这又跟令狐子璐有什么关系?

  令狐子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院子外面?

  先是有人跟踪,再是食材出了问题引她把焦点放在三夫人身上,继而又是令狐子璐的人在蒹葭阁外面鬼鬼祟祟——

  这一次,幕后操控的人是谁?

  老夫人?还是二夫人?

  如果是她们的话,为何要派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令狐子璐派人跟踪她?

  难道说——这次的事情另有其人?

  满月心中隐隐察觉,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关系老夫人或是二夫人。

  ——

  次日一早,凝静按照满月吩咐早早的出现在厨房,将准备送食材到蒹葭阁的杨管事堵在了厨房门口。

  凝静只说是满月一大早就要和银耳羹,蒹葭阁厨房没有食材,所以凝静早早的赶来厨房领取。

  杨管事果真是拐弯抹角的问着凝静昨儿食材的问题,凝静按照满月的吩咐回答了杨管事,杨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却是再次交给凝静其他的食材。

  凝静按照昨儿的样子,只检查了最上面的两层,继而便一脸感激的谢过杨管事,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满月前脚才进了三夫人院子。

  三夫人正在给六岁的令狐长安整理衣服,见满月来了,三夫人表面一脸惊喜,却是皮笑肉不笑。

  虽说满月出尽风头打击最大的是二房,但三夫人儿子尚小,在最近几次事情中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如今令狐鸿熹府里还有几个受宠的姨娘,都是娇艳如花的年纪,三夫人只有一个令狐长安是最大的安慰和依靠。

  “哟,满月怎么来了?”三夫人一手牵着长安,佯装热络的迎上前来。

  满月看了眼长安腰间挂着的香囊,眸子闪了闪,坐稳后,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

  “三夫人,昨儿太后赏赐了一些珠宝首饰,为此还惹得老夫人不痛快,这都是满月的罪过,满月心中有所愧疚,所以带了一些想要分给其他院子的人,三夫人的院子离满月最近,先带来一些给三夫人。”

  满月说着,打开了带来的锦盒。

  紫檀木的暴雨镶嵌锦盒甫一打开,满盒珠宝华彩耀目,一时令三夫人双眼放光。

  面上,三夫人却不好意思的推脱着,

  “这是太后赏赐你的,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这——我受之有愧啊。”虽然如此说,三夫人眼睛却瞪得溜圆,送上门的好东西她岂能放过。

  满月却是一脸真诚的表情,

  “三夫人,您对满月的好,满月都明白。其实,不瞒三夫人,满月昨儿已经听丫鬟说了,三夫人特意安排厨房的杨管事亲自送食材到蒹葭阁,省了满月这边的麻烦,三夫人知道满月院子人手不够,有时候惜梦和凝静丫鬟都忙不开,有了三夫人记挂,满月可省了不少心事。”

  满月说着将锦盒往三夫人面前推了推,脸上的表情真诚欣慰。

  三夫人挂在唇角的笑意却是微微凝结了一下,如此表情更加让满月相信,三夫人根本不知道杨管事做的事情。

  “是——是吗?其实你刚回来,对府内事情自然不熟悉,我能帮你的自然要帮。”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的抚摸令狐长安的头发。

  令狐长安不过六岁年纪,生的虎头虎脑,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透着灵动明媚,这一点与三夫人极像。

  见满月看他,令狐长安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满月笑笑,将锦盒中的一个翡翠扳指拿出来放在令狐长安面前。

  “长安,姐姐送这个给你,你可以把它放到你的香囊里面,好不好?”满月一脸灿烂纯净的笑容,令狐长安看了眼母亲,三夫人此刻正在发呆,究竟她何时让杨管事送食材去蒹葭阁了。

  见母亲没说话,令狐长安喜滋滋的接过翠玉扳指,打开香囊就要放进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功夫,满月佯装帮令狐长安拖着香囊,可是手腕微微一松,那香囊倏忽落在了地上。

  “哎呀——”令狐长安低呼一声,正要弯腰去捡。

  回过神来的三夫人突然看到香囊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

  “长安,别动!”三夫人伸手阻止,弯腰捡起了香囊里面掉出来的粉色香包。

  “这是怎么回事?”三夫人凝眉看着手中香包。

  她记得这香包放进去的时候是白色的,怎么变色了?

  “三夫人,这香包怎么是粉色?好像女孩子家用的,您怎么给长安弟弟如此女儿家的香包呢?”满月看似打趣三夫人,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抹精芒。

  三夫人摇摇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三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拉着满月的手就往外走。

  “满月,随我出去走走吧,这屋里怪闷的。”

  “好。”满月也不拒绝,随着三夫人一同往外走。谁知,才走出院子,就看到凝静抱着满满的食材朝蒹葭阁走去。凝静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满月了,但满月没开口,她也就装着没看见满月。

  倒是三夫人目睹此景,心生疑惑,急忙出声叫住了凝静。

  “满月,那不是你的丫鬟凝静吗?”三夫人说着,招手让凝静到自己面前。

  “三夫人好眼力,的确是她。”满月笑着开口。

  凝静抱着食材急忙朝满月和三夫人这边走来,眼看就要到二人跟前了,凝静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了,手上抱着的食材全都摔了出来。

  “你这丫头,怎如此不小心?”满月眉头一皱,不满的瞪了凝静一眼。

  凝静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收拾食材一边认错。

  “大小姐赎罪,三夫人赎罪,实在是今日食材有些沉重,所以凝静才——”

  “咦?大小姐,这条鱼肚子里怎么都是石头?怪不得这么沉呢!”

  凝静拎起地上的那条黑鱼,拎着尾巴晃了晃,鱼肚子里面哗啦啦掉出好些小石子儿。不光是黑鱼如此,就是其他蔬菜也是沾满了泥沙,都只是表面那层看着养眼新鲜,下面的都是些次品,根本没办法用作食材。

  目睹此景,三夫人脸色倏忽一变。

  六岁的令狐长安还不懂事,不觉用手捂着鼻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母亲,这些东西好臭啊,是给人吃的吗?我的画画都不会吃这些臭东西!”令狐长安说的画画是他养的一只小狗。

  三夫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这话是满月说出来的,三夫人还有应对的话,毕竟她拉着满月出来的时候,就是想到了食材会有问题才会如此做,可偏偏这会开口的是长安,三夫人总不能对长安说大道理吧,他毕竟才是个六岁的孩子。

  满月看到那些食材,佯装一怔,旋即脸色拉了下来,冷声吩咐凝静,

  “凝静,你先将食材带回去。”

  “满月,先别——随我到屋里有话对你说。”三夫人见此急忙拉着满月,不管那杨管事是不是被别人收买了,这事一旦闹到侯爷或是令狐泉那里,她都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因此还要叫出厨房管事的职务,白白便宜了二房。

  “三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月重新回到三夫人的院子,眼神微微发寒,冷着脸坐在那里。

  三夫人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开口,

  “满月,你可是个聪明人,今儿这一出演的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一向对你都是心如明镜啊,这杨管事的确归我管,可那也是老夫人留下的人。我能傻到不计后果给你写破烂食材吗?你瞧瞧,连长安都看出那食材有问题,我会那么傻吗?这——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三夫人说着振振有词,眼底溢满愤怒和恨意。

  她知道二夫人一直想将厨房的差事抢过去,总觉得厨房采购是个肥缺,可三夫人手下最肥的差事就是这个了,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弃了,一来二去,就形成了拉锯战,三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二夫人竟然利用令狐满月来夺权!

  满月这会子情绪稍微缓和一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三夫人,现在你是说不清道不明,而我——这不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瞧着满月的态度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三夫人气的跺脚。

  “我才是吃了哑巴亏呢!你说我现在要是带着你去侯爷那里讨公道,侯爷肯定会说我教导下人五方,到时候二夫人再插上几句话,我不但要受罚,而且这差事也就飞了!满月啊满月,你说你如此聪明怎么就——唉——我真是命苦啊,小心翼翼的在侯府这么多年,谁知道还是被人给算计了,明明是一片丹心,却落得个害人的下场——无——呜呜呜——”

  三夫人越解释越着急,气的呜呜直哭。

  满月见差不多了,也知道三夫人是装哭,可刚才那个形式却必须走一遭,否则没法让三夫人相信她。

  “三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呢?倒好像是满月逼了你什么,你看看长安还在这里呢,别吓着孩子。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成吗?”

  满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视线落在桌上的香包上面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长安,这香包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满月突然转移了话题,三夫人止住哭泣,愣愣的看着满月。

  突然,三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这香囊是老夫人给的——有问题吗?”

  “——如果是老夫人给的,自然没问题了。”满月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啊满月,你倒是说实话啊,对我还隐瞒什么啊,我俩如今可是同坐一条船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恨不得咱们死,你还看不出来吗?”三夫人脾气着急,又得理不饶人,一旦牵扯上令狐长安的事情,三夫人更是一刻也等不及。

  满月看看长安,再看看三夫人,视线移开看向窗外,淡淡道,

  “我不相信老夫人会对长安不利,可能这香包中间调了包吧,这香味并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浸泡在鹤顶红里面七七四十九天的毒海棠,此香粉长期伴随左右,女孩失聪,男孩失明,若是成年男女更有可能无子嗣绵延。三夫人,长安最近是否——”

  “什么——”

  三夫人身子一软,完全是瘫坐在椅子上。

  失明?

  无子嗣绵延?

  这——

  “怪不得——怪不得长安最近总说眼睛不舒服,我还以为他是练字太多,竟——”三夫人喃喃低语,面孔发青发白,一只手更是紧紧地攥着长安的手。

  “娘,疼——你弄疼长安了。”令狐长安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三夫人,因为手被攥疼了,长安疼的眼睛直冒泪水。

  “长安!以后不许你再接受老夫人或是二夫人任何东西了!听到没有!”

  语毕,三夫人像是中了邪一样,飞快的将那粉色香包扔到了院子里。

  这香包是两个月前老夫人给府里的少爷小姐一人一个的。那时候满月还没有回来。所以当满月意识到这个香包有问题时,才会想办法告诉三夫人。毕竟这香包是她回来之前老夫人就分给众人的,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原本满月只想利用食材的事情对三夫人旁敲侧击,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令狐长安是三夫人的命,如今却遭遇毒害,三夫人现在比任何人都恨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就算不是老夫人做的,也很有可能是二夫人暗中调换了香包,三夫人再想不到这府里还有谁想要害死令狐长安。毕竟,长安一死,令狐惊烈又是没娘的孩子,令狐捷就是侯府唯一的男丁了。

  三夫人越想越生气,现在就恨不得跑到二夫人那里扒了她的皮。

  “满月,你跟我合作好不好?我助你铲除令狐平雪,你助我为长安报仇对付二夫人,如何?”三夫人在侯府这么多年,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只是表象,她能稳守着三房的位子,又岂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况且这会还是为了她最爱的儿子,三夫人自然是理由豁出去了。

  满月此刻却仍是不置可否。

  “三夫人,今儿是满月多嘴了,可如果不如此,长安这孩子可能真的——就算他眼睛没事,日后成年没有子嗣岂不更加痛苦?我也有弟弟,却是一个月见不上一面,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不见他反而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惊烈过多的暴露,反倒是给了想害我的人机会。三夫人的软肋是长安,我的软肋自然就是惊烈。”

  满月一番话听的三夫人心中动容。

  “满月,那你是答应我了?”三夫人忙不迭的追问满月。

  满月眨眨眼,起身,轻叹口气,

  “三夫人,如今我自身难保,如何能帮你?太后给的赏赐都让她们眼红,我现在也不知道她们何时会出手?反正我是被人盯上了,要不今儿也不会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满月此话一出,正好说在三夫人心头上。

  “满月,所以说我们才需要合作。”

  “三夫人说的轻松,现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都盯着我呢,只怕我们今儿见面,明儿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面了。三夫人还有别的主意吗?”满月摇摇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三夫人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满月耳边低声说着,

  “既然他们不仁,那我们就不义。就此将计就计,你去告我的状,我继续装作不知道,然后我们——”

  满月眼底,倏忽划过一抹凄厉寒霜。

  三夫人倒也算是一点就透的人,这出戏演到这里,老夫人和二夫人还蒙在鼓里,往后就看三夫人会出多少力配合她了!不过她是不会将所有宝都押在三夫人身上!三夫人只是其中一步!

  走的精彩,便是锦上添花,就算三夫人临阵倒戈了,她也准备了后招!

  ——

  满月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回头看见三夫人抱着令狐长安心疼的直掉泪。满月相信,三夫人此刻的眼泪是发自内心的。

  试问天下,有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

  而她——曾经也有自己的骨肉。

  好不容易怀上的骨肉,却是被——

  不知不觉,指甲扎入掌心,疼痛传来,时刻提醒她曾经林东合和令狐平雪对她犯下的滔天罪行!

  ——

  接下来的几天,杨管事照样送一些表面新鲜内里腐败的食材到蒹葭阁,满月已经让凝静在验收的时候故意给杨管事脸色看了,还时不时的说几句风凉话给杨管事听,杨管事的表情却是明显比前几天轻松了很多,他以为满月这边就快沉不住气了,不觉一身轻松的跑去老夫人那边报信。

  次日一早,当杨管事再次将不新鲜的食材送到蒹葭阁,须臾功夫,满月带着惜梦直奔令狐鸿熹的谦雲阁。

  令狐鸿熹刚下早朝,看到满月来了,以为她是过来泡茶的,点头示意满月在书房泡茶。

  满月也不多言其他,垂眸安静的站在书房内泡茶。

  不一会,老夫人带着二夫人也一块赶来了。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被令狐鸿熹处罚不得踏出房门半步,二人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惹令狐鸿熹生气,虽然不情愿,却也乖乖留在各自房内不敢出来。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进书房,见满月正在泡茶,双双一愣。

  二夫人对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老夫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令狐鸿熹自眼前的卷宗抬起头来,看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同时出现,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母亲,这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令狐鸿熹说话的功夫,不由飞快的看了眼专注泡茶的满月,见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同时看向满月,一副期待有事发生的样子,令狐鸿熹心底隐隐不悦。

  老夫人和二夫人很少这个时辰跑来谦雲阁,难道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

  正在这时,唐管家脚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继而低声禀报,

  “侯爷,三夫人来了。”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听,眼神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底具是满意的神采。

  她们还以为令狐满月能咽下这口气呢,原来早就告完状了,还在这里一副无事的样子泡茶,果真能沉得住气。

  “今儿是怎么了?”令狐鸿熹低声咕哝了一句,脸色愈发的阴晴不定。

  满月始终在一旁挑选茶叶,动作自然不紧不慢。

  不一会,三夫人走进来,看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在,三夫人眼底一瞬划过凄厉如血的恨意。她只要一想到那淬了毒的香包,就恨不得撕碎了老夫人和二夫人这张脸,可现在没有证据,那香包又在长安身上挂了好几个月,她现在也不能确定那香包究竟是何时被二夫人调了包。

  三夫人脸上恢复一贯夸张娇媚的笑容,扭着腰肢来到令狐鸿禧面前。

  “老爷,妾身有事单独跟老爷商议。”三夫人冲令狐鸿熹娇媚一笑,艳丽容颜千娇百媚。

  二夫人看着三夫人的狐媚样,就恨得牙痒痒。

  论身家背景这个三夫人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仗着跟安平王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才能跟她抗衡了这么多年。

  令狐鸿熹看看三夫人,再看看神情诡异的老夫人和二夫人,眉毛一挑,淡淡道,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都是自家人,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侯爷,可是人多不方便说。”三夫人身子一软,柔若无骨的靠在酸枝木的书桌上,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就冲令狐鸿熹撒娇。

  三夫人知道老夫人最看不惯就是这一点。

  果然,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里是谦雲阁!不是你的院子!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妹妹,不是我说你,咱们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侯爷都开口了,你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二夫人的声音听似随和平静,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对三夫人的嘲讽和不屑。

  只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明白的是,原本今天不应该是令狐满月过来告状,然后令狐鸿熹叫来三夫人当面问话的吗?怎么倒成了三夫人主动前来了?难道有变数?

  三夫人不觉叹口气,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快说。”令狐鸿熹最烦明明有话说却还要吞吞吐吐装作不好说出口的样子了。

  三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

  “侯爷,是关于厨房的事情,咱侯府的厨房出了硕鼠,我一时没了主意,所以才来找侯爷了。”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齐齐一变,继而飞快的看向满月。

  满月泡好茶端了过来,面沉如水。

  “厨房怎么了?”令狐鸿熹眉头一皱,关乎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吃饭问题,稍有差池可就酿成大祸,所以对厨房的事情,令狐鸿熹一贯是比较关注的,所以老夫人和二夫人才会想到在厨房的问题上下手,一旦满月反应给了令狐鸿熹,令狐鸿熹肯定会过问,到时候三夫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侯爷,膳房的杨管事最近被我抓到了在采购食材的账本上做手脚,这还不算什么,杨管事还将送去各院子的食材以次充好,尤其是老夫人院子里的食材也出了问题,我不敢怠慢,所以第一时间赶来侯爷这边,请侯爷——”

  “岂有此理!你是怎么看管手下的?”令狐鸿熹眼神一寒,手掌用力的排在桌子上。

  三夫人一脸委屈,低头噤声。

  老夫人和二夫人则是齐齐的变了脸色,接不上话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应该是令狐满月告状的吗?怎么倒成了三夫人自揭其短了?

  难道是她们察觉了什么?

  可三夫人这样的人,若不是令狐满月给了她十足的定心丸,怎么可能帮助令狐满月出头?就算给她银子都未必会如此尽心的为令狐满月演戏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之前就是认准了三夫人是墙头草两边倒,不会一心一意的对任何人,所以才会选择在三夫人身上下手。

  但老夫人和二夫人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令狐长安可以让三夫人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侯爷,杨管事我已经命人绑了起来,现在就在外面,要不要——”

  “带进来!”令狐鸿熹不等三夫人说完,冷声下令。

  老夫人眉头狠狠皱起,她前一刻还见了杨管事,杨管事还汇报了令狐满月那边即将有行动,所以见令狐满月来了谦雲阁,老夫人才确信令狐满月会过来告状,所以带着二夫人急急地赶过来,谁知道前脚刚走,后脚杨管事就被逮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满月此刻静静的站在令狐鸿熹身侧,眸光低垂,神情安然。

  连同杨管事一同被带上来的还有几盒食材。

  食盒底部的食材隐隐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令狐鸿熹眉头皱起,面如寒霜。

  “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您看——这条鱼的鱼头和身子是后来接起来的,还有这些青菜,只有上面一层才是最好的,下面的都是次品,香菇花胶这些干货也是如此,残次不堪。”

  三夫人命人将食盒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一股更大的霉味发散出来,令狐鸿熹扬手掀翻了面前书桌上的一摞卷宗。

  “大胆的奴才!看看你干的好事!!”令狐鸿熹冷喝一声,杨管事被堵着嘴巴,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在一旁看了,气的浑身发抖。

  到现在她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鸿禧,如今出了事,也不能只听一人之言,还是要给杨管事一个自辩的机会。”老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满月在一旁听了心中冷笑迭起。

  如今是老夫人的人出了问题,就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想当初自己被冤枉的时候,老夫人又是怎么说的?可曾给过她机会?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啊,不是不让杨管事开口说话,而是这杨管事在被我发现他中饱私囊的时候,自知罪孽深重,竟是打算咬舌自尽,要不是妾身的人发现及时将他救下,只怕他现在早已死了,还有啊,杨管事一心求死,我派人抓他的时候他翻墙出去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耳朵还被尖锐的石子划破,现在连听都听不见了!”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同时一变。

  众人朝杨管事看去,这才发现他嘴角有丝丝未干的血迹,手脚从进门之后就动弹不了,脸色煞白如纸,两遍耳朵也有红肿的迹象。

  满月眼神闪了闪,仍是垂眸不语。

  看来,三夫人真的是不遗余力的要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似乎是将对二夫人迫害令狐长安的恨意全都加注在了杨管事身上,让他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有手不能写,右腿不能走!

  完全就成了一个废人!

  独独给杨管事留下一双完好的眼睛,让他在惊惧恐怖中面对死亡!

  令狐鸿禧也一愣,如此巧合的确蹊跷。

  “账册呢?拿上来。”令狐鸿熹要亲自过目账册。三夫人即刻将账册交给了唐管家,模仿杨管事的签名是她花大价钱找了外面的一个先生,现在那个先生早就拿了一大笔银子离开京都逍遥快活去了,自然不会有人找到他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忍不住起身来到令狐鸿熹身侧,探头看那账册。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老夫人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