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腹黑嫡女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他若拿出解药的话,就等于承认了萧算子是他的人!可如果不拿出来的话,李景田又不肯罢休!

  林一东合最后也没承认到底他跟萧算子是什么关系,只说自己认识一个江湖名医,也许会有解药,但要等到第二天清早才有解药。

  林一东合用了缓兵之计,既想保住自己的颜面,也想接触李景田对自己的误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林一东合也因为李景田对刘孟良过度的关心有了怀疑,派人去了刘家调查刘孟良的真实身份。

  几乎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次日一早,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满月终于等来了林一东曜带来的名医徒弟魏枫。

  魏枫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颀长单薄,面容清秀白净,一身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说话的声音却是超出他这个年龄的低沉浑厚。

  魏枫先是给令狐惊烈查看了一番,继而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三颗药丸拿了出来,将其中两颗递给满月,另一颗拿在自己手中。

  “大夫,这是作何?”满月看着两颗药丸,一脸不解。

  面容白净清秀的魏枫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将头上白玉簪子取下,飞快的刺在自己手腕的地方。

  一道血雾飞溅出来,众人一惊。

  苏康急忙护在林简身前,而林一东曜则是上前一步挡住了满月,众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自残的魏枫。

  鲜血顺着白玉簪淌了下来,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落在他的手心,很快就浸润了他手心的褐色药丸。

  “这解药要用鲜血做药引子?”

  满月脱口而出。

  此刻的她有些迟疑这解药的作用!

  但凡需要用鲜血做药引子的解药,十之八九都跟蛊虫有关,现在这三颗药丸看似没什么异样,可一旦鲜血进入药丸,蛊虫就会出来,若是惊烈吃了这种药丸,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受到蛊虫的控制!

  他还年轻,若是就此被蛊虫控制了一辈子,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魏枫看了眼满月,淡淡道,

  “令狐大小姐果真是见识非凡!怪不得五殿下破费万两黄金将我请来!令弟所中剧毒根本就没有解药,唯有通过嗜毒如命的蛊虫才能吸附所有毒液!最后再通过我的法子将蛊虫从体内逼出!而我现在之所以用鲜血喂饱蛊虫,也是为了不让蛊虫进入令弟体内吞噬他的鲜血!”

  魏枫说完,那褐色药丸上隐隐出现一个小口,继而,一条银针粗细的红色小虫子从小空里面探出了头,扭动着身子贪婪的吸允着药丸的鲜血。

  鲜血一滴滴滴落下来,红色的小虫子身子逐渐涨大,已经有手指粗细,却仍然没有喝饱的意思,仿佛多少鲜血对它来说都是不够的。

  “我不会让我弟弟冒险!蛊虫夺命比毒药还厉害!他年纪太小了,若是蛊虫不小心进了别的地方,他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满月断然决绝魏枫的法子!

  魏枫似乎是早有预料,旋即两手一摊,沉声道,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大夫!这蛊虫是你养出来的,究竟有多大的危害你会不知道吗?我弟弟才八岁,你让我如何下决心冒这个险!”

  满月语气愈发凝重压抑。

  满月的顾虑都有原因,蛊虫一旦进入身体,难以控制,况且令狐惊烈才八岁的年纪,一旦蛊虫在体内发作,他这个年纪再加上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

  魏枫此刻握紧手心,将喂饱的蛊虫握在掌心,清眸看了眼满月,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这三条蛊虫都是我一手喂养出来的,自小喝的就是我的血,但我的血一次只能喂饱一条,剩下的两条若要喂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一,要为处子之血,其二,要为皇亲国戚!一旦三个条件满足了,这三条蛊虫进入令狐惊烈体内,一个时辰之内绝对不会吸食他的鲜血,等蛊虫将他体内的毒液悉数吸出,我自有办法安全的取出来!大不了到时候你们可以用我的鲜血引它们出来,因为它们是喝着我的鲜血长大的,而我的血液之中有几百种中药的成分,最能引起它们的兴奋度!这是天底下唯一可以救令弟的法子,令狐大小姐,你考虑下。”

  魏枫此刻敢这么说,就是百分之百的把握和信心。

  然而,满月最关心的还是除了这个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林一东合与李景田那边暂时都没有任何动静,林一东合是想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之后才会给李景田一个答复,而李景田因为之前撞倒了林简,又被皇上旁敲侧击的警告了一番,暂时还不会过来,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令狐惊烈呼吸越来越微弱,魏枫的法子虽然冒险,但比就此等下去的好!幸亏她之前没有将全部的筹码都压在林一东合那里!否则——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响起李景田吵嚷的声音。

  “为什么拦着本将军?本将军进去给太子殿下赔罪还不可以吗?”

  李景田能说出如此话来,的确是难得。

  也足以见得他对刘孟良的在意超越了一切。

  李景田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再有自己的孩子,刘孟良无疑就是他的命根子!他这次原本是想彻底安顿好了刘孟良再走的,可眼下——他连能不能保住刘孟良的性命都难说。

  林简看了眼满月脸色,见她点点头,林简沉声吩咐苏康,

  “让他进来吧。”

  李景田突然出现,必定是听到了他放出去的风声。

  林一东曜找回来的名医魏枫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林简这边,李景田虽然眼巴巴的等着林一东合给他消息,却也不会放过林简这边的动静。

  “孟良!孟良!”

  李景田冲进帐篷,三两步就到了床边。

  嘴上说的是给林简赔罪,其实他眼中此刻只有刘孟良。

  好一出父子情深的大戏!满月冷眼看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掌心的两颗药丸。

  李景田现在也尝到了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吗?那么他在对惊烈下手的时候是否想过惊烈是无辜的!

  在她令狐满月这里,所有伤害她在意的人的一切,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和惩罚!

  李景田守着刘孟良看了好一会,才讪讪然起身象征性对林简行礼赔罪,可脸上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殿下,这位是——”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李景田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引到了魏枫身上。

  “听闻五殿下请了一位名医传人过来,是否有了灵丹妙药?”

  李景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地盯着满月掌心,那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

  李景田对林一东曜与林简都是一百个不信任,若是有什么解药的话,必定是先给令狐惊烈!所以他亲自赶了过来。

  魏枫得林一东曜眼神示意,遂将刚才的一幕重新演示了一遍。

  李景田的反应明显是比满月刚才还要强烈数倍。

  “这绝不可以!简直是荒谬!无稽之谈!”

  如果说李景田前一刻还看在林一东曜的面子上,对这个年轻的大夫有那么一丝期望的话,这一刻简直就当他是骗子一般。

  魏枫看样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即便是在目赤欲裂高大魁梧的李景田面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表现出来的是从容不迫的气质。

  “令狐大小姐,魏枫闲云野鹤惯了,若是你也不信的话,魏枫就要赶回山里了。”

  魏枫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偌大的帐篷,此刻寂静无声。

  就连之前大吼大叫的李景田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现在明摆着的是让满月和李景田其中一个人先迈出第一步,用自家人的性命试验一下,没有问题了再给第二个人解毒!因为现在中毒的是两个人!

  李景田咬牙看着满月,见满月不说话,不觉有些沉不住气了,

  “大夫,是令狐惊烈先中的毒,就先给他解毒!然后再给孟良解毒!我能等!”

  李景田说的好听,却是故意将令狐惊烈推出去给刘孟良当做试验品!

  魏枫也听出了李景田华丽的意思,不觉嗤笑一声,沉声道,

  “将军是不相信在下的实力罢了,不妨直说!在下行医问药,做的是一个良心!这天下懂医者寥寥无几,在下既然学了这个,从第一天开始,在下就在家师门前下跪背诵师傅亲笔所写的规矩,看待每一个病人都要一视同仁!”

  魏枫说到这里,满月眼神闪了闪。

  魏枫的语气和神采到不像是在演戏,眼下林一东合还不拿来解药,惊烈危在旦夕,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夫,开始吧!”

  帐篷内,满月的声音沉沉响起。

  李景田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泄愤的弧度,他还以为这个令狐满月多少手段呢!不也要依仗别人?不也要在他面前妥协?

  “那这两颗药丸——”魏枫指着满月手里的两颗药丸。

  “其中一颗我来。”说着,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毫不犹豫的划破掌心,鲜血滴滴落下,浸润了褐色的药丸。

  下一刻,林简毫不犹豫的从她手里取走了另一颗药丸。

  “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岂能轻易受伤?若真是如此的话,本将军可不能坐视不理!”李景田如此说,摆明了是故意为难满月。

  他要看着令狐满月求他!

  求他不要告诉皇上,林简为了帮她救令狐惊烈而自残身体!

  如果她不开口求他!他自然有话在皇上面前说了!

  鲜血此刻从满月掌心一滴滴落下,林简握着短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如果他这一刀下去,李景田就有了反击的话说了!可如果他不继续,满月的付出就没有任何意义。

  李景田此刻不由得咬牙冷笑,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就算加上了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也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想跟他斗?他们还太嫩了!

  现在他就咬住了这一点,林简和林一东曜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满月这边的蛊虫已经冒了出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一东曜豁然起身,抬手扫落了桌上摆着的白玉酒壶,下一刻酒壶应声落地,碎成一片片。

  林一东曜俯身捡起一块碎片,一旁的年政见状,恰到好处的喊了一句,

  “殿下小心!”

  说话间,那瓷器碎片已经割破了林一东曜的手指。

  鲜血瞬间溢出,李景田目瞪口呆。

  满月的眼神闪烁一下,心底再次出现一种莫名触动的感觉。

  而林简则是彻底寒了面容。

  电光火石之间,林一东曜已经快他一步,这一小步,因为救下的是令狐惊烈,就等于令狐满月欠了林一东曜一个难以偿还的人情!

  林一东曜目光只在满月视线上停留了一会,便转而看向她掌心的褐色药丸。

  “本殿下昨晚没休息好,刚才失手砸了白玉杯子,还不下心割破了手指,这等小事就不要告诉父皇了,父皇知道了也是徒增担心。年政,你来包扎一下。”

  林一东曜说话的功夫,手指上的鲜血已经滴滴落在褐色药丸上。

  这一刻,魏枫也对林一东曜肃然起敬。

  怪不得庞侯一直是认定了五殿下这个朋友,这般机敏的反应和敢做敢当的霸气,的确值得侯爷把他当做莫逆之交。

  李景田是万万没想到,一贯沉默寡言的林一东曜会是如此闪电的出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总不能在皇上面前告完了太子的状再告五殿下的吧!更何况皇上才刚刚警告了他!

  李景田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颗药丸送入令狐惊烈口中。

  他既不想令狐惊烈活命,却又不想孟良有事!

  如果令狐惊烈能救活的话,孟良也就没事了!

  此时此刻,李景田还存着龌龊之心!注定了稍后他将会彻底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

  亲眼看着蛊虫进入惊烈口中,满月一直忍着没有发问。

  魏枫虽然年纪不大,但通过刚才的言谈举止也可以看出是行事沉稳之人,此时此刻满月要做的就是等待!

  她坐在惊烈床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惊烈的身体突然起了巨大的变化。

  “姐姐!好痛!姐姐救我!”

  “姐姐!有虫子咬我!姐姐!”

  令狐惊烈终究只是八岁的孩子,此刻忍受不住身体的疼痛,不由得大喊出声。

  他的身子再次绷直了抽筋,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里拉扯开来的感觉。

  满月的眼眶倏忽发红,紧紧握着惊烈的手,一旁苏康带着四个侍卫上来摁住他的身体,不要他随便乱动。

  四个人摁着都险些被他掀翻在地上,足可见毒发时候的威力有多大。

  “惊烈!姐姐在这里!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魏枫!还要多久才能取出蛊虫!”

  满月回头,红着眼睛朝魏枫吼着。

  此时此刻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冷静淡漠的令狐满月了!

  尽管魏枫之前说过蛊虫在吸食毒液的时候会很痛,令狐惊烈可能会喊出声音来,但满月在亲耳听到惊烈的喊声,还是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这是她的亲弟弟,是她最亲的亲人了!

  她现在并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失去他了!

  这一刻,她的心瞬间被掏空的感觉。

  魏枫看着眼前红着眼睛质问他的令狐满月,轻叹口气,也是忍不住安慰她,

  “这段时间的痛苦是必须的!如果不洗净了毒液,对他将来会有很大的影响。”

  只是,魏枫这会的话,满月已经听不进去多少,她现在看到的只是惊烈的痛苦和折磨!

  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景田在一旁关切的看着刘孟良,就等着惊烈没事了,好赶紧救他的儿子!

  满月眼底寒气凝聚,杀伐满溢!

  如果不是因为李景田!惊烈这么小也不会遭到这种罪!

  “姐姐!救我!姐姐!”

  “姐姐!我快死了是不是?!”令狐惊烈嗓音嘶哑,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显然是被蛊虫折磨得痛苦不堪。

  满月这会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姐姐——我想吐——很难受——”

  令狐惊烈此刻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满月的眼神潮湿痛苦,四目交织,满月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正好落在令狐惊烈的手背上。

  “姐姐——对不起,惹你哭了。我能忍着——”

  令狐惊烈一边说着,却是一边忍不住干呕着。

  一旁的魏枫见状,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现在醒了,还感觉到干呕,那就是蛊虫已经吸食的差不多了,再过一刻钟就可以将蛊虫引出来了,这段时间很关键,千万控制好他的身体和情绪。”

  魏枫说完转过身去,已经开始准备一会将蛊虫引出所需要的工具。

  “惊烈,你现在一定要听姐姐的话,不要乱动,忍一忍,有姐姐在这里。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痛,你握着我的手,这一次姐姐说什么也不会松开了!”

  满月揉了揉眼睛,不想在惊烈面前暴露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但她刚才那滴眼泪,却早已进了身后两个男人的心。

  说不上是动容还是心疼,尽管林一东曜面无表情,可眼底满满的都是她刚才落下那一滴泪的场景,她也会哭,这就证明她并非无坚不摧的,她也会在感情上给与他回应,只不过还不到真正能触动她的那个点上。

  但只要有机会他就要在将来采取行动,而不是在很多年后,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迈出这一步。

  林简则是愣愣的看着她,这一刻,他的心情最是复杂。

  刚刚——就差一步,他慢了一步!而老五的动作却是超出他想象的迅猛快速!林简心中很清楚,若不是因为在意和关注,如何能做到那般迅猛快速的反应!

  纵使他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老五对她的心思并不比自己少。

  李景田此刻一见令狐惊烈醒了,激动的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了魏枫身前,

  “大夫,是不是可以给孟良医治了?”李景田眼巴巴的瞅着,也不是刚才那目中无人的架势了。

  魏枫低下头忙着自己的,对李景田是爱答不理的。

  “蛊虫只有三条,哪有多余的给他?刚才你怎么不抢着要?等着吧!”

  “你!你当自己是谁?!敢对本将军如此说话!小心崩将军——”

  “够了!救人的时候吵什么吵!要想都活着,就别现在装英雄!”

  面对李景田的争吵,满月忍不住怒喝一声。

  “令狐满月,你不过是个六品女官!本将军可是——”

  “我只知道!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将军是一品又如何?难道你不靠大夫就能治好刘孟良?如果能的话你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把他带走吧!”

  满月知道李景田绝对不会放弃挽救刘孟良的机会!更加不会带走他!

  现在林一东合摆明了是躲起来了!又或者那解药林一东合也需要时间弄回来!因为林一东合不会得罪李景田的!他已经被李景田抓住了安插探子的把柄,若再继续耍弄李景田下去,一旦李景田跟他翻了脸,林一东合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令狐满月!你且等着!孟良好了本将军再跟你慢慢算账!”

  李景田气哼哼的坐回到原处,他就等着!等着令狐惊烈好了以后让魏枫救治孟良!一旦孟良没事了,所有牵扯到这件事情的人,他都要一一理顺解决!就算是林一东合他也不会放过!

  躺在床上的惊烈,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一直剧烈的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姐姐——姐姐——”

  他眼中带着依赖和感激的看向满月。

  在他昏迷的这两天,却能感觉到满月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她呼喊他的名字,为他擦头,为他换衣服,他都知道,就是因为中毒了,始终动弹不了,整个人像是被魇着了,明明能感觉到身边发生的一幕幕,却张不开口。

  “姐姐,父亲——给我毛笔之前,我看到——看到大哥碰过毛笔,但——我没在意,姐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令狐惊烈此话一出,满月眸子再次血红一片。

  果真是跟令狐捷有关!

  那也就跟林一东合与李景田有关了!

  “来人!将令狐捷先抓起来,稍后审问!”

  林简冷声下令吩咐苏康。

  令狐捷一直都在他这边,连着倒了两天夜香了!不知道这一次抓起来不让他倒夜香了,对他来说是幸福的还是倒霉!

  李景田此刻也顾不上自己外甥的安危了,他现在眼里只有刘孟良的生死。

  满月这边,令狐惊烈脸色愈发的难看,干呕不知。

  李景田再一次对魏枫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怎么他还这样?这蛊虫该不会出了问题吧!”

  话音落下,满月眼神一瞬犀利杀到。

  纵使李景田征战沙场多年,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冷彻到骨的杀气。

  “殿下——太子殿下——”

  这时,令狐惊烈突然伸手看向林简。

  站在满月身后的林一东曜眼神暗了暗,似乎是猜到了令狐惊烈要做什么。

  “我在这里。”

  林简沉声开口。

  在令狐惊烈还没脱离危险之前,他整个人也是高度紧张的。他太清楚令狐惊烈对满月的重要性!他始终都介怀人是在他眼皮底下出的事。

  令狐惊烈看到满月和林简都在,眼神明显放松了下来。

  “姐姐,如果我不在了,其实——其实太子殿下还可以照顾你——姐姐——”

  令狐惊烈的话让满月微微一怔,旋即摇着头安慰他,

  “你不会有事的!姐姐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只要你能健康成长,姐姐什么都不需要!”

  “姐姐,你相信我吗?”令狐惊烈突然转移了话题,苍白的面色透着让满月心疼的憔悴。

  “傻孩子,姐姐当然信你了。”

  满月握紧了令狐惊烈的手,姐弟二人四目交织,说不出的亲情涌动在彼此眼底。

  “姐姐,你信我——以后就信太子殿下,我相信他——他会很好的照顾你。”

  “你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怎样更好的照顾她。”林简顺着令狐惊烈的话说下来,语气异常坚定。

  发生了令狐惊烈的事情之后,林简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了自己要照顾她的决心!或许以前是他随心所欲的表现给了她不够专注不够认真的印象,但是以后的每一次接触,他都要让令狐满月看到真诚付出的他。

  他要获取她的心,就要先从得到她的认可和信任开始。

  “咳咳!”

  突然,令狐惊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更是苍白的近乎于半透明的状态。

  “魏枫!怎么回事?”

  满月顾不上其他,直呼魏枫的名字。

  “蛊虫已经吸饱了毒液,我现在用自己的鲜血引它们出来。”魏枫说着快速划破自己手腕,将鲜血滴在令狐惊烈玉枕边上。

  随着鲜血凝聚的越来越多,令狐惊烈呕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哇!”

  令狐惊烈突然张开嘴大口吐着,三条黑色的毒虫子瞬间从他口中飞了出来,直直的落在玉枕的鲜血上面。

  满月记得这三条虫子进入惊烈身体的时候是红色的,现在通体黝黑,就像是在墨汁当中浸泡了一般。

  魏枫迅速将三条虫子扣在了随身携带的黑色罐子里面。

  至此,才长舒口气。

  “大部分的毒液都清了,稍后服下清毒的药方几日之内就可痊愈。”

  魏枫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个法子他也是第一次用,生前见师父用过一次,但他却是第一次!如果刚才就告诉令狐满月的话,那个丫头的眼神估计都能杀死他。

  还没见过气场如此可怕的丫头。

  “大夫,那我儿子呢?”

  李景田一大步到了魏枫跟前儿,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现在似乎忘了,刚才是谁一口一个不信任和挑衅的眼神对待魏枫的。

  魏枫将药罐子收好,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蛊虫现在吸饱了毒液,就算有鲜血喂养,最少也要七天之后才能再次吸食毒液,现在没法子用。”

  魏枫话音落下,李景田抬手就朝他面颊挥来。

  电光火石之间,魏枫身子一侧,闪身避开。

  身手之敏捷灵活,竟能躲过李景田的拳头,一看也是自小习武之人。

  李景田完全没料到魏枫懂功夫,刚才那一拳也是小看了魏枫,所以当魏枫躲开的时候,李景田着实狼狈的闪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景田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眼看着令狐惊烈都好了,可刘孟良还在昏迷之中,李景田早就忍不住了。

  魏枫轻蔑的看了李景田一眼,虽然是个大夫,但此时此刻的气场和态度完全不输给李景田,更是不将李景田放在眼里。

  如此沉稳的气场,让林简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这人是林一东曜找来的,年纪轻轻却医术高超,背后绝对不止是林一东曜一座靠山。

  “将军,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蛊虫就三条,之前是你主动退缩,说是令狐惊烈先中毒,让在下先医治令狐惊烈的,现在蛊虫不能用,还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魏枫态度愈发不屑随意。

  “魏枫!你先退下!”

  见此,林一东曜沉声下令。

  “不行!他不能走!他若走了孟良怎么办?”李景田拦住魏枫离去的道路,张牙舞爪的样子哪里还有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的气魄,瞳仁血红,神情肃杀,此刻的李景田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全天下的人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将军,刘孟良是你的干儿子,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就算有人要为刘孟良主持公道,也该是刘家的人出面才对!此次狩猎,刘家品级不够不能来参加,本殿下已经派人去找刘家的人了,将军现在说的并不能代表刘家,不是吗?”

  林一东曜语气清淡无波,却是每一句话都狠狠地点在李景田和刘孟良的身份上。

  刘家因为上次刘彩云的事情被连降三级,现在品阶都不够四品,自然不能参加此次受累。

  “他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但——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他亲生的!既然收为干儿子,就是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本将军自然能做主!”

  李景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的能滴血。

  他此刻的焦急和痛苦已经在极力压抑着,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没有任何名分!现在还要被其他人一口一个干儿子的排斥!

  “就算将军心疼你的干儿子,但魏枫都说了,蛊虫需要七天时间才能再用!将军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静下心来等待七天之后再说吧!”

  林一东曜语气愈发清冷淡漠,眸光更是深不可测,李景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认识是多么肤浅和无知。

  不管是林一东曜还是林简,都可以在这次的事情中给他难堪,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但如此,若是他们这一次有心继续为难他,他连现在的地位都很有可能保不住!

  他常年不在京都,对林家皇朝的了解仅限于当今圣上还有太后,却没想到后起之秀如此可怕。

  “七天?七天之后孟良岂不是——要成了废人?”

  李景田喃喃低语,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是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他昨天已经问过御医了,虽然孟良中毒之后及时发现,但因为毒性太强,若不能在三天之内救治,就只能用以毒攻毒的药先延续性命,但那些药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就算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也等于是半个废人。

  “将军,你现在可以将刘孟良带回去了。好生照顾着吧。”

  林简说着,对苏康使了个眼色。

  苏康正要安排人抬起刘孟良,却被李景田一眼瞪了回去。

  下一刻,刘孟良俯下身亲自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刘孟良,一步步脚步沉重的走出帐篷。

  李景田不知道的是,林简之所以现在同意他带走刘孟良了,不是看着他可怜,更加不是担心他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而是因为刘孟良所中的毒已经过了最佳救治的时辰。

  刘孟良跟令狐惊烈的情况还不一样。

  令狐惊烈体内的毒素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在日常生活中,通过运动和代谢,有一些毒素是逐渐排出了体外,而刘孟良是瞬间中毒,根本没有排出体内的机会。

  这也是满月提前想到的!

  李景田既然对无辜的惊烈下此毒手,就不要怪她每一招都狠辣至极!

  就算李景田现在将刘孟良带回去,而林一东合迫于压力给了他解药,刘孟良醒来之后也是半个废人!更何况,林一东合那边未必会有解药,他这一天的时辰只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刘孟良的真实身份。

  像林一东合如此阴险卑鄙的人,若要下毒,就要下的彻底,不留后路!

  所以解药很有可能早就被他扔了!

  满月之前没有将全部的赌注都压在林一东合的解药上,也是正确不二的选择!

  李景田抱着刘孟良离开之后,服下了清毒解药的惊烈缓缓睡去,之前的折磨对一个年龄只有八岁的孩子来说是巨大的痛苦,现在他需要好好地休息。

  虽然魏枫说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但痊愈和康复是两回事。

  惊烈要想彻底康复,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这三天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她险些就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看着惊烈面色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变得平和起来,满月这才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满月。”

  林简上前一步扶着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我没事。”

  “满月!惊烈是不是醒了?”

  这时,帐篷外面响起令狐鸿熹焦灼的声音,他之前与皇上商议李景田的事情,刚刚走出来就听说李景田带走了刘孟良,他就急忙赶过来。

  “侯爷请进吧。”

  说话的是林一东曜。

  林一东曜永远都比任何人可以更快的恢复脸上的表情,可以更加完美的掩饰自己的内心世界。

  令狐鸿熹听到林一东曜的声音,虽然愣了一下,但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走了进来。

  看到面色苍白的满月,令狐鸿熹心下一沉。

  这可别儿子还没好,女儿也撑不下去了。

  “父亲,惊烈的毒已经解了。”

  此刻累极了的满月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这三天来她都没怎么喝水吃东西,现在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随时都可能会晕倒的感觉。

  “满月,你先坐下,为父看看惊烈。”

  令狐鸿熹也看出满月气色不对来。

  “嗯。”满月点点头,才刚刚坐下,已经有宫女端上来温热的白粥。

  她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一下子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紧跟着白粥之后是四道清淡的小菜。

  满月看了看林简,又看看林一东曜,这白粥是林简的人端来的,小菜是林一东曜送来的。

  这两个人——

  纵使背对着满月的令狐鸿熹,此刻也觉察到气氛的不同,扭头的时候看到桌上的饭菜,令狐鸿熹隐隐明白了什么。

  “满月,如今惊烈醒了,你就不要在此叨扰太子殿下休息了,为父已经跟皇上说了,惊烈醒了之后暂时留在我身边,不如你也跟我一同回去休息。”

  令狐鸿熹这话是冲着满月说的,但分明是说给林简和林一东曜听的。

  他一贯是谨慎小心的行事作风,可如今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女儿跟太子和五殿下之间的纠葛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点开的,他想听听满月怎么说。

  满月撑着身子站起来,轻轻点头。

  “一切单凭父亲做主。”

  见此,林简轻皱下眉头,他倒是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先快一步要将令狐惊烈接走。

  “侯爷,那就等他醒了之后,本殿下会派人去通知侯爷的。”

  林简语气恢复一贯的温润自然。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沉默无语。

  ——

  满月并没有跟着令狐鸿熹回到他的帐篷,她实在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令狐鸿熹也体谅她这几天的辛苦付出,心里想问的话,也只能等她休息好了之后。

  满月回到帐篷之后,凝静已经准备好了清淡可口的饭菜,满月一顿狼吞虎咽,连着吃了好几碗饭,凝静在一旁看了,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无奈。

  “还有吗?”

  满月将空碗递给凝静。

  “有,还有。”凝静小跑着给满月盛饭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满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凝静蹑手蹑脚的放下碗筷,找了件披风给满月盖上,一直守着她,也没敢打扰她。

  满月再次醒来是整整一天一夜之后。

  趁她睡熟的时候,铁英和凝静将她扶到了床上,好几次凝静都是一脸担忧的望着沉睡不醒的满月,生怕她是不是生病了,可铁英却让凝静不要打扰满月,她跟在满月身边忙了三天,知道自家小姐累到了什么程度。

  满月醒来之后,先去看了惊烈,惊烈醒了之后已经被令狐鸿熹接到了他的帐篷内。狩猎还有五天才能结束,令狐惊烈究竟是何去何从,不管是满月还是令狐鸿熹,都要在这五天内给林简一个答复。

  看到惊烈已经能进食白粥,满月眼底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放松。

  身旁,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却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和深沉。

  他虽是朝中重臣,却也不曾接触过眼前如此复杂的局面。

  先是令狐子璐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送到外面,再是李心瑾负罪自杀,留下一封忏悔信给他,他想扶正赵虞儿却遭到了老夫人的强烈反对,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却涉嫌毒害他的二儿子,二儿子中毒还在恢复当中,可当朝太子和五殿下对他女儿的心思已经快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种种复杂的事情积聚在一起,纵使令狐鸿熹是一代重臣,如今也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满月,你应该明白——父亲想问你什么。”

  短短几个月时间,令狐鸿熹两鬓竟然有了稀疏白发,看似苍老了好几岁。

  一旁床上刚刚喝完白粥准备休息的令狐惊烈突然瞪起了眼睛,愣愣的看向这边。

  满月却是一脸轻松,淡淡道,

  “父亲多虑了。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五殿下,满月都不会招惹他们,之所以跟他们有交情,一来是因为父亲的侯爷地位,二来是因为什么,父亲应该比女儿清楚!女儿如今的身份是朝廷的六品女官,就算将来是安排在庞侯身边,那也是太后在庞侯身边设立的第一眼线,如今庞侯回来,不光是太后和皇上想知道庞侯的心思,其他人也照样想知道。□□女官本就稀少,也多受重用,太子殿下和五殿下都是精明之人,自然不会为难满月了。”

  满月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但要想通过这几句话就说服了令狐鸿熹,还是不太可能。

  “满月,为父知道你聪明稳重,可皇室这趟水,一定要慎重选择,为父其实只想知道你的选择而已。”

  令狐鸿熹语气沉稳历练,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满月也一脸真诚的回答他,

  “父亲,女儿的选择跟父亲一样,父亲效忠于皇上,女儿这个女官是皇上亲封的,女儿自然也是效忠于皇上。”

  满月此话一出,一旁的令狐惊烈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旋即垂下眸子不做声。

  令狐鸿熹眼神闪烁一下,却没有完全相信满月的话。

  这个女儿的潜力不可估量,他并非无法信任她,而是不知道她的选择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一时间,帐篷内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令狐鸿熹看了眼坐在床上眼巴巴瞅着这边的令狐惊烈,不由得叹口气,轻声道,

  “这一年来,惊烈长大了不少。”

  令狐鸿熹语带双关,说的自然不是身体的成长,而是心智的成熟。

  惊烈本就比同龄人要成熟,在经历了这次中毒之后,明显是更加成熟稳重。

  “父亲放心,以后我会将惊烈留在身边细心照顾,不会再发生这次的事情了。至于太子和五殿下,其实在这场权欲的争斗当中,女儿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所能做还是有限,一旦按照太后的安排进了庞侯府,失去了往昔的作用,时间一长,不管是太子还是五殿下,自然也就疏远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关系,很多事情都可以发生变化。”

  满月一番话总算是说到令狐鸿熹心里头。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放心,但对于满月的态度和想法至少还是放心的。

  令狐鸿熹又嘱咐了满月几句之后,离开去了皇上那里。

  皇上最近频繁召见令狐鸿熹,大多都是为了李景田的事情。皇上那边也收到了风言风语,李景田和刘孟良关系不一般,再加上李景田撞倒了林简那一下,虽然林简没说,但当时那么多官员都在帐篷外面看热闹,必定会有多嘴的人。

  皇上现在对李景田的不满日益增加,可碍于边关三十万大军都是李景田的属下,在没有将那三十万大军的军心稳定的法子想出来之前,皇上暂时不会拿下李景田。

  如此一来,皇上也就更加依赖令狐鸿熹了。

  令狐鸿熹走后,满月来到令狐惊烈床边,见他忽闪着大眼睛认真的望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说。

  满月请拍下他脑袋,笑着问道,

  “你想问我什么?”

  令狐惊烈回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下一刻却是撅起嘴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姐姐,我还想继续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令狐惊烈跟满月这个姐姐倒是不会拐弯抹角,这一次,他想获得满月的支持。

  原本到了嘴边拒绝的话语,满月却是生生咽了下去。

  惊烈对她信任,她对惊烈自然要有非同寻常的耐心。

  “告诉我原因。”

  满月眸子定定的落在令狐惊烈脸上,不给他丝毫逃避的机会。

  其实令狐惊烈曾经是害怕自己姐姐的这双寒瞳,可他深知一点是,姐姐对他永远是付出多少都不会嫌多的。

  所以渐渐地,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就会贴到满月身边。再加上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太子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提到满月,却都是关于自家姐姐神奇精彩的一面,令狐惊烈心目中,自然是更加欣赏她。

  “姐姐,太子曾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他身边做事,我很放松,也能学到很多,虽然也有主子和属下之分,但我更原因留在太子身边,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苏康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教我,这一点我能感觉出来。我不想成为令狐捷那样的人,我想真正的成才长大,将来可以保护姐姐,而不是惹下一堆麻烦,到头来还要姐姐帮我解决。”

  令狐惊烈这些日子看到了令狐捷惹下的祸事,二房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别看他小小年纪,可对于自己的将来却看的很清楚。

  但是清楚未必明白。

  当初满月安排他留在林简身边,也不过是三到五年的期限。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是林简将来登基为帝,历代每一任君王都会逐步肃清老臣将来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打算,功高盖主的臣子能留下的寥寥无几。

  上一世,惊烈就展现出了他带兵打仗的强大能力,若是这一世也保留下来的话,或许前十年会是一帆风顺飞黄腾达,但十年之后呢?

  毕竟他还年轻,他会膨胀!林简会有戒备!

  她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如果那时候她再劝说惊烈离开的话,只怕惊烈不会轻易撒手他一手创立的一切!

  “惊烈,姐姐也不瞒你,其实我不想你再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原因是什么,也许你只看到了表面,至于更深一层的原因,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想留在太子身边,我明白你的心情。姐姐也不想你不开心,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听好我后面的话。”

  满月接着又说了几句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令狐惊烈脸上的表情却是浮现一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严肃和凝重。

  ——

  接下来的三天,最难熬的人自然是李景田。

  林一东合确实没有解药,而他也始终不肯承认萧算子是他的人。

  可不论如何,刘孟良现在都是中毒昏迷不醒,若要等蛊虫七天之后才能吸食毒液的话,那时候都已经要回宫过年了。

  刘孟良始终是昏迷不醒,李景田衣不解带的照顾在床边,即便是刘家的人闻讯赶来,竟也没有机会见上昏迷的刘孟良一面。

  刘家知道刘孟良身世秘密的人倒还好说,关键是不知情的少夫人。少夫人好歹也是瑾妃的远房亲戚,明明听说自己儿子中毒昏迷不醒,可都到了面前却见不到,少夫人不甘心,三天两头的到瑾妃面前哭诉。

  瑾妃虽然管不了李景田的决定,可刘家来了人却见不到刘孟良,这个消息还是飞快的传开了!最后传到太后耳朵里面,在太后看来自然是荒谬至极。

  李景田这个义父当的也太霸道了一些!

  凭什么不让亲生父母见儿子?

  太后一道懿旨,李景田不好再阻拦,这才慢吞吞的让刘家的人见到了刘孟良。

  刘夫人甫一看到躺在床上只剩下半口气的刘孟良,趴在刘孟良身上哭天抢地,而刘家大少爷虽然也是难过,却不是即将失去至亲的痛苦,毕竟,他是知道孩子是李景田和自己妹妹的。

  刘夫人当场哭晕了过去,李景田是习武之人,对这种妇人哭哭啼啼的最是烦躁,表面上就是一脸的不耐,可刘妇人醒了之后自然不肯离开,要守着照顾自己的儿子。

  李景田不肯,她就坚持。

  一来二去的竟是跟李景田吵了起来,一旁刘家少爷知道隐情,却不知道该劝着哪一边,到最后刘夫人再一次找到了瑾妃,要瑾妃给自己主持公道。

  太后这次更是亲自现身带着刘夫人来找李景田。

  李景田因为担心自己儿子安危,自然也没给太后好脸色,如此一来二往的,太后动怒,直接下令将刘孟良由刘家的人接回刘府照顾,若是大夫要给刘孟良解毒诊治,也是都在刘府进行。

  李景田原本还想反驳,却被太后一句话堵了回去。

  太后说,“怎么?撞完了太子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现在要试探着撞哀家了?然后呢?你还想掀翻谁?”

  太后这番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李景田原本就是功高盖主的主儿,若还是不懂的低调,做的太明显了,就是明摆着跟皇上作对!到时候皇上也不会姑息。

  李景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焦头烂额能够形容了,失去儿子,就等于要了他半条命。

  他征战沙场十几年,一直都没时间照顾刘孟良,因为担心他在自己身边不安全,所以才将他留在刘家,原本想借着这次回到京都可以给他铺好路,谁知——他这边人际关系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举荐孟良了,孟良居然中毒了!

  李景田终究是没有勇气跟太后叫板!

  况且他绝对不能让太后知道孟良的真实身份!

  就只有眼睁睁的瞅着刘孟良被带回了刘府。

  接下来的狩猎,李景田也是毫无心思,原本准备的比赛也没有心情继续参与下去,皇上也都交给了其他人。

  而狩猎最后是林一东曜与林简并列第一。

  今年也没见着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雪豹,皇上虽然觉得遗憾,但更加应该庆幸的是在下毒事情发生的时候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现在林氏皇朝改朝换代也不一定。

  因为在狩猎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回到京都之后,皇上对林一东曜更加信任和重用,而林一东合则是称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

  至于刘孟良,虽然在回去的第七天用上了魏枫的蛊虫,可因为昏迷时间太长,即便蛊虫吸出了毒液,有一部分毒液也进入了大脑,刘孟良清醒之后连话都说不清楚,更是失去了自理能力,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自己穿衣吃饭走路骑马的成年人,与之前的刘孟良判若两人。

  刘夫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整个刘家也笼罩在一股愁云惨淡之中。

  刘家老爷和少爷深知刘孟良在刘家的地位完全是因为李景田!这些年,也一直是李景田暗中接济刘家,如今刘孟良成了如今这副德行,李景田还如何会厚待刘家?

  就在刘老爷和六少爷闷闷不乐的时候,已经有人悄悄潜入刘府接走了刘少夫人。

  刘老爷和刘少爷还蒙在鼓里的时候,刘少夫人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等待刘家父子的将是他们难以想到的报复。

  刘少夫人回到刘府之后,刘家的人都忙着刘孟良的事情,对于她突然失踪了半天,都没有在意,也就没有留意刘少夫人身边多了一个与刘孟良年龄相仿的少女。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偷梁换柱的刘少夫人的亲生女儿。

  刘少夫人也是经过了一番验证才确定这少女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十六年前她生下的女儿被刘家调了包,送到了远房亲戚家,毕竟是刘家的骨肉,也不好卖了,只能送出去。

  如今女儿回来了,刘少夫人自然要重新开始计划一下她在刘家将来的日子了。一旦撕破脸的话,只怕刘家会对她和女儿暗下杀手,她也不知道暗中帮助她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人已经将收养她女儿的人家全都送走了,对外就宣称是举家去了其他地方。

  刘夫人看看身边只能暂时当做丫鬟的女儿,再看看被她锦衣玉食伺候了十六年的刘孟良,心中恨意迭起。

  就是在年三十那天,刘少夫人暗中在刘孟良喝的药里面下了毒药,虽然没有将刘孟良毒死,却是比之前的神经受损更加眼中,刘孟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自此就再也没有醒来。

  自然,这都是后话。

  而刘少夫人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再加上面上她是刘孟良的娘亲,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会是对刘孟良下毒的凶手。

  刘少夫人还时不时的在刘家上演一出鬼上身的戏码,让刘家的人都以为刘孟良也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如此,一时间,刘家每天都有道士做法,只为能让刘孟良好起来。

  可直到过了年,刘孟良还是没有任何好转,躺在床上不过是一口出的气儿而已。

  短短一个月时间,李景田仿佛老了十岁。

  他的身体曾因为早些年的一场血战中被对手刺伤,此生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刘孟良是他的命根子,李景田暗暗发誓,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挽救孟良的性命。

  可他一边想办法为刘孟良遍寻名医救治,另一方面刘少夫人也在暗中没少破坏,所以不管李景田出了多少力,都是没有任何收效,眼睁睁的看着刘孟良一天天昏睡下去,清醒之日遥遥无期。

  而刘孟良不醒,李景田也不放心离开,一时间,就僵持在了京都。

  李景田也曾想过找林一东合算账,但林一东合只是拿不出解药,暗中下毒之人才最可恶,可他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这让他想到了之前妹妹去世时候的蹊跷,一封忏悔信交代了一切,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也怀疑令狐满月,可他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令狐满月是如何找到一模一样的毒药,他也对萧算子用了各种酷刑,萧算子一直坚称解药只有林一东合有,李景田一想到自己既不能去找令狐满月,也不能亲手杀了林一东合为孟良报仇,心中的恨意就与日俱增!

  在他离开京都之前,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看着害他李家的人付出代价!

  不管是令狐满月还是林一东合,或者是可能牵扯到这件事的林简和林一东曜,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如此一来二去,就过了一个月。

  还有三天,就到了正月十五花灯会。

  ——

  京郊,罗明湖

  宝蓝色画舫在湖中央悠悠划过,留下一道恍若微笑的清浅弧度,旋即,画舫朝着前方缓慢行进。

  外面装饰的低调简朴的画舫,内里却是精细雅致,奢而不华。

  画舫内,檀香袅袅升腾,甲板上绝美少女弹奏的一曲清平调悠悠传入船舱,薄荷香气配上静心曲调,说不出的惬意悠然。

  满月低头品了口香茗,抬眼看向对面面沉如水的林一东曜,四目交织,她眼底平静淡然,依旧是不起波澜的安然气息,而他的却是在这一年来的接触当中,渐渐消融了冰封,褪去了寒凉,在她面前的时候,那双寒瞳更多的是清冽明净的曜目气息。

  “从刘孟良回到刘家之后,刘家就没有一天安稳日子,五殿下真是神通广大,如此短的时间就能找到刘家掉包的女儿,现在好了,刘少夫人憋着劲的要为自己亲生女儿报仇呢。偏偏刘家的人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她。”

  这就是以为你不知道,其实你知道,所要面临的最可怕的后果。

  刘家自以为是当年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出了事之后只会去怀疑知情的人,而不会去怀疑一个被他们当做傻子蒙在鼓里十六年的人。

  所谓自食其果,就是如此。

  林一东曜眸光莹然,静静的看着满月。

  “一个月不见,我以为你有别的话要说,原来就是夸了夸我。”

  林一东曜的话让满月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位爷还真难伺候!

  世人不都是喜欢夸奖吗?

  夸他还不对了?

  “殿下想听别的话?”

  “嗯。”低沉的一声,哪怕只有一个字,却依旧充满磁性,浑厚好听。

  满月眨眨眼,视线落在林一东曜脸上,不觉唏嘘。

  林家的人,包括那个该死的林一东合在内,其实都是标准的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就算那个最差劲的林冉,其实穿起一身锦衣华服,也是人模狗样的,人群中也能做到鹤立鸡群。

  见满月盯着他看,林一东曜歪着头,沉声提醒她,

  “原来你我之间一个月不见的话,也没有多少话说。你不说,那我来说。”

  一听林一东曜要开口,满月急忙摆摆手打断他。

  “电线不必客气,这一个月来殿下又是忙着水路漕运,又是忙着解决圣莲教,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臣女感激不尽。又怎么好说些别的事情叨扰殿下呢。”

  满月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林一东曜不会相信,可她是知道林一东曜一会要说什么的,那正是她这一个月来都犯愁的事情,真是能不提及就不提及。

  只不过林一东曜今儿既然来找她了,目的就是奔着那件事来的,又怎么会允许她搪塞过去呢。

  林一东曜把玩着手中翡翠玉杯,看向满月的眼神似笑非笑,即便如此,却还是给她巨大的莫名压力,让她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后天晚上,庞锐会去侯府相与,听说还准备带去庞侯府的全部家当,看来你的鼎鼎大名,那个落魄侯爷也听说了,对你是势在必得了。”

  林一东曜在提到庞锐的时候,语气是说不出的犀利冷冽。

  连带着对面的满月也莫名感觉到阵阵寒意袭来。

  “五殿下这表情,难道是要在暗中铲除了庞锐?殿下三思。”

  满月此话一出,林一东曜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你舍不得?你见过庞锐吗?”他很少有如此冷冽质问的时候。

  满月轻舒口气,淡淡道,

  “正因为没见过,是骡子是马也要拉出来溜溜,说不定是个帮手呢!总不能一面不见就把人给否决了,如此——实在不公平。”

  说到最后,满月的语气是一丝难得的轻松俏皮。

  某位爷唇角不由得抽了抽,对面小女人说这话明明是逼着他摔杯子的节奏。

  满月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上一世,这个庞锐最后是死在了大漠,并没有回到京都这一说,满月也就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落魄侯爷。如今他回来了,整个京都都是议论纷纷。

  庞侯府的鼎盛都源于三代之前的庞氏祖先,立下过赫赫战功,才能为庞家打下今日低位,可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庞锐却是个无权无靠的主儿,如今回来,很有可能也是在大漠混不下去,想在京都讨点好处,如此一来,更是不受待见。

  自然,这都是京都其他人的看法。

  满月总觉得这个庞锐这时候回来,恐怕是要在京都掀起一番动静的。

  就目前收到的消息来看,庞锐在大漠实在是没什么作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大漠的风沙狼烟过这艰苦心酸的生活。

  外界对于他的脾气性格乃至习惯特点,知之甚少。

  越是如此,在满月心中,反倒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能从十二岁那年就守着大漠过了八年苦日子的人,满月实在好奇,究竟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还是一肚子獠牙的猛兽!

  真相,拭目以待。

  只是,她好奇见到庞锐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想到的是,庞锐回到京都之后却是在太后面前留了话,要在京都相与一位千金闺秀成亲。

  太后面上说着耽误了他这么多年,其实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心里头却盘算着这家不行那家也不可,而庞锐却是提到要到侯府坐一坐,面上是因为这□□京都是双候鼎力,自然要走近一下,可庞锐准备了那么多礼品要带去侯府,这分明就是要跟侯府结亲。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瞪起了眼睛,看着令狐鸿熹如何下这一盘棋。

  若真是双候鼎力的局面,那强强联合之后,担心的是皇上和太后,可现在分明是日后要接近和资助的对象,令狐鸿熹虽然不是小气之人,可侯府能出嫁的女儿目前也只有满月和令狐平雪,一旦提到令狐平雪,只怕李景田会找借口大骂,毕竟满月才是长女,按顺序来也该满月。

  可满月如今的地位不同往昔,岂能随便的嫁入庞侯府?

  令狐鸿熹现在也没有个主意。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推进了,如果后天庞锐到了侯府,相与了满月的话,那么一旦庞锐在皇上面前开了这个口的话,皇上和太后打几下自己的小算盘,十之八九会应允了庞锐的要求。

  首先,皇上和太后多多少少看出来,太子和林一东曜都对令狐满月不错,若是将令狐满月指给其中任何一人的话,对另外一个人都不好解释,而且太后最忌讳这种理顺不清的情感纠葛,当初给满月一个女官身份就是为了避免她继续跟林简或是林一东曜拎不清的关系。

  如今庞侯府落魄,太后也不担心出现强强联手的局面。

  若是皇上和太后有心安抚令狐鸿熹的话,一可对侯府加官进爵,二可在将来封赏侯府其他子孙,如此一来,既是稳定了侯府的人心,也是将令狐满月成功安插在了庞锐身边。

  太后虽然仍是不太相信满月,可比起庞锐来,好歹满月的父亲在朝中,弟弟又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太后打的谱是满月不敢轻易跟庞锐为伍,祸害了侯府。

  太后眼中,令狐满月沉稳有加,聪明伶俐,很多时候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心中有数,面上无波。这样的少女本就少见,若是利用好了,必定是比令狐鸿熹还要成功,可如果她有了异心,也将是难以制服的脱缰野马。

  可有了令狐鸿熹和令狐惊烈在朝中和太子身边,太后自认自己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所以一旦庞锐开口,太后多半会答应下来。如果庞锐不开口,那最好不过了,太后也会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人留在庞锐身边。

  所以庞锐主动提出要去侯府这个要求,太后并没有反对。

  只是太后不反对令狐鸿熹难以表态,却是将难题都留给了满月。

  大仇未报,她如何能去大漠之地?

  她更加不想嫁给任何人!

  这一世重生,她挟裹着冲天恨意和杀气,就算是报了仇,她也不会出嫁!

  如今庞锐的事情来得太快,她思索了好几天也没个可行的法子。昨晚上满月总算想明白了一点,她之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庞锐没有任何办法,就是因为她对这个人完全不了解,不但她没有任何了解,就是隐秀调查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多少有用的。

  当你对一个人毫无了解的时候,你空有三十六计却不知道如何施展。

  庞锐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所以这一面必须要见,而见了之后就要随机应变了!

  这正是满月要逃避的!

  “我自然有法子让庞锐去不成侯府,可你未必想我这么做。”

  林一东曜这一刻似乎是看透了满月的心思,一语中的。

  被猜中了心思的满月,这一刻也不再逃避,反倒能够坦然面对林一东曜。

  “其实我之所以不想提及这件事,原因很简单,任何人对于无法掌控的人和事,都会在潜意识里面存着逃避的心思,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能免俗。可既然后天人都要上门了,再逃避也不是法子,况且见一面未必不好,至少可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与林一东曜的对话似乎是敞开了她的心扉。

  可能是林一东曜刚才那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她反倒是没有任何压力了。

  林一东曜眯了眯寒瞳,沉声道,

  “你也有怕的?”

  满月挑眉,嗤了一声,

  “有时候我谁都怕。”

  因为人心险恶!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人心究竟有多可怕,林一东曜远未经历过。

  “包括我?”他问,语气愈发低沉,似乎还有别的含义在里面。

  “我说了是谁都怕。”

  “怕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一贯以冷酷无情示人的林一东曜,突然问出如此幼稚可笑的话来,可此时此刻满月却没心情笑,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语气萧然淡漠,

  “吃人的不是獠牙利爪,而是隐藏在这些武器后面的人心。殿下长在宫中,该明白,并非你不害人,旁人就不会害你了。有时候就算是步步为营小心算计,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一步错步步错,我们自己走对了没有用,身边人若是踏错了一步,也会深深影响到你。”

  满月这番话,寓意深刻。

  若只是当面的獠牙利爪挥舞伤人,倒也罢了,往往致人性命都不是真刀实枪的当面较量,而是不知不觉挖下的陷阱,令你在未知的时候,毫无知觉的掉下去。

  满月之所以会有这番感触,除了上一世带来的伤害和折磨,还有她此刻面对一个未知的庞锐所有的感触。

  即将出场的庞锐,对她来说,就像是停在脸上的一只吸血虫,你看不到他,却能感觉到他,你若挥手打了,力道重了,自己也会受伤,可是如果一动不动的话,就成了待宰羔羊,眼睁睁的被吸血被伤害。

  这时候你周围还会有其他人站出来,要替你打掉脸上的吸血虫。

  不管是哪个过程,满月自己都是被动的一方。

  自从出了惊烈的事情之后,她已在心中暗暗发誓,不再被动,她会毫不犹豫的主动出击!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在以后的较量中占据主动。

  满月这般矛盾复杂的心思,注定只有她自己明白,无法告诉任何人。

  “看来——庞锐你是见定了。”

  林一东曜眼底寒冽之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又迅速恢复清冽如初。

  满月点点头,没有犹豫。

  林一东曜的心,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银针倏忽刺入心底,瞬间穿透整颗心脏。

  “见见也好。”

  下一刻,林一东曜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异样的笑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满月却有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亦或者是他此刻已经看穿了整件事情。

  这时,船舱外突然响起年政的声音,

  “殿下,前方像是二殿下的画舫。”

  几乎是年政话音将落,外面不远处就传来朗朗喊声。

  “前方画舫可是五殿下?”

  这声音不是林一东合,却是低沉厚重。

  满月和林一东合相视一眼,眼底具是一抹不屑的神采。

  说话的是靖亲王。

  若说之前,靖亲王与林一东合之间还只是在私底下联系,面上不曾暴露过分毫,可自从出了刘孟良的事情,林一东合便在面上拉上了靖亲王,究其原因还是林一东合需要靖亲王给他抵挡一阵如疯狗一般的李景田。

  当然,靖亲王这种墙头草,也不可能白白出力,他在太后面前替林一东合说了多少话,就会从林一东合这边讨回来多少好处。

  这是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儿。

  今天可以跟林一东合私下密探,明天有人出的起更高的价钱,就可以将林一东合出卖的干干净净。不过目前来说,靖亲王还是跟林一东合一路密不可分的邹泽。

  “他们应该知道我在画舫上。”

  满月轻声道。

  “年政,就说我急着回去有事,不见了。”

  林一东曜自然不想满月跟林一东合或是靖亲王碰面,其实满月又何尝不是。

  年政按照林一东曜的吩咐说了,那边画舫上依旧传来朗朗喊声,不过这边的画舫却是加快速度迅速朝湖边划去。

  “五弟着急走吗?打个招呼也不方便?”

  终于,林一东合忍不住开口,语气阴郁寒冷。

  “二哥,你我几乎天天见面,要打招呼也不急于一时,除非二哥还有别的事情!”

  林一东曜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五弟是真的不方便了!全止,让开水路让五殿下先过。”

  随着林一东合话音落下,一瞬巨大的撞击传来。

  砰的一声巨响,林一东合的画舫并没有让开,反倒是狠狠地撞在了林一东曜的画舫上。

  画舫剧烈晃动,若不是林一东曜及时一把抓住了满月,满月整个人就从窗户飞出去了。

  甲板上响起阵阵惊呼声,弹琴的少女歌姬差点被撞飞了出去,被其他隐卫紧紧拉住拽到了甲板的另一面。

  林一东曜紧紧抓住满月皓腕,修长挺拔的身影这一刻保护在她身前,将她整个人保护在他的身躯之内,他伸开的手臂犹如张开的宽大羽翼,将她安全的护在身下。

  满月坐稳了身子,抬眼的时候,眸光正好撞进他充满关切和认真的眼底,一瞬间的四目交织,纵使满月习惯了冷漠随意,却也无法欺骗自己此刻的感觉。

  林一东曜眼底流露出来的真诚和关切是发自内心的。

  这是一种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本能做出的反应和态度,无法掩饰,不可复制。

  只不过,对于满月来说,一切关心和认真注定都是她的负担。

  她需要他,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合作伙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想要的情感依靠,在她这里永不可能。

  她的心永远不会为感情打开——

  哪怕是细微到微不足道的一条缝隙。

  “殿下,我没事了。”

  说着,满月抽回自己的手,迅速调整了眼底的情绪。

  林一东曜眼底却始终是无法掩饰的认真和关切,纵然他眉宇之间寒冷依旧,但眼神却是无法隐藏的耀目星辉。

  “你当然不会有事,因为我在。”他沉声开口,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此刻跟满月的距离有些近,只觉得喉咙说不出的紧绷酸涩的感觉,不觉吞咽了口水,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说不出的xinggan撩ren。

  因为满月是坐在座位上,林一东曜的身体是越过中间的酸枝木案几俯身到她这边的,所以满月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那般分明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倒映在她眼底。

  一时间,温度都莫名的升高了好几度。

  可这时候,却偏偏有令人作呕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真是抱歉啊五弟,是我的属下不会办事,搞错了方向。五弟见谅。”

  林一东合的声音低沉阴郁,即使隔着船舱,满月也能想象到他此刻那一脸狞笑的表情。

  林一东曜脸色瞬间如寒霜一般。

  满月眯了眯眸子,一抹精芒一闪而过。

  林一东合不就是想证明她在画舫上吗?好!就让他证明一次!

  “殿下,他能撞你的,你就不能撞回来?”

  满月说着朝林一东曜使了个眼色,还看向外面甲板上的隐卫。

  林一东曜忽然笑了笑,被她此刻的机敏和顽皮逗笑。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命令年政。

  “撞过去。”

  这声音只有年政能听到,对面画舫上的林一东合与靖亲王都不知道。

  下一刻,当林一东合还在盘算着就快将满月逼出来的时候,林一东曜这边的蓝色画舫突然加快了速度,倏忽朝他这边撞了过来。

  瞬间爆发的速度,是他刚才撞过去那一下的双倍力道。

  某位爷秉承着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宗旨,既然下定决心要撞过去了,轻轻撞一下也是撞,狠狠地撞一下也是撞!

  只论次数,不看程度!

  林一东合玩阴的,他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到时候不过是你撞了一下,我也还给你一下罢了!至于林一东合是不是轻轻一撞,而他是不是狠狠地还击,反正他不承认,林一东合能奈他何?

  不知不觉,某位爷的脸皮也开始朝着满月的程度发展。

  这要是在几个月前,在林一东曜身边的人都是不敢想象的,自家一贯清冷高贵的五殿下,竟会做出如此可怕且阴险的事情!

  就连满月也觉得林一东曜改变了很多。

  以前满月让他这么做的话,他会不屑一顾,他回认为若是他也这么做了,就是跟卑鄙小人为伍,如此做还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可如今的五殿下——不但要报复,还要狠狠地报复回来!

  满月一早已经看明白了,林一东曜若是开了窍,其阴险腹黑程度绝对不会输给林一东合。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扶好了。”

  见满月发呆出神,林一东曜轻声提醒她。

  一只手还不忘护在她身后,防止一会两船相撞的时候磕到她的后脑。

  “知道了。”

  满月回过神来,点点头,视线却没有抬起,而是垂下来看向甲板。

  某位爷xing感you人的喉结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满月看到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看到的是林一东曜的一个私密部位。

  如此感觉,一旦在心底种下了,就难以抹去。

  所以她此刻很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这会子,林一东合的画舫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是被撞的一方,林一东曜这边的画舫又是卯足了劲儿的撞过去,砰地一声巨响,明显是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响。

  竟是差点将林一东合的画舫掀翻。

  “二哥,见谅,我属下也是左右不分。”

  林一东曜的声音淡淡响起,比起林一东合刚才的阴郁深沉,林一东曜不知是轻松惬意了多少分。

  那边画舫响起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竟还夹杂着靖亲王的声音。

  “救本王!本王不会浮水!快救本王!!”

  “来人呢!快下来救本王啊!本王不会浮水!”

  随着靖亲王的鬼狐狼嚎,七八个侍卫纷纷跳进水里。

  若是靖亲王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所以都是卖力的朝靖亲王游去。

  林一东合却是没了动静。

  林一东曜对年政使了个眼色,年政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五殿下不好了!令狐大小姐也掉到水里了!”

  “快救人!”

  几乎是年政话音刚落,林一东曜快速从船舱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看似是一脸焦急的望着水面。

  “我跟她说过呆在那里不要动!这个小女人就没有一刻听话的时候!”

  林一东曜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足够另一艘画舫上的林一东合听到。

  而被林一东曜形容为不听话的小女人的某人,此刻正在船舱内不紧不慢的换着歌姬的衣服。想到一会林一东合目瞪口呆的吃瘪样,她就觉得解气!

  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目睹了。

  满月换上了歌姬的衣服,而歌姬则是穿着满月的衣服悄悄地从另一边下了水。一切都在船舱内进行,悄无声息。

  当年政接到林一东曜眼神示意之后,派人按照事先定好的位置,将穿了满月衣服的歌姬从水里捞了出来。

  因为已经傍晚了,再加上两艘船之间有一段距离,林一东合只看到歌姬的身形跟满月很像,加上歌姬故意将头发遮挡在面前,林一东合也不确定甲板上成了落汤鸡的人究竟是不是满月。

  “靠岸!”

  林一东曜沉声下令。

  而林一东合的画舫也紧紧追在林一东曜画舫后面。

  眼看着两艘画舫都靠了岸,林一东合也无暇顾及这边刚刚捞上来的靖亲王,脚尖一点,跳上了林一东曜这边的画舫。

  与此同时,穿戴整齐的满月已经跟着鼓乐队伍走下画舫,背对着林一东合,一步步朝岸上走去。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满月人已经回到了侯府。

  之前在马车上已经换下了歌姬的衣服,林一东曜办事一贯稳妥周到,找来的新衣服与她在画舫上穿的那套相差无几。

  想也知道,当林一东合看到从湖中救上来的其实是弹唱的歌姬,那脸色是何等精彩好看。

  回到侯府,天已经黑了,满月正要走进蒹葭阁,冷不丁一道阴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低沉阴鸷的男声,却偏偏要营造出痛心疾首的感觉。

  满月眉头一皱,林一东合来的倒是挺快的!

  原本以为他会就此罢休,没想到竟然追到了侯府。

  之前每一次见了她都是一副不屑蔑视的神情,怎么今儿的语气竟然变得如此诡异?

  满月也不回头,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着她清冷幽然的背影,林一东合心底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永绝后患!这个女人留在世上,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和挑衅。

  可他面上却要摆出一副被她逼到无可奈何真情流露的感觉。

  不如此,他的计划如何能继续下去?

  “二殿下,好久不见。”

  满月淡淡开口,旋即转身从容迎上林一东合视线。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既然林一东合一定要见她一面,并且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的演一出戏,与其猜测他下一步棋要如何走,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利用林一东合反倒是化解了庞侯府的危机。

  想到这里,满月看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等着林一东合开口。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可每次见面,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林简或是林一东曜!只因为我母妃不是皇后,我外公不是安解,就如此不得你的心吗?”

  林一东合眉头紧皱,暗夜之中,他的表情沉重而痛心,完全不是曾经对待满月的高傲和不甘。

  满月眨眨眼,眸光莹然。

  “二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是不是臣女做了什么让二殿下误会了?”

  她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的林一东合却是咬牙切齿。

  只不过面上,他仍旧是一副深沉凝重的表情。

  “令狐满月!你以为我没事谁的身后都会追逐不停?你以为我之前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你,是我对你不喜?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心吗?”

  林一东合这会连本殿下都不自称了,在满月面前完全的放下了自己的架子。

  “殿下有话不能只说吗?非要如此拐弯抹角的?”

  满月双手摊开,微昂起下巴,一副迷茫的神情看着他。

  见此,林一东合虽然摸不透满月是不是在戏耍他,可是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林一东合上前一步,距离满月更近。

  二人之间不过三步的距离,林一东合却觉得现在的距离也太远了,根本不足以让他看透她的心。

  他定定的看向她寒瞳,想从里面看出真假,却在下一刻仿佛坠入一个无底深渊一般,令人窒息无力。

  “令狐满月!你究竟想看我如何你才满意?之前我那样对你,其实都是因为太关注你!因为欣赏你喜欢你,所以见不得你跟太子和老五走的那么近!你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对你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何你身边还会危险环绕!皇后最是拜高踩低,绝对不会允许太子跟你在一起,偏偏太子玩心重,一心贪个新鲜刺激,一定要将你得到手才肯罢休!就算你真的跟了太子,还不等进门,已经是皇后的刀下鬼了!那时候太子一声都不会吭一声!因为他的太子妃人选太后早已选好!

  还有老五,一直不曾露面的安妃那是比皇后还要厉害十倍的角色,安解的女儿,若是生成了男儿,早已是国之栋梁!安妃在幕后操控一切,争的就是太后要为太子选中的太子妃。这两个人都不会给你幸福!你却还执迷不悟!你可知我看着有多心痛!”

  林一东合说的声情并茂,瞳仁都隐隐泛着血色。

  满月很想告诉他,你如此会演戏,可知我有多恶心?

  满月不说话,看着他,继续听他说。

  林一东合还是很少见满月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往昔他不过三言两语,她就已经冷言冷语的出声了。可是今天,她竟是一言不发安静听着。

  林一东合自然想趁此机会,再添一把火。

  “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非是要劝你留在我身边,只想你看清楚太子和老五不能带给你任何将来!满月,若之前我对你有过任何不好的时候,你不要怪我,好吗?你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当我发现自己对你已经动了感情的时候,我只有令自己压下这种想法和念头,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漠视你,那只是因为我内心太在意你,我担心若是继续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担心你留在我身边会成为太子和老五等人的靶子!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选择漠视你!可当我今天得知你可能在老五的画舫上,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担心你会沉沦在老五精心设计的陷阱里面,走进一条没有结果的不归路!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在今天见到你!我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哪怕你会恨我会更加厌恶我,我也在所不惜!”

  林一东合一番话说得简直是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他眼底甚至流露出浓浓的自责和无奈,怎么看都像是情到浓时淡然真情流露,仿佛再不说的话,他就真的会痛苦内疚的活不下去似的。

  满月眨眨眼,仍是一言不发。

  说话多了伤神,今天这出戏就是留给林一东合唱独角戏的。

  见满月仍是不说话,跟平时完全不同,林一东合却仍是掌握不透她的心理。

  他吃过她的亏,也见识过她的能力和本事。若她心在反驳嘲讽他的话,他虽然生气,反倒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可她越是不表露任何态度,他越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全都干巴巴的成了废话。

  林一东合现在被满月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继续说下去吧,万一她是耍他怎么办?以前算计不成被她反算计的那几次已经足够丢人了,若是这一次还被如此戏耍了,那他的脸岂不成彻底丢光了?

  可是不说的话,前面那些声情并茂情不自禁不也白废了吗?

  想到这里,林一东合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抖了抖。

  他这一次算是对令狐满月的最后一搏,在皇家猎场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动了杀心,可终究是看中了她身上可以利用的方方面面。

  林一东合虽然小心谨慎,自卑多疑,可他的野心却无人能敌,这一点也造成了他性格的双重性和矛盾性。

  因为刘孟良的事情,李景田现在恨不得时刻都诛灭了林一东合,林一东合处境堪忧,失去了最有力的一个盟友,还损失了他精心培养的萧算子!可以说是进退两难,如此情况下,他若还是继续对付令狐满月的,就等于是四面楚歌!

  唯有暂时稳住了令狐满月,为他所用,他才好继续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原本林一东合一直是隐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却不曾想,最近一段时间,他部署多年的眼线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还惹上了李景田,如果不是刘孟良出事,萧算子出卖了他,他现在已经跟李景田坐下把酒言欢相谈甚欢了!

  岂会出现现在这种要躲着李景田的局面?

  可让他对令狐满月服软,不是林一东合抹不下脸来,而是他做了令狐满月也不会领情!所以他就想到了动之以情这个法子,现在看来,却是有种如坠雾里的感觉。

  “——罢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很难信我,以前也是我做了太多让你失望的事情,但我那时真的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控制自己对你的真感情才会如此——”

  说到这里,林一东合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

  看向满月的眼神温柔多情,仿佛他的全部感情都在此刻流露出来。

  这般模样的林一东合,若是别的世家千金看了,只怕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可满月曾经是跟他度过了十年生活的夫妻,日夜相对,到头来却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她没想到的是,林一东合被逼急了,当真是什么话都能无耻的说出来!

  “二殿下,你今天所言一切,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殿下现在请回吧,太晚了,臣女要休息了。”

  满月不冷不热的下了逐客令。

  她故意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嘲热讽的不屑态度,就是要让他猜不透他的心思,逼他说出更多的话来。

  她现在的态度和语气越是模棱两可,他内心的煎熬越甚。

  “满月,你先别走。若是今天没有说清楚的话,我怕自己没有时间了!”

  林一东合再次上前一步,看向她的眼神蓦然发亮,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倒出来。

  “满月!你听我说!现在不只是太子和老五对你心怀不轨,刚刚回来的庞锐也心术不正的想要接近你,如果你在见到庞锐之前还没有下定决心如何走你将来的路——满月,我如何忍心看到你成为他们之间争权夺势的棋子?

  我能如此说,是与你推心置腹,哪怕你不会接受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戏耍!也许我之前做了很多让你失望和怨恨的事情,但我今天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说着,林一东合伸出三指指向天空。

  暗夜降临,北风呼啸,猎猎风声而过,林一东合此刻一脸坚定认真,再搭配上此刻萧瑟冬日的场景,真是怎么看都如同他所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

  是想利用她打探庞侯的消息吧!

  刚才一直忍住不说,被她逼着才提到庞锐!其实就是担心她进了庞侯府之后,更加方便太子和林一东曜办事罢了。

  他现在四面楚歌,太子和林一东曜若是抓着他的不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李景田,都是想要他性命的人,林一东合进攻无法后退无路,思前想后,就真的置剩下满月这边了。

  所以他——

  “我林一东合此番对天发誓,今日对令狐满月所说句句属实,发自肺腑!若有半句假话,五雷轰顶!”

  他的声音此刻是铿锵有力的,再也不是上一世要处死满月时的云淡风轻。

  上一世,到死之前,满月都没有机会看到他如此信誓旦旦的一面,可是这一世,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反倒是见识到了他如此无耻卑鄙的一面。

  满月想笑,更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音。

  “呵——”

  她微微仰头看着暗沉天际,笑容却是说不出的纯粹。

  “你——你笑什么?”

  林一东合的声音蓦然一沉,正因为听不出她笑声中的含义才更加焦躁不安。

  “二殿下,你的一番肺腑之言,真的很让我感动。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二殿下请回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二殿下的话。”

  最后一句话,满月故意加重了语气。

  前几句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后面一句话再给他燃起丝丝希望。

  “满月,你真的要如此折磨我吗?”

  林一东合一副痛苦的表情摇着头,看向满月的眼神闪烁点点星光。

  下一刻,满月悠然转身,一言不发朝蒹葭阁内走去。留给林一东合一个清冷淡漠的背影。

  林一东合的心此刻仿佛千爪百挠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去,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刚才说过的话,在他过去的经历中都是唯一的一次。

  他习惯了在暗中部署一切,掌控一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逼到这般地步!

  林一东合握紧了拳头,看向满月背影的眼神再也不是刚才的情深意长,而是满布阴鸷狰狞的寒光。

  ——

  蒹葭阁内,满月才刚刚坐稳,还不等喝一口热茶,院子外面就想起鼓噪的吵闹声。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侯府的二小姐!我要见令狐满月还要你这个丫鬟通禀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令狐平雪故意扯着嗓子喊着,就是为了让屋内的满月听到。

  院子外面的是凝静。

  凝静做事一贯沉稳老道,除非令狐平雪故意挑事,否则凝静不会被她寻到什么把柄。

  “大小姐,奴婢出去看看?”铁英眉头一皱,一副要出去将令狐平雪扔出去的架势。

  “不必了,我去看看她又要出什么丑。”

  满月说着,缓缓起身,脚步从容的走了出去。

  蒹葭阁院外,令狐平雪正红着眼睛推搡着凝静,凝静却是尽忠职守的护着院门不让令狐平雪和她的丫鬟进来。

  “铁英,你去拉开凝静。”

  满月轻声吩咐铁英,铁英愣了一下,旋即了然。快步走到凝静身边,凝静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让开了身前的空当。

  下一刻,正推搡着凝静的令狐平雪还没反应过来,淬不及防的朝前方倒去。

  “哎呀!”

  令狐平雪惊呼一声,整个人差点狗吃屎的爬在地上。

  尽管如此,也是趔趄着跪倒在地上。

  而满月却是闲庭信步,正好到了她面前。

  “妹妹这是作何?想见我就见吧,用得着下跪吗?”满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清冽如霜,看在令狐平雪眼中,此刻却是燃起了一团嫉妒愤怒的火焰。

  令狐平雪狠狠推开要扶她起来的丫鬟的手,扬手就要打满月。

  可还不等她出手,铁英已经闪身到了满月身前。

  令狐平雪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吓了她一跳。等她看清楚是满月身边的丫鬟时,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气愤。

  “令狐满月!你别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竟是将二殿下引到你的蒹葭阁外勾引二殿下!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jian人!”

  令狐平雪自认为抓住了满月的把柄,故意喊得半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满月看着令狐平雪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由冷笑一声。

  原来令狐平雪是在远处看到林一东合跟她说话,而令狐平雪也肯定看到了她都进了蒹葭阁,可林一东合还在背后看着她。

  如此情景,自然是令狐平雪无法接受的。

  她到现在都还在幻想着林一东合对她一往情深,她明明看到了是林一东合一直默默看着满月进入院子,虽然她没听到林一东合都跟满月说了什么,却是看到了他举起手对天发誓的样子。

  可看到归看到,能不能接受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令狐平雪此刻是宁愿相信自己猜测的,也不愿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决不能接受林一东合对令狐满月有想法。

  放着她这个京都第一美人不要,林一东合怎么可能看上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

  一定是她主动勾引二殿下!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心中更加不忿!要不是她被禁足在秀雅苑不能出门,岂能轮到令狐满月出头!

  令狐平雪一想到自己母亲去世了,而她如今的禁足也都是被令狐满月害的,就越发生气!早已不管不顾,指着她的鼻子就开始骂。

  “令狐满月!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还竟然还敢抵赖!你竟是趁着父亲不在就在府内勾引二殿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是不是?告诉我,不仅是我看到了,我的丫鬟也都看见了!你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简直是下贱无耻!你还有脸站在这里!你怎么不去死!!”

  令狐平雪像一只疯狗一样,跳着脚的骂着。

  满月瞥了眼这只疯狗,视线越过她看向不远处,语出冷淡,

  “二妹,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满月故意挑衅的态度,声音却很低。

  令狐平雪好几个月不能出门,今天是好不容易说听了令狐鸿熹可以去老夫人院子里坐一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一东合与令狐满月说话。

  令狐平雪原本是一心激动的要跟林一东合见面的,谁知林一东合身边的隐卫拦在她的身前,令狐平雪只能怏怏的在远处看着。

  如今听到满月如此说,令狐平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满月破口大骂,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这个扫把星!小jian人!勾引人竟然勾引到家里来了,这京都谁不知道二殿下是心仪我的,二殿下若是出现在侯府,也必定是来看我的!怎么可能见你这个扫把星!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二殿下!你不知羞耻!”令狐平雪说着挥手手臂就要上前,满月却对阻拦的铁英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下明了,闪身退到了满月身后。

  令狐平雪却还不知死活的以为忌惮她二小姐的身份,三两步到了满月身前,扬起手臂就要落下。

  下一刻,威严寒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孽畜!你做什么?!一定要家无宁日不成?”

  一听到这声音,令狐平雪瞬间愣住了,挥舞的手臂扬在半空中,没胆量落下。

  现在二夫人死了,令狐捷又不在府内,老夫人天天待在枫兰苑不出门,令狐平雪没了靠山,自然不敢在令狐鸿熹面前造次。

  “你——你故意陷害我!看到父亲来了你不说,还故意激怒我!令狐满月,你好狠毒!”

  令狐平雪这会子就像是一个泼妇一般,打人不成就开始撒泼。

  “孽畜!闭嘴!”令狐鸿熹是听到了刚才令狐平雪的话,他一直无法接受,曾经那个乖巧懂事得体大方的女儿,竟是成了现在这般善妒狰狞的样子。

  令狐平雪本就嫉妒满月跟林一东合说话,如今令狐鸿熹又如此呵斥她,令狐平雪一边哭一边控诉满月,

  “父亲!你为什么还要说我?明明就是她勾引二殿下丢尽侯府颜面!刚才她看到你来了才故意引我说那些话的!难道父亲看不出来吗?”

  令狐平雪气的跺脚,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

  纵使她此刻一身锦衣华服精心装扮,可此刻这跺脚加激动比划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狰狞扭曲。

  令狐鸿熹抿了抿薄唇,语出严厉。

  “二殿下前来是为了过几天宫里花灯会的事情,现在二殿下人就在谦雲阁,你如此大呼小叫,若是被他听到了,成何体统?为父的老脸都要让你丢尽了!你说满月故意引你说刚才那些话!难道嘴巴不是长在你自己嘴上?你不想说,她还能故意逼着你说不成!混账东西!给我滚回院子!”

  令狐鸿熹一番话说的令狐平雪哑口无言。

  她愣愣的看着令狐鸿熹,眼泪都忘了擦。

  令狐鸿熹刚才又如何看不出满月是故意刺激平雪,让平雪说出过激的话来!可终究还是平雪主动挑衅惹事,是她有错在先,纵使令狐鸿熹明知满月是故意刺激令狐平雪,却也无力责怪满月。

  平雪这脾气若是在家还好,有他看着,可到了外头,只会惹下弥天大祸!若是在家还不教训教训她,一旦到了外面,她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父亲息怒,既然二妹现在一句话不说,就是她知道错了,二妹会跟我赔礼道歉的,父亲莫要再生气了。”

  满月上前几步走到令狐鸿熹身前,轻声劝着他。

  她现在故意一副要将事情压下来的语气和态度,完全是顺着令狐鸿熹的心态说下来的。

  林一东合既然还没走,就是要在这里多呆一会,说不定还要在此用晚膳,可这边却是吵吵闹闹没有停歇,令狐鸿熹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信何在?更何况还是在皇子面前!

  可令狐平雪偏偏就睁不开这个死活眼!

  满月越是一副无辜无奈的模样,令狐平雪越是不甘。

  “令狐满月!我不用你在此装好人!明明就是你故意挑衅我!还想让我给你道歉!你休想!”

  令狐平雪恨恨的开口,她真是不明白,令狐满月究竟给父亲灌了什么迷药,父亲现在对她是言听计从!

  只能说,令狐平雪不明白的太多了!

  她现在越是口不择言,令狐鸿熹对她的失望越大。

  “唐管家!将这孽畜关起来!后天的花灯会也不许她出门!”令狐鸿熹此话一出,令狐平雪彻底傻眼了。

  她激动的要跟令狐鸿熹理论。

  “父亲!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花灯会?凭什么?!为什么现在好的都是属于她令狐满月,一切对的也都是属于她的!凭什么?!父亲!你如此偏心,不怕祖母生气吗?祖母正病着,父亲却如此对我,祖母会如何看待父亲?”

  令狐平雪一番话说下来,等于是处处碰到了令狐鸿熹的逆鳞。

  之前已经错了,现在却是一错再错。

  令狐鸿熹跟老夫人的关系早已经不是从前了。

  二夫人那封忏悔信虽然没有提到老夫人什么事,但令狐鸿熹夜晚的时候,仔细回想一下过去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二夫人做错的事情,很多都是老夫人的默许的。

  甚至,没有老夫人的默许,二夫人也未必敢做。

  一想到连满月出生日子这种事情都能算错,还有因为二夫人陷害早产死去的满月娘亲,令狐鸿熹心中如何能不难过伤感!

  又如何能毫无芥蒂的面对老夫人!

  可令狐平雪却不知死活的拿老夫人威胁令狐鸿熹!

  令狐平雪自认为自己刚刚见过了老夫人,也跟老夫人聊了很多,老夫人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她的,也会在稍后的花灯会上为她出头。

  令狐平雪现在等于是重新燃起了斗志和希望,可令狐鸿熹几句话她就去不成了!令狐平雪如何能接受!

  “孽畜!简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唐管家,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令狐平雪不提老夫人还好,这一提,令狐鸿熹是多一刻也不想见到她!更加不会放心她出现在两天后的花灯会上。

  目睹此景,满月表情平静。

  今儿一切都是令狐平雪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父亲!我不走!我不走!我刚刚才见了祖母,祖母保证我一定会参加两天后的花灯会!父亲!这是祖母亲口答应我的!你不信可以去问祖母!”

  令狐平雪不服气的大声喊着。

  她现在巴不得一块到老夫人那边,还有人帮她说话撑腰。

  “父亲,如今二妹情绪如此激动,道歉的事情就算了吧,还是先让二妹回去休息吧,二殿下不是还在谦雲阁等着父亲吗?别耽误了正事儿。”

  满月看似一副大度得意的模样,与令狐平雪此刻的跳脚失态完全不同。

  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令狐鸿熹的心该站在哪一边,是自然的。

  “不行!侯府是有规矩的!犯了错就要道歉!你!回到秀雅苑之前先给满月道歉!”

  原本令狐鸿熹都忘了道歉这一茬儿,心里想的是尽快先让令狐平雪安静下来,等林一东合走了再说。

  只是满月提到了,再加上令狐平雪一次又一次不顾令狐鸿熹感受的提到老夫人,竟然还有脸要去老夫人那里对峙,这等于是借着老夫人的名字打他的脸!

  令狐平雪还当是以前,老夫人的话在侯府就是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