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森林为何要选出狼族为王呢?
兴许是因为狼人对着圆月变身的强大血脉;也或许是因为狼是群居的动物,群居的动物才能够统治广阔的森林和千百种生物,不像是孤傲的狮,也不像是霸道的虎,狼诠释着一代代森林的共同意志。
自古以来有很多兽挑战过狼族的王权,但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再没有一个种族能如狼族般,有着惊人的团结强悍。
但是——草食动物的反叛,这还是历史上的第一次。
反叛者还是兽人族的两大长老之一的路徽,驯鹿族的族长。说实话并不意外,路徽想要展示草食族的绝对力量,想要为草食族竖立永久的威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决绝地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改造成为怪物奇美拉的存在,投靠给魔法师啸天。
这简直太丢人不过。按照熊雄父王的想法,却是在放纵他们,想要趁机摸清魔法师和路易斯家族的实力哪方更胜一筹。若是啸天取胜,他便会理所应当地归顺于魔法师建立的新政权;若是路易斯家族取胜,他便会严厉追讨路徽的过错,以便脱清干系。
熊雄很不忿。
姑息反叛者,归顺强权者,从何时开始兽人们也变成了依附于人的软弱种族?
兽人族应该像往日的辉煌一样,与反叛者战斗,与强权者对抗,直到他们成为大陆的霸权为止。这才是狼人的血脉里流淌的基因:好战、愤怒、不屈。
“所以。”熊雄掷地有声地沉沉道,“路徽,我是来代表父王处理你的。”
驯鹿族的族长傲然站立在那只王座前方,和他的妻子蕙茹并肩挡住他们后方——那王座上含笑端坐的老人。是的,那是一个个头高耸、身材骨瘦如柴的老人,有着一双浑浊但锐利不减的蓝眼睛,熊雄知道,那就是啸天。他有种欲望,扑向这个老家伙,撕咬他的喉管,然后结束这场战争。
但,不行。
他的注意力必须集中在路徽和蕙茹身上,因为显然,他们是杀死啸天必过的一关。
“来,狼崽子,我们好好聊聊。”
路徽说道——然后立即变身。他的左右臂撑开衣裳,重重踏前一步,草食动物有力的蹄带着茂密的绒毛在熊雄鼻子前一挥而过。作为体型庞大、行动迟缓的草食兽而言,这动作已经非常快了,但还是被熊雄躲过。
作为肉食兽的狼人,熊雄有着的优势是显著的。
相对细长窄小的体型,灵敏的速度,尖利得可以撕裂对方血管和皮肤的爪,能够在一瞬间拧断对方喉咙的咬合肌。
但是路徽是有所预备的。要说为什么,就要看向刚刚一直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的那名相貌温婉的黑发女人。蕙茹。
她已经在行动了。她的行动只在一个小小的动作上,那就是她张开嘴,从胸腔中吐出了底蕴十足的歌声——让人不得不质疑她是如何用人类弱小的身躯发出这般足以震彻整个大厅的声音的。
她唱了起来,并没有歌词,只是激昂的单音节,历久弥新地持续着。
就如同咆哮起来的母狮。
熊雄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改变。他僵住了。
他的爪子间,唇齿间流淌的血液不再滚烫;他好战的心情不再激烈;他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斥满疲倦。这好似午后的倦怠几乎要淹没他,他不想出击,也不想躲闪,变得就像一块破旧的硬沙袋,只无精打采地垂在原地。
——蕙茹是声音异能者,拥有和路般一样、甚至更高的声音催眠能力。
路徽看准的正是这个时机。
他的蹄子朝熊雄的脑袋踢过来。
这一记踢击是能将枯木烂石一同踢碎的力道,如果熊雄没有和他一样事先稍稍动了一点脑子的话,恐怕就会就此一命呜呼。可是即使是一匹狼,也是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的。上次和爱兰汀的战斗败于轻敌二字,因为这两个字带给他的狼生耻辱令他不敢忘怀。于是这次掉以轻心的错误已经被规避了。
枪声响起,直直射穿了路徽的蹄子。
而后一个棕发棕眸,形貌俊逸的青年从空白处走了出来,脸上挂着邪魅的微笑。
他故作潇洒地吹了吹发烫的枪柄,抬起巧克力般奕奕有神的眼睛来,对着蕙茹轻声说道:“这位温婉贤淑的女士,您的歌喉也如此美丽动人。”
他轻佻的语气和装模做样的动作都好像是在开玩笑,开史无前例的玩笑。
可是这个玩笑过后,蕙茹确实停顿了一下。
她困惑地看着他,原本没有波澜的脸颊上升起了几分红晕。
渐渐地,这凝视变得目不转睛。
“你是……”
“蕙茹!”路徽吼道。
所谓一物降一物——亚力克斯·李,荷尔蒙异能者。
在和异性——也就是女性的战斗上有着天生的特长。
这时路徽突然地调转方向,冲向他自己的妻子。他抓住蕙茹的肩膀,猛地摇晃她,最后向她的脸抽了一掌:“你这女人……”
熊雄的尖爪扣到他后背的肌肉纹理中,把他一下从他妻子面前揪开。
“喂,我一直好奇你是怎样的人。”他沉沉地说道。“背叛了我们,不惜引起战争也要保护那个疯子。我以为你会更心机深沉一些,但是看看现在你做的事情。你逼走了你的长子,又将次子改造成怪物,最后还强迫自己的女人为你战斗——我发现了,你还真是愚蠢之极,成为别人的工具。对不起,从前真是高看你了,路徽。”
驯鹿族的长老发出长啸:
“胜利是男人的荣耀,成王败寇!狼崽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开始变身了,变成兽人们最原始、最有力的样子。
熊雄紧盯着他,继而也向上纵跳起来——当他落地的时候,一头棕色的巨狼代替了人形出现在那里。
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用一枚小小的匕首和奇美拉怪物战斗?
能赢才怪呢。“嚓”地一声,匕首划过奇美拉坚韧的足部,罗伊斯以此避开了被踩碎盆骨的一劫。和奇美拉并不是在打架,而只是他单纯地在躲闪,躲闪之中借机对它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实在是有够可怕。
好,需要另寻它法。
罗伊斯闪过它拍过来一掌,而后跃了起来。
他在半空中找到方向,精准地落在了奇美拉的肩部——骑在那花岗岩般坚实的肱二头肌上,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脖颈,用力。奇美拉爆发出窒息的吼叫,左右甩动身体想要把罗伊斯摔下去。这种疯狂的甩法,若是普通人类早就会因为眩晕而跌落下去,那就太不妙了。而罗伊斯尚有几丝力量,他对准了奇美拉的脊椎骨——不管什么动物,被捅断脊椎,不是死也会瘫痪。他没有指望奇美拉亚伯会死,但是这样兴许也能有几分胜算,不是吗?
于是,他使尽全力,猛地将匕首捅了下去。
捅下去的瞬间,亚伯似乎停顿了一下。
罗伊斯也停顿着,空白的一秒中他寻思着,有效吗?
奇美拉仿佛开天辟地的上古怪兽一般,惊人地长啸出声。
然后它一抖肩,因为用了全力而浑身瘫软的罗伊斯被甩到了地上。
不可思议……
亚伯缓缓转身,一把握住自己颈后的匕首拔了出来,扔到一边。
罗伊斯的第一反应就是向拿匕首奔过去。那是最后的武器……
奇美拉的左臂拍了过来,像拍飞虫子一样地把他打到另一根大柱上——柱子顷刻间轰然碎裂。罗伊斯蜷缩在地面上,血沿着身体蜿蜒淌下。他竭尽全力动了动,发觉——糟糕,站不起来了。
怪兽走过来,一只手就把他拎到空中,巨大的鳄鱼眼睛瞪着他:
“起来啊,难道你们吸血鬼失去武器就废了吗?”
罗伊斯发不出声,也挣扎不了。
“这样啊。那就再见了。”奇美拉亚伯说道。巨手攥紧了他的脖子,就要生生捏断。
但是转折就在这里发生了——
奇美拉抓住他的那根手臂,就在眼前,蓦然被什么切断了。
对的,切断。手腕和手肘如同遭受了斩击那样,彻彻底底地分离开来。
而且并不是“如同”,而是实实在在地被斩击了。
罗伊斯“砰”地摔到地上,掩住胸口剧烈咳嗽着,抬头看去。
亚伯也回转过身,面朝那名斩击者。
斩击者有着一头微微鬈曲的金发以及湛蓝色的眼眸。手里倒握着一柄长剑,穿着一双尖头的及膝长筒靴而立,娇小的身形和怪物形成鲜明比对。而他那双大大的、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杀意,仿佛结晶的玻璃。
“……爱兰汀?”亚伯沉沉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杀你啊。”金发碧眼的半精灵回答得毫不含糊。“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塔里的情况啊。”
“这么说你背叛了啸天?既然这样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很简单,就是杀光了要杀我的人——比如,你这样的。”爱兰汀微笑着反转剑面,让幽黛迪兰的刃闪过晶莹的一道光芒。“说起来,我还没有赢过你呢。”
亚伯的断臂滴着淅淅沥沥的血,他弓起庞大的身体,咆哮着回答:
“同感——我早就想和你交手了。放马过来,小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