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林繁星和熊雄二人的秀恩爱,安德烈沉沉欲睡——最近实在太疲乏了。
于是,也只有几秒,他便入梦了。
接着。
“安迪!安迪!”
“啊呀,他睡熟了。”
这声音,爱兰汀和罗伊斯已经和他们会合了啊。安德烈睁开眼睛,结果隐约看到了投在周遭岩石上的微弱阳光。天亮了?
“你睡得很沉,我就没有叫你。“林繁星微带红润的脸庞浮现在他正上方,他一下子就惊醒了。她正抱歉地别起耳边的秀发,然后慢慢退开了。于是,取而代之地安德烈视线里就冒出了金发精灵和黑发吸血鬼的身影。两人正用基本相同的姿势扶着腰而立,一副这才回来的样子向他瞥过来。超级不满的表情啊!
“好吧。”安德烈支起身体,他们确实有抱怨的理由。”来说说——你们昨天做了什么?”
……和熊雄的“约法三章”——
其一:不得随便挑战兽人和其亲族;
“那,他们来杀我们怎么办?”说到这个的时候爱兰汀一脸随便地张口问。
“兽人前来挑战的几率很小。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已经收到‘侵染’的兽,那就可以另当别论。”熊雄的原话。
“侵染?”罗伊斯很敏锐。
但是熊雄则只抛下一句话:“见到就知道了。”
——其二:不得杀害幼年兽人;
——其三:除非夜晚,不得随便行动。
有关这个问题还是安德烈亲自询问的:“此话怎讲?”
“夜晚是多事之秋,基本上兽族的凶案都是在晚上发生的,尤其是最近。所以即使是你们在晚上造成了什么混乱也更容易掩盖过去。”
“那我们的人身安全呢?”罗伊斯用作弄的语气问。
“你,是‘人’吗?”熊雄拿眼睛瞥他。啊,吸血鬼一只在那里。
之后是追加的两条:
尽量不暴露行踪;
注意蛇类。
“这两条你们好自为之吧,不强求。”熊雄没好气地说。安德烈倒觉得这两条最为有用。
……好吧,回到现在。
罗伊斯的目光扫到了起身的安德烈,顿时变得凝重了些:
“侵染,我们见到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安德烈心里一沉,只道:“样本带回来了吗?”
“在这里。”爱兰汀说着走过来,伸手将纳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丢在地上。而后立即就闪开了。安德烈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小心,大概是因为那东西简直太恶心了。是一只猿猴形的尸体,并不是血肉模糊,因为是爱兰汀的手法,脑袋被干净利落地切开来,血放的也彻底。但长相——獠牙和尖爪是什么?还有那圆滚滚的肚子,明显是畸形的吧。安德烈还真没有见过有着这样大腹便便的动物。
“这个……是猴子?”林繁星脸色发青地问。
安德烈立即想到不应该让她看这样的尸体。但她表现得竟异常地镇定——面对是这么恶心的东西啊。
“这似乎是吸血的某种猴子。”罗伊斯皱着眉说,“我们看到了它猎食的猎物的尸首——明显被吸食过的痕迹。但它似乎也有啃食的动作。搞不懂的莫名生物,是新物种的可能性都有呢。”
爱兰汀的眼睛立刻发亮了:“哇,新物种!“
真是奇怪的热情……
“所以,我们要把这猴子的尸体怎么办?”
话说到一半,安德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尸体!是你们杀了这只猴子?”
“怎么了吗?”爱兰汀不解地问。
安德烈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咆哮般道:
“约定第一二条?还记得吗?”
那两人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怎么看这都是被侵染了的兽族吧?”罗伊斯无所谓地别开眼睛。
安德烈不得不叹气:“但你还是杀生了啊——所以我们做好还是不要在熊雄面前提猴子的事,知道了吗?”
罗伊斯撇嘴小声说了句“谁理那家伙啊”,而爱兰汀则用无辜的语气问“熊熊是谁?”
……至少记住人家的名字啊。
“总之,我们想调查这奇怪的物种的办法只有一个。”爱兰汀正色地转移了话题,秀美的眉目间微微升起兴奋的光晕,好像他决定做某件世界难题一样宣布:
“那就是,我们解剖吧!”
解剖的建议提出将近半个小时后。林繁星独自坐在那条几近干枯的暗流旁,注视着水流的细微流向改变。罗伊斯之后带着倦怠的身影从解剖正在进行的那一边遥遥走过来,墨色的长发低低流连在颊侧,掩住原本很苍白的面容。林繁星抬头望了过去:“还没有结束?”
吸血鬼略微惊讶地侧过脸来:“咦?你一直在听?”
林繁星皱眉,不像吐槽:“虽然很恶心就是了。不过我也很想知道这里的动物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他更加惊讶地挑了挑眉,身形停顿在离她不远处的岩石一旁,只是看着她。
“怎么……感觉你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满地扬高头。
“不是,”罗伊斯微微颔首,靴子轻抵在崎岖的地面上,他低下视线去注视它们,“就是觉得你的适应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林繁星觉得她被太小看了些。“具体什么意思啊。”她嘀咕般道。
罗伊斯相当自然地耸肩:“比如说啊——活尸,犬头人,现在又是狮子和猿猴。何况爱兰汀正在全力解剖它——这类的。人类是肯定会精神崩溃的,你倒只有接受能力很强。”
崩溃啊……
“我姑且并不是普通人类。”她轻声说。
这好像狠狠地提醒了罗伊斯一下。他露出恍然的神色:“哦!相当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记啊!”
好吧,不难理解。作为半龙人的她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吧。“但是,”
她仿佛说给自己听的那样喃声道:
“就因为什么用也没有,所以才必须要做到基本的。”哪怕只有接受能力强也可以啊。她就是这么想的。
意外地罗伊斯没有在调侃下去。他只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是。”
“总之,你还好吗?”林繁星在片刻的沉默后再度开口问。
他被惊了一下般,立即抬起眼睛来:“我?”
“今天被阳光照到的时候,真是吓到我了。”
“不是……”不知为何他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惊慌,“我没事啊。”
林繁星犹豫了。为什么不愿提这个话题呢?
“手,也没事?”
“没事。”罗伊斯恢复过来,只有暗红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刚刚的失措,但即刻被淡淡的自嘲笑意掩饰掉。
明明暴露在阳光下了,没事?
林繁星眼前几乎马上浮现出如果是熊雄的话,会怎样暴躁又笨拙地拒绝回答她的追问。但罗伊斯可一点也不会这么像小孩子一样的表达。
所以说啊,罗伊斯的性格还真是完全不糟糕。
而这也恰恰是最糟糕的。
这样就是一点也不会获得幸福的那种命啊。
没事?
罗伊斯在阴影里蹲跪下来,紧紧贴着岩石,好像这样就抑制住了颤抖一样。
自欺欺人。
那天啊——她昏倒在白夜城的城墙下。不知因何,明明没有了意识却在流泪。在哭吗?为什么?黑色的眼睛无端地涌出清泪。纯净清零。他本该就将她放入纳戒里带到安全地带,但是——眼泪,那液体,是罗伊斯多年也不曾拥有的东西。不管多么想哭但都绝不会出现的东西。他只能蹲下抱住自己,像现在这样。
林繁星的眼泪,在那个当下,不知原由地很美味。
看起来,闻起来,如果尝起来,也应该一样。
真像尝一尝啊。
他的指尖,就这样缓缓地伸过去,沾了一滴,送入嘴里。
慢慢地含住。
不知不觉中连自己的手指也被咬破。
……真愚蠢啊。
“我姑且也不算是普通人类。”——怎么就忘了呢。
龙族的泪就是圣水啊,致吸血鬼于死地的那东西。正阳的、纯洁的圣水,就哪怕是半龙人也是这样吧。但是罗伊斯并没有“灰飞烟灭”。兴许是半龙的缘故,他安慰过自己。
然而那滴眼泪确确实实改变了什么。
被阳光照射到的五指,不再燃烧。
不论伸出几次,它都完完整整地保留在那里。被太阳所接收着。
这,算什么呢。
“没事。”他笑着说。重复了一遍,仅仅是为了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