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高兴,多喝了两杯。早上,我是在一阵敲门声中惊醒的。
穿戴好开门一看是郭雨佳。不等我开口,郭雨佳就问:“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打电话也不接,今天还干不干活了!”
我这才想起手机放在窗台下充电,放的远了没听到。不过这理由郭雨佳明显不信,觉得我是贪睡,在骗她。我头一回觉得有时跟女人说真话是这么的难。下回索性撒个谎算了。
送走郭雨佳,我回头喊刘云飞,可这货睡得别提有多美,跟死猪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只好拢着手冲着刘云飞耳朵喊道:“快看,人参,好大的人参——咱们发财了!”
刘云飞一惊,一骨碌爬起来问道:“人参?在哪儿呢?我看看人参!”
看着刘云飞一副财迷相,我笑道:“人参当然在山岭上,就等着咱们去挖了。赶紧起床吧,不然挖人参就不赶趟了!”
探险还能旅游,三人都没来过大兴安岭,都有些亟不可待了,随便吃了点早餐,就朝着密林深处的鲜卑宗庙——嘎仙洞出发了。
从车窗望去,整个鄂伦春地区都在青山的围拱之中。山峦叠嶂,苍茫磅礴,将蔚蓝的长生天高高顶起。这边的人们不愧是山岭上的人家。
在世界历史上,人类早期的神话传说都惊人的相似。汉地传说中,天庭是靠不周山上的石柱撑起来的,后来共工氏怒触不周山,把天都给撞塌了,可把老百姓害苦了。同样在蒙东北地区,也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头顶上的长生天是靠几座银白色的神山高高顶起的。在草原上,至今还有堆石头堆的习俗,也叫“敖包”,一来是为了纪念祖先曾经居住过的神山,二来也是象征了敖包将头顶上的长生天高高的顶起。诚如《鲜卑长诗》所言:大山出世兮与天及,与天及兮齐洪荒。洪荒渺渺兮山莽莽,洪荒蒙蒙兮山苍苍……
就像一位世界大师说的那样,人类社会早期,各民族都曾有过高山崇拜。更有一些学者将山林文明称之为“文明的摇篮”。在西方国家,早期的神祗大多都居住在高山上,这和东方传说惊人的相似。在我国,上古奇书《山海经》中就有许多对山的崇拜,比如《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讲道:西海之南,流沙之滨……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以至于后世形成了浓郁的山文化,儒家圣贤孔夫子更是将这种山文化推向了极致,提出“仁者乐山”的思想!而在百姓心中,更是把“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人为峰”作为一种精神境界来提炼自己。到了官方,对山崇拜则以“泰山封禅”为最,通过对山神和苍天的祭拜,以申苍生之意,求齐天之福——鲜卑山就是这样一座民族的精神家园。
初秋的大兴安岭五彩斑斓,漫山遍野都是丰收的一片。青的叶、红的果、蓝的莓,苍郁的青松……山脚下是一曲弯弯的流水,明净的水里不时游弋着几朵白云。河岸边上,田田的青草,点点的牛羊,漫天飞舞的黄叶——整个天地之间一片绚丽的景象,都是山的辉煌。我看得眼都花了。
郭雨佳忍不住赞叹道:“鄂伦春太美了——难怪鲜卑古人会选在这里繁衍生息,你们看那绚丽的色彩,生活在这里就像生活在神话里一般……”
刘云飞说:“得了,这回来了我就在这边找个媳妇儿,倒插门不回去了。你们瞅瞅,这边的景色多美!山美水美的地方,住着心灵也敞亮,都能多活几年。”
汽车拐了两道弯,转进了一片山岗,天地间在这里顿时缩小,两旁茂密的林子里长满了笔直参天的白桦树和蒙古栎,金黄的桦树叶和火红的栎树叶交织在一起,把整个马路都笼罩起来,将天地间点缀成浓重的金色,汽车一下子仿佛进入了祥云笼罩的金色天堂。
郭雨佳忍不住惊叫起来“哇——”
风吹动黄叶,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的涌动起来。那金黄耀眼的色彩仿佛在向游人展示着一个地老天荒的神话,从远古洪荒一直延续到眼前,永不凋零,直让人看得心潮澎湃。那是一种生命的光辉,是悠悠岁月的色彩,弥漫在天地间,让人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不经意间仿佛在告诉我们——那就是鲜卑的色彩,就在这大山里一个无比辉煌的存在!
我还沉浸在优美的山水画卷中,这时从白桦林里蹦出一只受惊的长角马鹿,只一闪就没入林海里不见了,惊起一只黑褐色松鸡“咕咕咕”的从车窗旁飞过。刘云飞正看着铺天盖地的黄叶出神,冷不丁见一只野鸡飞来,忙伸手去抓。那野鸡一抬翅,差点就逮着了,扯下一枚修长的尾毛。刘云飞乐了,说道:“调戏我啊,不带这样拔毛的!”
司机看我们是从北京来,以为我们是来旅游,给我们介绍起嘎仙洞这座鲜卑史上的神仙洞府来。
我暗自好笑,这不是在鲁班门前造高楼——班门弄斧吗!不过看得出来,这司机倒是很热心,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就是隔壁乡的,曾祖那辈当年闯关东,打山东阳谷来的。后来苏修反目,为了响应党的号召,备战备荒为人民,便又来到鄂伦春伐木。
刘云飞跟谁都是自来熟,笑道:“理解理解,都是革命的后代。虽然苏修垮台了,但老美还没垮,只要美帝的亡我之心不死,咱们哪就一天也不能松懈。那句话怎么来着: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我们这次来啊,主要就是重温当年的革命激情,看看曾经的伐木场,访访老猎户……”
我问你们现在不伐木了。
那哥们儿说这几年经济搞活了,游人也比往年多了,干脆不伐木了,就在城里当起了车把式,成天跑车拉游客。来访鲜卑的也比较多,还掰扯说他老丈人祖上就是鲜卑族,当时那可真是黄牛逼水牛——太牛逼了,跟着拓跋焘打得柔然骑兵满地找牙,后来又先后灭了胡夏、北燕、北凉等等,降鄯善,逐吐谷浑,攻占虎牢、滑台等地,最后一春一冬,就打出一个统一的北方,这在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用那哥们儿的话说,当不了鲜卑人,做个鲜卑女婿那也是件非常光彩的事。
听了这话我觉得好笑,我们这次就是来寻找鲜卑宗庙的,要是这哥们儿知道我们是来刨他祖坟的,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从他的话中,透露出一种历史信息,那就是鲜卑对后世影响深远,以致于在大兴安岭地区还流传着许多传说,透过这些传说,我们不难发现,鲜卑的色彩和山岭上的秋色一样迷人,宛如那金黄的白桦林,饱含着岁月的激情,在清风中吟唱:
大山出世兮与天及,与天及兮齐洪荒。
洪荒渺渺兮山莽莽,洪荒蒙蒙兮山苍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