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空阴云低沉，起风了，卷起沉闷而腥臭的烦闷热意，从窗口漾进六楼的小房间。
庄小夏似乎对这种末世独有的气味已经习惯了，她借着一点烛光在窗口保养自己的手术刀，昏黄的烛光映出侧颜阴影，专注又优雅。
夜半，酒量最好的猫姐第一个清醒，她沉默不语地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墙壁摸出一根烟，开始到处摸打火机，有点烦躁。
“怎么又搞丢了，操。”
“娜娜枕头底下。”庄小夏放下手术刀，从温水中取出软布，“睡之前你随手塞的。”
“谢了。”
烟雾很快缭绕起来，猫姐背靠着墙壁吸气呼气，半晌忽然沙哑道：“冰冰在的话，都是她帮我收着打火机的。”
庄小夏手上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将手术刀在工具箱里放好，又取出另外一把。
房间又陷入沉默，直到猫姐一根烟抽完，在烟灰缸里火星熄灭。
猫姐又问：“会所的丧尸都是夏妞你处理的吧，冰冰她……怎么样了？”
庄小夏垂眸：“她很好。”
“没有怎么痛苦就走了吗？也是，夏妞你动手一向很快。”猫姐神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笑的难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真是操了，我的冰冰啊……”
庄小夏嘴唇微动，又什么也没说。
烟味和两人的交流声也将安娜吵醒，她喝的本来就少，睡眠又不深，刚醒就听到两人在聊林冰冰，心情立刻沮丧起来。
“冰冰最爱漂亮了。”安娜闷声问：“夏姐，你有没有帮冰冰收拾的体面点？”
“……没有。”
庄小夏想了想此刻被铐着手脚，牢牢拴在卫生间里的那个女丧尸，觉得她和体面似乎没什么关系。
她说没有，安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被庄小夏动刀后丧尸们各种尸首分离的可怕画面，鼻子一酸，吧嗒吧嗒掉眼泪。
“呜呜……冰冰你死的太惨了。”
庄小夏：“……”
不是安娜精神过敏，从小到大被庄小夏划分到“敌人”阵营的家伙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现在林冰冰P病毒感染成了丧尸，不用想就知道，夏姐对一个丧尸是不会有同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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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姐难得的没有骂她嘤嘤嘤怪，而是叹息着地给了安娜半个怀抱：“唉，你别哭了操，虽然冰冰断手断脚的遗体难看了点，但好歹她走的时候还是清清白白好姑娘，一个人也没咬死，就是乖！”
“……”庄小夏沉默了一会，“我觉得你们对我有一些偏见。”
猫姐和安娜不约而同：“绝对没有，你做的很棒！”
庄小夏忽然站了起来，手术刀在指尖划出漂亮的弧，她的眼神若有所思，缓步走向小床。
“！”
她沉思着，不经意地打量两人，似乎在默算着什么数据，手上旋转的刀锋危险，如果不是安娜和猫姐对她很熟，差点都要以为这是什么谋杀未遂的案发现场。
“算了，带你们去看看她。”
庄小夏隔着墙壁望向女丧尸的方向：“本来怕安娜难过，要等七天后给你们看的，但现在看起来……”她的朋友们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脆弱。
在确认了会所没有人在外面乱逛后，庄小夏带着一头雾水的两人很快来到了隔壁包间。
由外部反锁的门上死死绞着一副沉重的锁链。
安娜不由自主的紧张，但打开房门后，却没有两人幻想中血流遍地的情况。
身材娇小的“林冰冰”坐在墙角，被两幅手铐牢牢锁着，脸色憔悴地陷入深眠。她眉目温顺，全身的皮肤都是不健康的苍白色，栗色长发略微凌乱地束着，却更显得她楚楚可怜。
“冰冰你还活着？”
安娜又惊又喜，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猫姐拽着胳膊扯了回来：“别动，你认错人了！”
猫姐脸色出奇的难看，指尖一抹电弧涌动，对庄小夏怒目而视：“我真是操了，为什么不杀了她？你让她这样畸形的活着比让她死了更残忍，你明不明白！”
说着，她食指一点，一道雷电刹时劈向刚从休眠中惊醒的“林冰冰”，后者的血色竖瞳一缩，狼狈地趴在地上躲过一劫，呜呜咽咽地勾下头，向猫姐表示臣服与求饶。
“吼……”
女丧尸标准的跪姿再一次惹怒了猫姐，她气的大骂一声畜生，抬脚想踩上它的脸让它闭嘴，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把脚落下。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没有伤过人的女丧尸浑身不带一点血腥味，它似乎发现了人类很讨厌它的眼睛和利爪，所以求饶的时候故意闭着眼，握着拳。此刻它就这么跪在这，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无一处不像是林冰冰的样子，哪怕是猫姐再硬下心肠，颤抖的手上那抹雷光，还是迅速化为虚无。
她下不去手。
“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娜无助地看着庄小夏：“冰冰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人还是丧尸，为什么眼睛是红的，却还会给我们求饶？”
她心里还念想着奇迹发生，但庄小夏迅速打破了她的希望。
“它只是一只偏向智力进化的丧尸，体能很弱，但大脑部分区域尚在运转，拥有林冰冰生前的部分记忆，智力水平大约等同于人类2~3岁幼儿。”
在得到了庄小夏的二次确认后，猫姐冷着脸再一次举起食指，雷光笔直地瞄准女丧尸的眉心。
“那老娘就不客气了。”
“猫姐，不要啊！”安娜赶紧拦着她，有些天真道，“你看它现在也不攻击人，说不定它还有人类的意识，万一过一阵子再聪明点，把过去的事都想起来，那没有吃过人的它和林冰冰有什么区别？但你如果现在杀了它，冰冰就再也没可能回来了！”
“你脑子里装的全是大海？”
猫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安娜，“你疯球了吧？你想把一个丧尸养在身边，等着它再进化？然后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把你当甜点吃了？你把自己当猪养？”
“我不是……”安娜弱弱解释，“可是不吃人的丧尸，怎么能算丧尸呢？”
猫姐嗤笑，手指头恨不得把她脑壳戳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把它当冰冰养，它把你当倒贴的肉罐头！”
安娜被怼的说不出话，只好转脸问庄小夏：“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冰冰还活着，我看她现在明明还有救对不对？”
她嘴上问的是对不对，心里想的是一定有救，不然夏姐早就一枪把它打死了，怎么会留到现在？
庄小夏立刻道：“目前来说，没得救。”
安娜：“……”
猫姐闻言，眼神狠辣地瞄上了女丧尸，她不能允许世上有丧尸能顶着林冰冰的脸活下去，一秒钟来说都是对于林冰冰的侮辱！
修长纤细的五指带着微凉的温度，拦住了猫姐的动作。
庄小夏认真地看着她：“但是请相信我，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把林冰冰唤醒。我知道看着冰冰变成这样你很难受，但冰冰的情况非常特殊，你可以把她当成得了一种很难治愈的抑郁性狂躁症，只要未来研发出适合的药物，她总有被治愈的一天。”
“你说什么？”猫姐一愣，迅速抓到她话语中的重点。“P病毒的感染是可逆的么？只要研发出合适的解药就能把尸化的人重新救好？”
“别人不可以，但冰冰还有一线希望。”
庄小夏指了指太阳穴，“她这里还是完整的，但我在这里大胆估测一下，同样的药给别的大脑已经被病毒破坏的丧尸吃，最多只能救回一具脑死亡的尸体。”
“……我知道了。”
猫姐慢慢放下手臂，“这个丧尸的事我会帮你瞒着其他人，在下周阳城避难所的直升机来之前，除了我和你以外所有进入666号房间的人立即驱逐出黑马会所自生自灭，包括安娜你在内！”
被瞪了一眼的安娜好无辜：“为什么我也不能进来？”
猫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似乎是懒得回答她这么蠢的问题，打着呵欠回去小房间：“回去睡了，困死老娘了操。”
安娜气的鼓起了脸颊像个豚鼠。
庄小夏重新将这里锁好，摸了摸她的头，“听猫姐的，这里你就不用来了，她是怕你被那个女丧尸骗到，傻乎乎就当了一次倒贴的肉罐头。”
安娜：“……”
将后半夜的值夜工作交给猫姐，庄小夏回到小房间临睡前，将又一枚向日葵种在了盆景里。
从入土到发芽开花，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种子只需要短短的十几秒。当新栽种下的这棵向日葵也开始快乐的摇摆着跳舞时，盆景里的向日葵已经有四棵了。
明天，就是末世的第四天。
她们要清理大厦的第四层，那里是一家综合室内娱乐场，各种蹦床、溜冰场、台球室、游戏机厅、网吧一贯营业到深夜，更有从六楼和五楼跟着人追下去的成片丧尸，流动人口极多。
这是一场必须要打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