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世界的眼睛
康斯坦丁睁开眼睛的时候，明媚的阳光从剔透的玻璃窗射进来，在他枕头旁边打出一片明亮的光斑，洁白的床单外是深色的木制桌椅和地板，有点掉漆的老式对开门窗户打开一半，水泥窗台上是一枝插在透明玻璃瓶里的不知名花朵。
这并不是豪华的宾馆装修，房间里面的摆设充满了七八十年代的简朴风格。
陆十一公寓的房间里设置了特殊的阵法，和大厅一样，房间也可以通过换皮肤改变屋内的装修甚至房间的大小，所以在昨天睡觉前，他特地选了这个“皮肤”。
恍惚间，仿佛是到了天堂？又或者回到了过去？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睡过觉了？
康斯坦丁闭上眼睛，回忆着刚刚的梦境，残缺的梦境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一个人却让他记得非常清楚——他的祖母。
一个瘦瘦小小的华裔老太太，并不美丽却很慈祥。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的祖母了，可能是因为住进唐人街的关系吧，加上房间的摆设氛围像极了他小时候住的那间木屋，所以才让他梦到了她。
康斯坦丁的眼睛很特殊，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可以看到那些常人难以看见的存在：从天空中飞过仿佛水母般的巨大生物，藏在树木间有着多条尾巴的猫，在遥远海域中游荡的，奇怪的人……甚至是藏在人类中的天使还有恶魔。
当他知道他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后他每天都活在惊恐中，因为没有人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东西，他们只当他是在恶作剧，他的父亲甚至因此警告他，如果他再跟别人说这些，就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
于是年幼的康斯坦丁选择了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
然后他第一次看到了地狱，也看到哪位英俊但是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和无力的地狱之王。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永远沉沦在这可怕的地方时，一股柔力托住他的灵魂，把他带了出去，猩红的狂暴之地离他远去，恶魔之王驻足在地狱的深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他说：我会等着你的，你的灵魂属于我，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那一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从乡下赶过来的老祖母。老祖母姓蓝，她的名字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很多时候她被熟悉的人叫做“朗”，对此老祖母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仿佛连她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姓名一样。
“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要喝水吗？饿不饿，想要坐起来吗？”祖母惊喜的看着醒来的康斯坦丁。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祖孙二人，康斯坦丁鼻尖闻到的只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睡了多久，奶奶？”康斯坦丁只会少量的汉语，这还是年幼的时候跟祖母身边学会的，但是他的父母都认为学这个没有用，所以他也没有学的更多。“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见了地狱，那里全都是恶魔。”年幼的康斯坦丁露出惊恐的眼神，仿佛地狱的灼热，向他伸来的鬼爪依旧在他身后，那些充满渴望和恶意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他不放，那目光如同利剑要将他贯穿。
下一刻，康斯坦丁被拥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祖母抱住康斯坦丁，她的身上是很好闻的香气，那是老式肥皂和青草混合的气息，仿佛雨后的草地。
她并不有力也不强壮，却给了康斯坦丁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让康斯坦丁能够冷静下来。
可是她说出的话却让康斯坦丁陷入更深的恐惧，因为她说：“那不是梦境，约翰。”
“不！不！不！那不是真的！不是！他们要来抓我！呜呜呜。”康斯坦丁又是恐惧又是愤怒的推开祖母，在病床上发出压抑已久的尖叫，他摔打着枕头，泪水哭花了脸，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可是推开祖母后他又感觉到那深深地恐惧，只能掩耳盗铃的捂住耳朵，用大哭来掩饰情绪。
但是这一次老祖母并没有上去拥抱他，而是站在康斯坦丁旁边，用那双浓浓的，满是歉意和哀伤的眼神注视着他。一直到约翰发泄够了，老祖母才重新坐到他身边，亲吻着他的额头，抚摸着他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康斯坦丁看着老祖母，双手紧紧的环绕着老祖母结实粗壮的手臂。“我能看到那些东西，是因为这双眼睛，我才会进地狱吗？我也是魔鬼吗？”
“不约翰，不是这样的，你是人，活生生的人。”老祖母注视着康斯坦丁，即使上了年纪，她的眼睛也依旧清澈，黑白分明。“你的眼睛是一份礼物，虽然这份礼物非常的沉重，也不被世人理解。地狱里的恶魔也渴望这份礼物，所以才会想要把你的灵魂拉入地狱。”
“可是我不想要，为什么要送给我？”康斯坦丁低声说道。
“或许是送礼物的人是个混蛋吧？”老祖母轻轻笑起来，“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一切被隐藏起来的东西，能够直视‘真实’，所以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注定了会看到很多，接触到很多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事物。”
“他不光能看到糟糕的东西，其实很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也可以看见。”老祖母拉着康斯坦丁的手，带着他走到窗边。
窗外的是医院的小花园，三三两两穿着白色衣服的病人在石子路上散步，虽然其中的某个病人背后长着黏糊糊的触手，还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一点的男孩浑身荡漾着海水一样的波光。
然后他感觉到祖母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她微微沙哑却动听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不要抗拒他约翰，听从你血脉的呼唤，你可以看到的。”老祖母用讲床头故事般的语气说道，“世界并不糟糕，他有很多很美丽的景色，凡人难以看见，但是你可以。”
说完她松开手，康斯坦丁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看见的东西会是可怕的地狱还是天堂，但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好奇心让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一个崭新的瑰丽的新世界撞进他的瞳孔！
天空并不是单纯的蓝色，无数的光点如同飞舞的蒲公英种子飘荡在天地之间，更高处是一条宏大的极光，蜿蜒如同莽苍的山岭；看起来空荡荡的花园里其实站了很多“人”，有老有少，或说或笑他们的身影虚幻，但是除此之外却和普通人并无两样；一旁的楼房上生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花瓣颤抖中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挠了挠身下的叶子；刚刚那个浑身蓝光的黑发男孩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身上浮现出鳞甲一样的纹路，快速的离开了那里……
“这！这是！”康斯坦丁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嘴张成了一个O形。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也散发着明亮的白光，远比普通人更加强盛，而唯一和自己一样的是……自己的祖母！
“奶奶！你也可以看见对不对！我没有说谎，真的有天使和恶魔！”康斯坦丁兴奋的抓住祖母的手，找到同类的兴奋感充斥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胞，仿佛每个细胞里都装满了甜蜜蜜的爆炸糖一样。
“以前可以，现在看起来就有一点模糊了。”祖母露出开心的笑容，“很美是吧？”
“奶奶，是只有我们可以看到的吗？”康斯坦丁难掩兴奋的说道，他抓住祖母粗糙的手，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可是为什么爸爸就看不到啊？”
“血脉的传承并不稳定，但在经历了漫长的繁衍后，平庸的血脉中终会开出一朵古老的花。”老祖母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摸着康斯坦丁的发旋，用康斯坦丁听不懂的中文说道，似乎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怀念，“约翰，你要记住，如果以后你遇到了自称是‘道士’的种花人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知道吗？”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妖怪？所以被抓住的话就会被杀掉吗？”康斯坦丁不解地问。
“不，恰恰相反，你会被用最尊贵的冕榻迎接，住进青玉殿，被众人朝拜，那会是很好的生活，但是你却会因此失去更加珍贵的东西。”老祖母慈爱的看着康斯坦丁，“你会失去自由，还有看到更美丽风景的机会，那时再想离开就很难了。”
“那么奶奶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吗？”康斯坦丁抓紧了老祖母的衣服，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将他们分开。
“对啊，奶奶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来的，所以小约翰可千万别被他们抓紧去啊。”老祖母笑起来。
“可是您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康斯坦丁又不是小孩子，他清楚奶奶描述的那个画面，虽然她没有说太多，康斯坦丁却可以想象出她当时过的一定是公主般的生活，和这个每天种地洗衣服的老太太的生活完全无关。
“那个啊，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混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老祖母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她的眼神就像是将要见到心上人的少女一样，带着羞怯和期待。“虽然他是个混蛋，但是他让我过的很快乐。”
“总要舍弃些东西才能得到想要的啊。”老祖母道，“如果你以后也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就会明白了。”
“也是我不想遇到混蛋。”康斯坦丁皱了皱鼻子，“爸爸就是个混蛋，我长大了想做个侦探！可以抓坏人那种的！”
“结果还是长成了个混蛋。”康斯坦丁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清水，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非常的忧郁英俊，除非接触过，不然没人会知道这样的一副好皮囊之下是一个怎样恶劣的灵魂。
所以他并没有听祖母的告诫，远离那群“道士”，而是来了这里。
这其中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屈尊降贵”的入住后，那个看自己就像狗看肉包子的人，竟然在签订了契约后直接拍屁股走人了？
康斯坦丁当时直接被气笑了，看来他是又遇到了一个混蛋了。
他划开手机，点开了一天来自布鲁斯的短信，顺手点了一根烟给自己，懒懒散散的走下楼梯。
“康斯坦丁先生，公寓内是禁止吸烟的。”海拉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头也不回的说道。她正在目不转睛的浏览网页，作为一个年纪吓人的女神，她竟然很快速且熟练的掌握了所有现代通讯工具的使用方法。
可不能跟这位可不能较劲。
这是康斯坦丁心中不能惹的第一位，这个人给他的感受非常可怕，她的名字是海拉，北欧神话中冥府海姆的女王，是死神中的死神，他想要化解身上撒旦的诅咒保不准还需要这位出手。
“当然，我正要出门。”康斯坦丁这么说道，还是乖乖的熄灭了香烟。
“那祝您一路顺风。”海拉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是一想到她的真实身份，这句来自死亡女神的祝福真不知道是让人受宠若惊还是后背发凉。
布鲁斯约他在咖啡店里谈事情，虽然没说太多，但是康斯坦丁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个男人估计是为了突然出现的修真者以及唐人街在想“预案”，对于他这样的控制狂，怎么能够放任这么一个拥有庞大能量的存在在哥谭？想想也是不可能。
不过希望他别玩介意接受打击啊。康斯坦丁恶意满满的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布鲁斯•韦恩栽跟头这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
不过当他见到布鲁斯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家伙貌似已经遇上麻烦了。
只见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豪车停在两边，一辆前头站着布鲁斯，一辆前头站着个和他差不多高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此刻这个留着别致小胡子的男人正对着布鲁斯吹胡子瞪眼的说些什么，丝毫不顾他身旁那位亚麻色头发的女士都快要实体化的尴尬。
康斯坦丁走进后才发现，这位小胡子先生不止和布鲁斯撞了车，连身上的西装，手上的腕表甚至领带都撞了个一模一样！
康斯坦丁：……
“……别开玩笑了莱斯亚的午夜腕表全世界只有一块！就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两块？如果你不承认你是托尼•史塔克的崇拜者和模仿者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托尼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们两个人不光身上的衣饰一样，连气场也很像。
这就导致了刚刚买东西回来的小辣椒直接认错了人，这对托尼•史塔克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当然他是不会对波茨小姐发火的，而影响他“独一无二”的这个男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布鲁斯•韦恩挑挑眉，作为“知情人”，他并没有被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陆十一抹消记忆，加上之前在唐人街摸到的情报，他还是知道这处唐人街的特殊性的。
所以在遇到托尼的第一眼他直接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虽然后来听名字知道并不是这样，可是那该死的写在脸上的“死有钱人”“花花公子”“拔X无情”“人傻钱多”等等标签都让布鲁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叫做“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如果是以往，顶着花花公子标签时候的布鲁斯估计会很不耐烦的走开，可是面对这个和他日常异常雷同的男人，他却丝毫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对，此刻他迫切的想要和这个叫托尼•史塔克的男人刚。
蓝色的眼睛和棕色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布鲁斯突然笑起来，这个男人有着得天独厚的英俊外表，笑起来得的时候更是格外的迷人，哪怕是波茨小姐都不禁为之失神一瞬。
但是下一刻她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个表情她其实并不陌生，因为她身边这个吉娃娃一样暴躁的男人就常常露出这个表情，每次他这样笑得时候……
只见布鲁斯摘下手上的手表，看也不看的直接扔进托尼的怀里，脸上的表情无比的欠揍和嚣张，“真是抱歉了让你产生这些误解，我都不知道这块手表对你这么重要，好吧，它现在是你的了。”
下意识接住手表的托尼•史塔克：……
托尼解开自己的手表，扯下领带，把三样东西一起扔到布鲁斯身上：“混蛋！你以为你是谁！”
然后他就像一个疯狂的吉娃娃，怒吼着冲布鲁斯扑了过去。
一旁的波茨捂住脸。每次他看到托尼那种表情的时候都表示，所有的事情都会小事化大大事变得无比糟糕且难以解决。
这是一场花花公子间的决斗，两个把哥谭／纽约当成后自己家花园的男人在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像两只要捍卫自身的领（交）土（配）权的狮子，展开了残酷的对决，托尼虽然有练习拳击和健身，但是在对上隐藏的格斗大师布鲁斯的时候，只能被狠狠地阴。
别看他给布鲁斯了好几拳，但是这个男人的身体打上去就跟打在铁板上一样，打的他手都疼！而且别看这个无耻的混蛋没有打他英俊的脸，但是他身上却满是酸痛感，这种看似在女士面前充满绅士的打法，实际上非常的无耻。，托尼以前也学过这种打法，能把人打的非常疼，却在外表上看不出分毫。
托尼越打火越大，看上去他们两个人打的不分秋色，甚至骑在布鲁斯身上的他还处于优势，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被压制的有多惨，只听他大喊着：“破产！破产！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我一定要让你破产！啊啊啊啊！哈皮放开我！你拉我干什么！帮我揍他啊！信不信我开除你！”
“哈皮放心，他不敢！快把他拖走！”波茨指挥着大块头哈皮拉开张牙舞爪的托尼，充满歉意的对躺在地上，“浑身狼狈”的布鲁斯说道，“很不好意思先生，我是史塔克集团的总裁助理维吉尼亚•波茨，您的损失我们会全部赔偿。”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布鲁斯对待女士的时候充分表现出了花花公子的人模狗样，只见他哈哈大笑两声，从地上站起来，他的手上还握着托尼的一只皮鞋，“如果受点伤能认识您这样美丽的女士是我的幸运，不过这个皮鞋的尺码是不是……嗯？”
布鲁斯“不解”的翻过托尼的皮鞋，接着就见一块白色的“矮子乐”从鞋口里掉落出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还特别调皮的弹了弹。
托尼•史塔克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更大声的喊到：“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