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举人的典妻 > 第40章 你叫我大什么?
  赵修海推开门,外面尚且晨光熹微,但李妈妈等人已经挥起扫帚打扫庭院了。

  空气中微微夹带一丝土味,却并不厚重,伴着扫帚发出的沙沙声,别有一番尘世闲淡的感觉。

  赵修海杵在廊下呆立许久,突然眸光一盛,似是心里有了什么主张,眼见他迈起大步奔着东跨院去了。

  彼时赵春云正做早课,小雀儿不敢出声惊扰,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修海开了姑太太的私库,然后堂而皇之地抱了几匹布料回了前院,前前后后连句解释都没有。

  大步朝前,很快,人又回到了前院,站到了东耳房门前。

  “醒了吗?香油,呃,那个芝麻,给我开门!”到底叫香油还是叫芝麻来着?

  东耳房虚掩着,赵修海却不好直接推门进去,便索性直接开口要求张芝麻开门。

  张芝麻昨晚歇得早,这会儿已是梳洗过了,骤然听到赵修海的声音,心里很是讶异,这么早就过来喊门,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就来了。”

  她不敢耽误,赶紧起身开了门。第一眼却没看到赵修海,反而被各色料子夺了眼球。

  “老爷,您这是……”

  不容张芝麻问出口,赵修海就将怀中之物一股脑塞到张芝麻怀里。

  “拿这些正经料子去裁几身合适衣服穿!”

  张芝麻懵圈,什么意思,大清早送料子过来让我裁衣服穿?“老爷,我,我不缺衣服穿啊……”

  面对张芝麻的满脸疑惑,赵修海只能干咳两声然后撇过头去——他现在见不得张芝麻,一看到她的脸,就想到梦中荒唐的场景,“拿都拿来了,难道还让我抱回去?你只管收了就好!”

  说完,赵修海头也不回的走了,弄得张芝麻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抱着这么多东西,只觉得头重脚轻,走路打飘。

  没办法,只好先抱着料子回到屋里,然后一口气堆到了床上,伸出手指点了点,共是五匹,呃,这得不少银子吧!就这么白白送给她了?

  毛笔和簪子好歹有个由头,那这料子是因为什么送来的?

  张芝麻百思不得其解,来来回回地在屋里兜着圈子,想了许久,突然一惊:莫不是,莫不是老爷看上我了,所以拿这些好东西来讨好我?

  这想法一冒出头,张芝麻“啪”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胡乱琢磨什么呢?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自己就一村姑,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惦记的?

  若果真看上了,自己好歹也顶着典妻的名头,老爷还能容自己这么……,不得早就上手了……

  “啪”,又是一巴掌,张芝麻,你这都在想什么呢?羞不羞?赶紧打住!

  两个人各怀心思,见面时着实臊眉耷眼了几天,此事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巳时一过,来贺赵家乔迁之喜的亲友们便陆陆续续地上门了。

  除了张芝麻和香菊满脸是伤,没法见人,其余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忙的脚不沾地起来。

  连郑婆婆这样的老人都忙着上茶水摆果盘,一时也不得安歇。

  张芝麻托腮坐在窗前,往外悄悄地打量着各色人物,如果不去想晨起的事情的话,到很是悠哉悠哉。

  赵修海和文馨却全都强打着精神招呼来客,眼上挂着黑圈,颇有几分勉强。

  男人们全去前院的堂屋与赵修海攀谈不提,女眷们则进了后院,由文馨及赵春云一起接待。赵家的两位女主人不得不凑在一处,面和心不和地接待着家里的女客。

  随着客人们进门,恭喜贺喜之声不断,给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蒙上了几分融洽的假象。

  “哈哈,大喜啊大喜,这新家果然是不错。”

  “莺迁乔木,燕入高楼,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听说还有个园子,一会少不得去逛逛,哈哈哈。”

  ……

  “哎呀,老姐姐,许久未见,你这一向可好啊?”正在这时,一位年近不惑的妇人满脸笑意地进了门来,正是赵修海一位隔房的婶子——北城有许多赵家旁支的族人,今日过来做客的,泰半都是赵家人。

  赵春云与这来人一向交好,因有些时日未见,今日见了她很是欢喜,于是连忙上前执了她的手,“淑英弟妹,好久不见啊!”当下就是一阵你来我往的问候与寒暄。

  两人正说得热闹时,打淑英身后钻出一个眉毛倒挂的精瘦妇人来,与她恰是妯娌。

  “老姐姐只顾着嫂嫂,倒把我丢到脑后了。”

  赵春云心里“咯噔”一下,拿眼一瞅,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敷衍,“呵,是桂琴弟妹啊,你怎么也跟来了?找地儿坐吧,来人啊,看茶。”

  这妇人却无视了香兰递过来的凳子,反而围着赵春云转了几转,不住地伸手摩挲她的衣服,“哎呦呦,这一看就是好料子,到底是有钱人家哦,吃穿用度处处透着贵气。敢问老姐姐,可还有余下的料子,莫不如给了弟妹我,我回头做双鞋子穿。”

  赵春云和淑英对视了一眼,俱都流露出几许无奈与嘲讽来。

  “不巧了,恰恰全都用完了,连个边边角角都没留下,抱歉啦!”赵春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桂琴果然很是失望,“老姐姐竟爱逗人,你家这么有钱,没了这样,难道找不出别的来……”

  淑英赶紧推着她入了座,“好了弟妹,别缠着老姐姐了,她今日怕是不得闲。哪有功夫替你翻料子。”

  桂琴的一张黄脸这才重现了几分笑意,“嫂嫂提醒的对,那我改日专门登门来拿吧。”

  说完,她探头探脑将屋子打量个彻底,忍不住又是一阵啧啧,“这可真是泼天的富贵啊!哎呦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啧啧。只可惜,家里没个孩子,也不知道将来这些东西都便宜了谁?”

  说到此处,她突然福至心灵,连忙站起身来朝着文馨招手,“哎,侄媳妇啊,你过来过来,陪婶子坐会儿。”

  文馨带了几分笑意,走了过来,福了福身,仍旧是往日外人眼中气度高华的模样,“婶子好。这一向身体可好?”

  桂琴被自己的突然生出来的主意刺激的眼角发红,哪里还有闲心跟她寒暄,忙伸出手去摸文馨的腹部,“这里还没个娃儿吗?”

  文馨猝不及防被这婆娘摸了一把,又被当众问了这么令人难堪的问题,脸上的笑意便说什么也挂不住了。

  桂琴却半点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没有,一股脑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急切,“婶子替你琢磨了一个高招。如今一刻也等不得,少不得赶紧说给你知道。”

  文馨蹙了眉头,“婶子的好意,侄媳妇心领了,只是今日宾客众多,我……”

  桂琴哪能容她推脱,不等她说完,就断了她的话头,直接说道:“我家里前年生了个小孙儿,名唤小狗儿。今年虚岁3岁,端的是聪明伶俐玉雪可爱。你看,咱们都是本家,婶子今日就把话放这里了,若是你们有过继的打算,只管将我这孙儿收来。”

  文馨脸色大变,赵春云这时候也顾不得二人的恩怨,赶紧上前分开了二人。“这事不急,再说我们家也没这个打算。孩子都还年轻,今儿没有,明儿许就有了呢?”

  桂琴到底不甘心,“骗鬼了,要能有早有了,这都结婚几年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家连个蛋还没见着呢?”

  “桂琴,你说什么呢?这么好吃的糕点堵不住你的嘴吗?”淑英看不过去了,连忙拿一块糕点堵了她的嘴,好说歹说将人带到一边去了。

  后院里官司不断,前院里的张芝麻却吃光了一盘子的葡萄,正往外打量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脸大汉闯入她的眼帘。

  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高笼鹅。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张芝麻却有些怂了,下意识就悄悄收回视线,关紧了门窗。

  高笼鹅当日对着赵修海扬言要娶张芝麻,回了家后就撺掇着父母双亲购置宅院,说要娶亲生子。高家父母初听此话心里大喜,待得知对方是个寡妇后,自然千万个不满意。

  因此将高笼鹅拘在家里,每日絮絮叨叨再三劝谏,只可惜他吃了秤砣铁了心,执意不从,甚至以出家相威胁。

  高家父母立刻傻眼,这可是家中的独子啊,若真是出家,那还了得?

  因此,少不得跟自己的儿子服了软。

  高笼鹅便兴兴头头地满大街的去寻好寨子,只可惜,差的看不上,好的又不能到手,因此一连几日都沮丧不已。

  今日过来贺喜,因他怕被赵修海问起这事,便有些畏畏缩缩的,只匆匆照了面,就离了堂屋,在院里闲逛。

  他内心极度渴望见到张芝麻,可惜,他将边边角角都找了一个遍,也没能见到人,心里愈发失落。

  正垂头丧气间,王牛托着一盘子干果从厨房里出来了。

  高笼鹅眼睛一亮,将他拽到了角落里。

  “你别喊,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家主子的好兄弟。”

  “哦。”

  “我问你,你家那个貌美的小娘子去哪里了?今日怎么不见?”

  “你是说我家奶奶吗?自然是在后院里待客!”

  高笼鹅伸出手指头将王牛的额头弹得崩崩响,“谁问她了?我说的是那个貌美的小娘子,嗯,最好看的那个!”

  王牛恍然大悟,“哦,你说得是我家表小姐吧?”

  “表,表小姐啊?她是你家表小姐啊!”高笼鹅讶然,随即心里又是大喜,太好了,真是一举两得,若果真结了婚,不但有了小娇妻,连赵修海这样的大舅哥都有了。

  “那,那今日怎的不见这位表小姐?”高笼鹅忍不住问道。

  王牛搔搔头,这原因也不好直说,只能含糊过去,“许是身体不适吧?”

  高笼鹅却大惊,“身体不适?病了?严重不严重?可曾请了大夫?说是合生堂的苏大夫……”

  王牛赶紧打断他的话,“请了,请了,正是这位合生堂的苏大夫。对了,我这里还有差事在身,客人您请自便!”

  说完,这王牛儿一溜烟跑了。

  高笼鹅追赶不及,只好作罢。

  在院里踟蹰了许久,到底还是担心,高笼鹅只好回了堂屋,觑着赵修海有了松口气的功夫,连忙把他扯进内室里去了。

  “大舅哥,你且什么都不要问我,我只能跟你保证,宅子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快解决,如果仍旧寻不到好的,便是令我寻块地盖间新的也使得。届时,我那小娘子愿意盖在哪里,我便盖去哪里!”

  怕是赵修海质问宅子的事情,高笼鹅干脆自己先交代了自己的想法,好堵住他的嘴。

  赵修海却一头雾水,“大什么?”

  高笼鹅仍旧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也莫要担心我父母的意见,只要有孙子抱,他们保证不会管东管西。”

  赵修海摇摇头,“不是不是,高兄弟你且先打住,刚才你说大什么?”

  高笼鹅黑脸一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大舅哥啊!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大舅哥。”

  赵修海伸手罩在他的脸上,“癔症了吧?你想喊我一声大舅哥,我却没有妹子配给你!”

  说到这里,赵修海内心一顿,泛出许多痛苦来,曾经也是有的,只可惜几年前就没了。

  “怎么就没有!你莫要诓我!如今令表妹就住在家里,待我们日后成了婚,你可不就是我的大舅哥吗?”

  高笼鹅一说到令表妹仨字,赵修海便想到了文馨身上,毕竟她才是他货真价实的表妹。

  虽说两人发生了许多龃龉,但一来未曾和离,二来未曾休弃,这人一上来就大剌剌叫自己舅哥,还要娶自己的夫人,忍了又忍,到底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动手,赵修海只能冷声怼了回去,来表达自己的立场,“鄙人没有发嫁自己夫人的念头,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那春秋大梦,可以结束了!”

  高笼鹅也蒙了,“不对啊,我那小娘子啥时候成你夫人了?上次你还说她是个寡妇,今儿就成你夫人了?”

  “咋就成你夫人了呢?”

  “你这禽兽,你何时收用了她?你说啊!”

  越说越火,高笼鹅牛眼一瞪,就要发作,“好你个赵修海,长得人五人六的,却原来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原来是个败类,算我高笼鹅瞎了眼,竟然与你做了兄弟!”

  嘴里说着话,高笼鹅就已经攥起钵大的拳头,照着赵修海的面门就怼了过去。

  好在赵修海机警,忙得一闪,险险避过了。

  “你还敢躲?你这……”高笼鹅怒意难消,仍旧不肯收手。

  “够了!莫在胡闹!否则我也不是好惹的!”赵修海一把擎住了对方的胳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高笼鹅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撕拉”一声扯断了自己的袍袖,然后兜头罩在赵修海的脸上,“你我兄弟情谊就此结束,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告辞!”

  言罢,高笼鹅卷着满身的怒气气冲冲就往外走了。

  赵修海也很是郁闷,呵,你要娶我的夫人,还咒我早死,我这厢还没说什么,你先割袍断义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走便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哼!

  高笼鹅三步并两步的往外走,走到门外时,却因一个不小心,将一位弱质纤纤的美貌女郎撞到在地。

  那女子惊叫一声,摔倒在地。立刻有三五人焦急着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将她扶了起来。

  “盼儿,你没事吧?”一位妇人问道,又转头怒斥高笼鹅,“你这莽汉,行路恁得着急,赶着投胎是吗?”

  那女郎抬起头来,面容到与张芝麻有五分相似,正是香兰心心念念想了许久的原书女主甄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