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举人的典妻 > 第51章 负荆请罪的高笼鹅
  天刚蒙蒙亮,张芝麻就钻进了赵修海的屋里,赵修海穿着里衣睡眼惺忪地站在地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

  张芝麻噘嘴,“怎么?嫌我把你吵醒了?”

  赵修海笑了,顿时满室生辉,“自然不会。”

  张芝麻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矮下身去,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卷软尺来。

  “抬脚!”

  赵修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替我做双鞋?”说完顺从地抬起脚来。

  张芝麻没有答他,只用尺子比了比赵修海脚的大小,然后在心里默默记好尺寸。

  “好啦!我量好了。”张芝麻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来,再把手臂伸开。”

  “还要做衣服啊?这么贤惠?”赵修海听话地挺了挺胸膛,把两条手臂展开。

  张芝麻依次量了他的臂长、肩宽和身长,接着红着脸环过他的腰,又量了胸围和腰围。

  赵修海低头看着她,眼神格外的温柔。

  半晌后,张芝麻收工。

  “行了,你继续休息吧,我都量好了。”说完,张芝麻抬脚就要离开。

  赵修海不舍,一把拽住她的后脖领,把人扯了回来。

  “就这么走了?”赵修海不满道。

  张芝麻转身抬起头坏笑,“那不然呢?你知道的,我最近身体不方便。”

  赵修海一噎,干咳了两声,“那个什么,我见你刚才未曾拿笔记数,你回头可别把数都记混了。”

  张芝麻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厚实的胸膛,“你放心,我记性好着呢。”

  赵修海眼神一敛,攥住她的手指,犹豫半晌,这才大着胆子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那我就等着穿新衣服了。”

  张芝麻只是嘴巴厉害,赵修海只略略一吻,她就怂了,几乎把心给跳出来。

  她慌忙撤回手,然后一溜烟跑了,连房门都没替他掩。

  赵修海无奈一笑,只好自己关了门。

  张芝麻有了自己要忙的事情,便主动去了厨房告假。

  “王叔,我最近有点事儿,怕是没时间来厨房帮忙了。等忙过这一段,我再来。”

  她本来也不是家里正经的仆役,能帮忙最好,不帮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因此大厨王叔答应地极是爽快,“好的,芝麻,你且忙你的。”

  张芝麻笑了,“王叔,还得借您的锅熬一碗浆糊。”

  王叔随意把手一挥,“那你趁早,我一会儿还得用。”

  “哎,王叔,我很快就好。”

  王牛替张芝麻生了火,她自己用水搅了面,待锅热了,她足足熬了一大海碗的浆糊。

  不等晾凉,端着就走了,硬是把指尖烫得通红。

  早饭吃得也很潦草,现在的她满心惦记的只有隔壁的男人,以及针线筐里的活计。

  约莫巳时中,小雀儿来了,未曾进门已经喊开了,“我的天啊,这么多布袼褙全是你糊的吗?”

  张芝麻手脚麻利,一上午裁布糊袼褙,糊好后再晾出去,做得行云流水,几大木板的袼褙让人叹为观止。

  张芝麻笑着把人让进屋里,“对,都是我糊的,前一阵得了许多料子,也不能白放着。一会儿咱去东跨院,我顺便把姑太太的尺寸也量了来。她老人家还未穿过我做的东西呢?”

  小雀儿啧啧感叹,“你可真勤快,总是给自己找事情做。我就不行了,我懒,手也拙,啥也做不成。”

  张芝麻诧异,“那你往日里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怎么来了?”

  小雀儿嘻嘻笑了,“自然是求了人做的。多数是郑婆婆。她老人家心细,活计也好。我最喜欢穿她做的东西。”

  “我看你啊,还是自己学起来的好。在这种事情上,你可莫要犯懒,郑婆婆一天老比一天,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你总是赖着她怎么能行?况且,将来你嫁了人,给人做了婆娘,难道还要央求别的女人给你男人做这些。外面穿的也到罢了,里面穿的总不好假手于人吧。”

  听张芝麻这么一说,小雀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嗯,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哈哈哈,之前那香兰还说我要嫁贵婿呢!若果真有了贵婿,我自然也不需要亲手做这些。到时候我就带了你去做裁缝大娘子,一个月给你二两的月银,你也不需要做别的,只帮我做鞋做衣服就行了。”

  张芝麻斜昵了她一眼,“美得你!合着你就能得个贵婿,我就只能伺候你?我跟你说,若香兰果真说得准,我明年这会儿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哪还有命挣你那二两银子去?”

  小雀儿惊得下巴都掉了,“入土为安?什么意思?她连这种混账话也敢说?”

  张芝麻点点头,“对啊!她一向敢说的很!一点儿也不知道替别人避讳。”

  小雀儿眨眨眼,“嗯,那她有没有说你是怎么…呃,怎么入土为安的?到底因为什么?你看你现在比个泼猴都能折腾,怎么也不像个短命鬼啊?”

  “那些她到没说。但俗话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今儿你看我生龙活虎,明儿许就英年早逝了呢?这事哪有个准?”

  小雀儿将张芝麻推了一把,“知道你最近成了读书人,好赖别在我面前拽词。好了,不说这个了,晦气死了。”

  张芝麻朝她摊开手,“行。不跟你说这个,也不跟你拽词,你赶紧付我二两银子吧,不然我化成厉鬼也要朝你讨债。啊呜……”

  说话间,张芝麻做起鬼脸,作势要扑向小雀儿。

  小雀儿一点也不怕,抬手自桌上拿了一张纸条,沾了自己的唾沫就要往张芝麻头上贴,“你这恶鬼哪里逃,看我这就收了你!”

  两个小姑娘叽叽呱呱的说笑声隐隐约约传到隔壁,正在写字的赵修海手下略微一顿,一个大大的墨水点子就落到了纸上。

  赵修海失笑,只能换了一张重写,也不知道这丫头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居然笑得这么恣意。

  笑闹过后,小雀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叉着腰把赵春云的话传给张芝麻听,“你这丫头,真是越发金贵,这都几点了,连半片影子也不见?赶紧麻溜给我过来,不然这得味斋的点心可就没你的份儿啦!”

  小雀儿把赵春云的口吻及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逗得张芝麻又是一阵大笑。

  “好啦好啦,趁着点心还在,我赶紧同你一起过去,其实,纵是你不来喊我,我也是要去的,好把姑太太的尺寸得来。”

  说完,两个人嘻嘻哈哈掩了门,奔着东跨院去了。

  而这时,久不登门的高笼鹅竟在这时候上了门,还没空手来,后背松松垮垮背了几根木柴。

  之前二人有了龃龉,许久未能化解。

  赵修海有心解开这误会,奈何高笼鹅居然闹起小孩脾气,不但不与赵修海见面,连去熊台镇都寻了借口错开日子。

  直到前几日李老先生同窗游历至此,李老先生令二人一起拜见,这才见了面。

  人才踏进院子,就一叠声地喊着赵二哥,嗓门大得仿若重锤敲了响鼓。

  几声赵二哥后,高笼鹅就站到了赵修海面前。

  当下也顾不得寒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后背,“兄弟这个样,诚意足也不足?”

  赵修海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前一阵才闹着和我割袍断义,今日就负荆请罪来了?”

  “诚意足否?”高笼鹅执着地问道。

  赵修海点头,“自然是足的。”

  高笼鹅这才咧嘴笑了,自己寻了地方坐下。

  赵修海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对他说道:“高兄弟,你我二人多年的情谊,实在不必如此。些须小事罢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况当日之事,我也有错。”

  高笼鹅把牛眼一瞪,“想什么呢?谁要给你负荆请罪了?”

  赵修海一愣,“那你为何在我面前做如此姿态?”

  “给你个机会,让你帮忙掌掌眼,看看我这个样子妥否?这眼你若掌得好,我便原谅你当日的过失。”

  高笼鹅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我要负荆请罪的,另有他人!”

  赵修海:“……”

  高笼鹅突然红了脸,“是你家隔壁的甄小娘子。”

  “……”

  “按理说,负荆请罪需得袒了上身,但我有些举棋不定,既怕太过孟浪唐突佳人,又怕诚意不足难以接受,因此我便提前着赵二哥帮忙看看。”

  赵修海对此事无法理解,“隔壁甄小娘子?你如何与她有了龃龉?”

  高笼鹅摇头叹气,“唉,说来话长,也不知道小弟到底中了什么邪?居然屡次三番冒犯于她,弄得小弟也是心里愧疚。”

  “头一次是来贺你乔迁之喜,我负气出门,一时不察,竟将她撞到在地。”

  “第二次是陪着我母亲去庙里上香,半路惊马险些将她踏伤。”

  “第三次就在昨日了,我本是陪着家中姊妹去买衣裳,见她试衣许久不肯出来,我索性揭了帘子,没想里面的人竟然是……竟然只……”

  “唉!”高笼鹅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好歹也是读书人,岂能令一娇弱姑娘受如此委屈?”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个昏招?居然跟一个姑娘负荆请罪?若被人传了出去,于你不过一桩逸事,于她来说,没准就是灭顶之灾。”

  高笼鹅当即苦了脸,“那我当如何是好?”

  赵修海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这事也简单,依我看,你且请人前去说媒,若对方应了,你便顺理成章娶了她,若对方瞧你不上,你便暗中许以金银……”

  “许以金银?她如此冰清玉洁,如何能以黄白之物相辱?”

  “那你便把金银许给她旁边的人,令他们说尽你的好处,好歹令她嫁你不就行了。”

  高笼鹅这才击掌大赞,“赵二哥果然好谋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我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那小弟先行告辞,赵二哥不必相送,嘿嘿嘿……”

  高笼鹅得了主意,心里畅意,草草与赵修海拜别,龙卷风一般卷了出去。

  走到院中时,还随手解了身后几根木柴,掷给了王牛儿,“拿去烧吧!”

  赵修海隔窗看了难免失笑,心里却又安定了一层。

  终于不再盯着芝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