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升官发财在宋朝 >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即使迅速忍住了, 也使得原本几近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这就是你口中的, ”赵恒指着那堆品种繁多的零嘴,被生生气乐了“贿赂,嗯”

  份量满满的三大包零食, 价值怕是与它的邮递费差不多。

  面对皇帝的质问,这位猝不及防下丢了大脸的台官, 面色已涨成了猪肝红。

  “风闻言事”向来为台谏官的特权, 即便是捕风捉影的弹劾,他也不会有因此获罪的风险,而纯粹被当做是履行职责。

  但不会获罪是一回事, 在朝堂上, 丢了这么一个大脸, 则是另一回事。

  此时此刻,他生吞了苏嵩的心都有了。

  他身为台官, 自然不便查证。但那人信誓旦旦, 又有收发邮递的凭证在, 加上包裹原封未动,不似经过拆封, 并无别人动手脚的痕迹, 他才信以为真的。

  反正查证和裁定, 都轮不到台官来办, 不管包裹里为何物, 又是否事前与陆辞有约,陆辞都势必要被停职。

  直到查办完毕,才会宣布处置。

  又有谁会想到,这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想法都与常人不同,大老远地不索贿,倒索要一堆莫名其妙的吃食来

  几乎所有朝臣,都不禁内心感叹这个陆辞啊,运气也太好了。

  赵恒沉声问“你所言辞事,究竟得于何人”

  台官却咬紧口风,明明白白地拒绝了“臣宁自劾,不敢奉明诏。”

  他虽愤然于苏嵩的蠢钝,让自己颜面大失,但对方的名字,无论如何都不当从自己口中出来。

  虽说以皇室遍布各地的耳目,不难很快得出诬告人的名姓,进行惩戒,最终结果也许并无不同。

  但他若开了这口,就成别人眼中不折不扣的怕事小人了。

  况且他也是有恃无恐按照律法,“君主不问其言所从来,又不责言之必实”。

  台官打定主意不开口的话,皇帝也拿人毫无办法。

  赵恒不耐烦地一拂龙案,示意人滚回队列,又用一双熬夜熬得通红的眼不快地扫过安静的群臣“陆辞受贿之诉,纯属无稽,现朕已裁定,可还有异议”

  朝中鸦雀无声,自然无人敢有。

  赵恒叹息道“摅羽才入馆一月,就已有嫉贤妒能之人以不实之罪,予以诬告”

  还没等官家阐述完自己有多痛心,心情上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寇准已出列一揖,正气凛然道“臣斗胆请命,愿查清诬告之人,交予陛下严惩。”

  赵恒蹙了蹙眉,并不太放心用这寇老西儿,一时间就未应下。

  而在他踌躇时,晏殊已一本正经地出了列“区区一集贤校理之事,何须劳动枢密使大驾臣虽不才,亦愿领命,为陛下分忧。”

  “同叔所言在理。”赵恒满意道“那便由你去办吧。”

  晏殊就淡定地在寇准充满杀气的目光中,揖了一揖“臣领命。”

  包括寇准在内的北人在内,难免都认为,皇帝之所以将这任务交到出身南地的晏殊手里,是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让一个南人去办北人的事,还能尽心尽力

  寇准心里叹息,纵想乘胜追击,但皇帝在上头眈眈而视,他也毫无办法,只有悻悻然地回了列。

  经过这么一个叫人哭笑不得的转折后,早朝还得继续。

  官家在又气又笑后,虽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但对接下来臣子们汇报的内容,他却是兴趣缺缺,只神游天外,不知琢磨什么。

  等到散朝前,他才倏然提出“现大小官员,每月俸禄几何明日早朝前,计相记得列个清楚呈上。”

  计相赶紧领命。

  散朝之后,官员鱼贯而出,官家却还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林内臣不知官家心情如何,战战兢兢地在旁等候着,就忽闻官家小声嘀咕“俸禄可是太少了些一些小吃食,还得专程让同年由各地寄来”

  林内臣“”

  从八品的官阶摆在那,要说俸禄丰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尽管上任之前,会得一笔朝廷发放的赏钱,但不少出身寒家的登科士人,都熬不到那时候。

  而早在那天前,就抵挡不住觅婿的富贵人家的诱惑,娶了嫁妆颇丰的姣姣,顺道改善了家境了。

  陆辞虽未与哪家婚配,但看他既买马又买房的架势,也全然不似个过得拮据之人。

  真说俸禄太少的话,地方任职的那几位陆辞友人,不是应更少一些么哪儿轮得到他们来接济陆辞了

  但这大实话,林内臣显然是不会说出口来的。

  还没等他组织出恰当的语言来,官家已睁了眼,自言自语道“诬告之人,需得严查,而摅羽遭此无妄之灾,也当予以补偿。”

  说话间,官家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三包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小食上。

  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让人把那几包贿品重新包上,再加一桌御膳,给人送去吧。”

  林内臣心里一松,故意玩笑了句“不照惯例,将此重贿收归内藏”

  果然就逗得官家哈哈大笑起来“我只道馆阁有只小饕,却不知身边还藏了个老饕”

  林内臣笑着,刚要俯身领命,官家又心情颇好地补充道“索性这样。以后每隔三两日,就赐他一桌御膳,总该能让小饕餮满意了。”

  林内臣暗暗心惊,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从容应了。

  与寇准他们所担心的不同,晏殊办起这事来,可一点不似他斯文秀气的外表,而充满了杀伐决断。

  他很快查出了诬告者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陆辞的上官,馆阁中集贤院的院士苏嵩,就向皇帝回禀去了。

  皇帝得知后,果然大发雷霆。

  毕竟在他心里,馆阁当是个超然而清贵、孕育才俊的地方,结果却是藏污纳垢,养出这么些个心胸狭隘,嫉妒贤才的小人。

  又如何不怒

  对此还不知情的陆辞,正跟宋绶在集贤院里一人一张书案,聚精会神地读着书,忽听外头喧声大作,一列禁兵涌入,很快就将被摘了官帽、灰头土脸的苏嵩和那几个守当官,给一并押走了。

  馆阁这种连皇帝都礼遇有加的斯文清静地,会出这种直接押人走的情况,恐怕还是第一回。

  众人议论纷纷,无心工作,宋绶更是眼前一亮,等人一走,就忍不住握住陆辞双手,代为高兴道“官家圣明总算将那一直为难你的奸人给拿下了。”

  陆辞微微一笑,领了宋绶心意,却压低了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情况未明前,还当慎言。”

  尽管看那不客气的捕人架势,最轻也是降职撤职,但不到结果出来,又谁知会否是误会一场呢

  要是宋绶此时的表现被人得知,事后告密,那可就麻烦不小了。

  宋绶这才稍微收敛喜色,向陆辞点了点头。

  二人重新坐回书案前,宋绶自是欢欣雀跃,陆辞也有些神游。

  苏嵩在他看来,尽管讨嫌,却是个无胆也无能行大恶,且只要把握准了心思,就很容易糊弄的人。

  又每日待在这满是藏书的集贤院中,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外头的大官,又如何会惹了别人的眼,被针对打压到这一地步

  陆辞越想越好奇。

  饶是他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过得往自己身上联系,自然找不出丝毫头绪来。

  苏嵩被雷厉风行地捉走,关押起来后,晏殊又在官家的授命下,紧锣密鼓地对其展开了彻查。

  诚如陆辞所料的那般,大恶的确不曾有过,但小恶累积起来,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不过在最终处置的结果下来前,陆辞怀揣心事地回到私宅中,就诧异地对上了一桌子精致而丰盛的御膳。

  “这是怎么回事”

  陆辞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从菜肴上移开,询问还在恍惚中的下仆。

  那下仆赶紧道“就在阿郎回来前不久,宫里来人,道是完璧归赵,又赐了这一桌御膳,是为补偿。”

  “完璧归赵”

  陆辞复述道。

  下仆如梦初醒,连忙把忘在一边的那三个大包裹给拿了过来。

  陆辞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又着实觉得不可思议,便暂且压下,把三个包裹的封口仔细查看了一番。

  见明显是被拆封过,又重新包起来的模样,他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陆辞唇角微扬,把三个包裹放到一边,便泰然自若地享用起这顿压惊宴来。

  当他在摆了冰盆的清凉小厅中,心情颇好地享用御膳时,苏嵩却在炎热潮湿的牢房中惶恐不已,追悔莫及。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该去招惹陆辞

  晏殊行事不偏不倚,叫虎视眈眈的寇准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很快查实一切,上交圣听,由官家亲自裁决,便将此人官职一撸到底,还得罚铜一千。

  除此之外,皇帝在看过计省呈上的薪资列单后,还决定对各级官员每月所领的料钱、薪和米麦等,都做了一定上调和加厚。

  尤其是被皇帝一再强调,至为关注的那些个品阶偏低的京朝官和选官,受惠最大。

  一县尉在发现,自己每月的俸禄,由只能领半斤驿券肉,到直接翻了一倍,竟可以领两斤整了,更是高兴得在题壁诗上对皇帝歌功颂德,广传一时。

  这类弘扬功德的诗篇,很快在各地层出不穷,也在当地官员的有意上禀下,传入了官家耳中。

  赵恒听得浑身舒泰之余,对间接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陆辞,潜意识里不禁多了几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