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木山南 > 第4章 木山藤(三)
  南衣一路跟着走,那人好几次都摇摇欲坠。

  刚犹豫要不要伸手相助,他却兀自稳住身形又走了开去。

  怎么还没到他真听得到水声都走这么远了。

  正怀疑着,跟着那男子绕过一个小山包,一条静静的河流突兀地冒了出来。

  南衣呵呵

  这人耳朵太厉害了吧和那马车上的人有得一拼。嘈杂环境下还能辩出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脉搏,南衣一开始虽然没有使龟息功,但本就是特意压低了呼吸的。

  一个念头唰地闪过该不会和马车上那个是同一个人

  狐疑地瞅着前头,那人已小心地盘腿坐在了河边,正转过头看着自己,声音疲惫,“劳驾小哥了。”

  南衣看看他,又看看水劳驾啥

  难不成

  这厮要自己帮他洗脸

  切

  不帮

  为了洁面自己能走这么远,这会儿却没力气洁面了

  半刻之后

  南衣认命地在河里搓着一小块从衣摆割下的方布。

  水冷得可真清新啊。

  搓好的方巾带着水滴,凉的她手都红了。

  搓完,没好气地一甩手,“擦吧“

  “多谢。”接过布巾,那人一点一点地拭着面,动作不紧不慢,还有几分风雅。

  南衣撇撇嘴啥时候了,还瞎讲究。

  等男子擦得差不多了,南衣这才真正瞧清了他的长相。

  肤色白净,眉眼清澈俊逸,鼻梁挺拔,还挺好看但薄唇寡情,下颌尖的得太刻薄,烂黑心肠,长得再好都不咋的

  男子又接着用布擦拭起了剑和剑鞘。瞥见剑鞘上头的刮痕,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劳驾。”他将布再次递给南衣,涵义不言而喻再洗一下。

  南衣看着那布,没有接过,“该说哪个是解药了吧”

  早就懒得伺候了,我还赶着回家呢

  男子一手扶着平放在腿上的剑鞘,一手继续伸手递着布,“只需七日内服下解药即可。”

  七日

  南衣气笑了,“怎么你还准备差使我七日才给解药”

  男子没有回话,手中依然执着布巾,不言不语,平静的眼神暗暗道出正是如此。

  我靠

  南衣怒了。

  一把夺过布巾狠狠掷在地上,“爱给不给老子不伺候了”

  果断转身,硬气少年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了。

  男子诧异地抬了下眉。

  虽然腿脚些许不变,但少年很快也走出了几丈的距离。

  背对那人,南衣眼神发暗此人武功卓绝,昨夜更是连杀五人,就连向自己求救都用上了毒箭,心思不是一点半点的深,而且防备心理极重。

  南衣特意观察过,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已离官道很远。

  这条河自己却从未见过,两人应是进了林中深处,否则自己这个当地人怎会不熟悉

  如不能趁他重伤未愈,还需自己才能在这林中存活之时抓紧将那解药得到,待到此人恢复内力、伤也初步养好,别说不给解药就走,随便指个毒药给她也是很有可能的。

  七日笑话

  傻子才会好好伺候他,外加乖乖等上七日

  是以得他求着自己留下来才是,那样必须先给解药以示诚意

  南衣离开的动作毫不犹豫,但耳朵却一直竖着听身后的动静。

  会不会太远了会不会走得太快了

  眼看已数到百步,身后依旧没有传来那人的“挽留”。

  不行

  只要停了步子就是认怂,认怂只能随他拿捏。

  继续往前,南衣依旧毫无停顿,背影看来架势十分,很是硬气。

  男子坐在原处,垂眸看了看被掷在土上的布巾,又抬眼看了看南衣越发远去的身影,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跛脚少年已行到河滩尽头,再走只能转弯,而这一转便会隐到河滩旁的山丘后头。

  男子静静等着,待到少年的身形完全引入山丘之后,他便闭上眼睛,静静侧过了耳朵。

  看着身边的林子,南衣心中打鼓,步子却不松懈虽已瞧不见那人,可他是个狗耳朵,八成还听着,走路的气势绝不能丢

  大不了一直走下去

  大不了就活七日

  老子才不憋屈伺候人

  南衣心里给自己打着气,眼看着又走出几十丈,拉得伤口都痛了。

  硬咬牙又走了一会儿,待痛得忍不住了,这才咧着嘴,扶着树,坐了下来。

  嘶疼

  紧了绷带,伸了伸腿,好受些了。

  那人肯定还听着。

  南衣暗暗对自己说。

  于是,喝两口水,咬了块饼,歇了没一会儿,便又站起身,继续往师门方向走。

  死也要死在家里还有七日,够整个师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好好心疼心疼自己了

  到时候,要师父对自己软言软语地说话,要师兄喂饭吃,要小师弟捶背捏腿,还要小师妹跳舞助兴

  再说了,师弟可是医药世家出来的,应该能辩出来哪个是解药。

  其实吧这条才是南衣敢义无反顾离开的主要原因。

  许久之后,耳边早已捕捉不到一浅一深的脚步声,就连那人因为劳累而加粗的呼吸也越来越远去,直至不见踪影。

  坐在河边的男子终于微微变了神色当真走了

  南衣确实是当真走了。

  日当正中,在这初冬时节,正是赶路好时候。

  浑身上下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人也跟着越走越带劲。

  小师弟家里头可是医药世家,找他问问总没错。何必舔着个脸伺候那大爷反正她一共找到四种药,这不还四分之一的概率吗

  支着随手捡着的一段树枝,南衣走得还挺习惯,虽然撅着屁股,挺直着腿的姿势不大好看,但伤口却不咋地能扯到。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上了官道。

  养的那窝专门下蛋的宝贝老母鸡要吃上一只,那只成天喜欢啄人的大白鹅要烤的

  边走边嘀咕,南衣已经把接下来要做的事列了好几十条了。

  哒哒哒哒

  一阵急踏马蹄声从她身边掠过,往前去了。

  南衣抬眼看了下前头,就这么会儿,那骑马的人已看不大清背影了。

  真羡慕有马的人啊

  默默低头走路,南衣兀自安慰自己也没啥。虽然马丢了,腿伤了,中毒了,但她还从那些死掉的黑衣人身上捞了不少银子。还有接下来七天的神仙生活,不亏不亏

  “小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带着几分犹豫与不确定。

  嗯

  南衣诧异地抬起头。

  先前打马从边上而过的人不知何时已折返了回来,而马上坐的人

  “师兄”南衣眼睛猛地亮了。

  此时此刻,师兄真是帅得天崩地裂,光芒万丈

  确认是南衣,东冠急忙下了马,伸手来扶。

  “受伤了怎么弄成这样伤哪了”

  平日里话少的大师兄竟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南衣感动不已,“马被抢了。我还伤了腿,还”

  “还什么”

  还中毒了,只能活七天。

  对上师兄着急担忧的神情,本想说的话被南衣默默吞回了去。

  “我,我还被强盗抢了他们抢了我的马,还想杀人,幸亏我机灵,装死跑了。但腿上还是被砍了一刀。我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这儿。师兄我走不动了。”一骨碌说完这些,南衣立时眼巴巴看向东冠,“我也上不去马。你要不要考虑下抱我上去”

  南衣平日里调戏师兄调戏惯了,这会儿话顺口就出来了。

  虽然之前调戏的内容有史以来从未得逞

  但没办法,谁让师兄长得好,话少还容易脸红,被调戏狠了也只是瞪自己一眼,脾气可好了。

  果不其然,南衣话音刚落,东冠就瞪了她一眼。

  某厚脸皮的果断继续,全然不顾自己现下脏兮兮的像个乞丐,“我都这么惨了,师兄你就心疼心疼我,抱我上”

  买惨的话还没说完,脚下忽地一轻,难以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东冠拦腰抱起,放上了马背。

  东冠又帮她踏上脚踏,接着走到前头牵起了马绳,“坐稳了,我们回家。”

  回过神,马背上的南衣默默叹息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师兄的怀抱。

  就这么,东冠牵马,南衣骑马,沿着官道算不上快,也算不上慢地走着。

  松懈下来的某人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背上终于不用走路了。真舒服啊。

  “师兄啊。”

  “嗯。”东冠回头看了南衣一眼,见她精神不错的样子,心里微微放下。好在他先前瞧这少年的衣物眼熟,特地回马看了看,不然就错过了。

  师妹平日出门都是易容,还有她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差些没认出来。

  见他看着自己的耳际和下颌,南衣得意地把脸往前凑了凑,“我的面皮子,是不是挺俊俏”

  东冠收回视线,“铜镜在吗”

  “呀”南衣赶忙便从衣服的侧腰兜里掏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镜子,“可别磕坏了。”

  然后,完好无损的镜面映出了一张不怎么样的脸。

  血污、泥污、干在嘴边的干粮屑,乱糟的头发。

  南衣默默放回镜子,为自己刚才舔着脸问师兄俊不俊俏感到了几分羞耻。

  又过了一会儿。

  南衣心里头闷得慌。

  不用走路,有马骑,伤口也不怎么疼了,人一闲就有空乱想。

  一乱想就想到了自己中了毒。

  要是师弟辩不出来,那她只剩七天能活

  “师兄啊。”

  “嗯。”

  “你下个月就十七生日了。”

  “嗯。”东冠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到南衣正低头看着马。

  “师兄,我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吧。”

  东冠皱了眉,觉得南衣这话说得奇怪,“提前”

  南衣赶忙扯了个大大的笑脸,“师兄马上就十七了,师父不总是说肥水不留外人田吗。”

  东冠转头看向牵头大路,在南衣看不到的地方绷紧了薄唇,“嗯。”师父是这么说过。

  “那你看”南衣看着师兄攥紧缰绳的手指,眼睛骨碌一转 “小北怎么样”

  东冠的背脊僵了一下。

  “小北长得模子好,还乖巧,师父都说她最听话了”南衣搓搓鼻尖,“要是师兄和小师妹在一起,就肥水都往自家流了”

  “小北才九岁。”东冠背对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着五个字。

  “很快的,再等几年就”

  “闭嘴。”忍无可忍。

  “哦。”南衣识相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