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别人,他就是号称有一千个心眼,坑蒙拐骗无所不精的坏老头——陆忎仃。
“快,把书稿给我,在我这里,它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陆忎仃狂热地喊道。
虽然与陆忎仃早已熟识,但是许志却信不过他。
这人为老不尊,一肚子坏水,谁碰到谁倒霉。
虽然是他把这份机缘送到了许志手上,然而许志心里的防备却胜于感激之心。
两人一扑一闪地争夺,最终还是许志年轻力壮,胜过小老头一筹。
小老头气喘吁吁,他摆了摆手说道:“小子,快把书稿给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了!”
此话一出,许志震惊,这老头莫非是传说中的神算子,早已知道他会写出这本书?
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认识精灵少女的人,绝非凡人。
陆忎仃继续说道:“早在十年前,我就注意到了你。你本是一名懵懂无知的孩童,却在某一日忽然开窍,就在那曲河边,你以一首咏鹅扬名。”
许志点了点头,他当年的事迹在虞城有很多人知情,这小老头知道此事倒也不奇怪。
“当年许多人都在盲目吹捧你,只有一人肯为你指点不足,那人就是我啊。”小老头缅怀地说道,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风范。
“嗯?”许志目光一凝,“这么说当年说我作诗小蒙童水平的那人就是你?”
“对啊,要不是我当日的指点,你之后怎么会进步那么快呢?”小老头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许志借着说:“不对吧,我记得当日王二狗牵着三条大狗都追你不上,才短短十年,你怎么老得这么快?”
这话似乎说到了痛处,陆忎仃丰富的面部表情迅速变换,一副时运不济、天道不公,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凝结在脸上,精明的小眼睛仿佛饱含深沉的泪水。
两人继续回首往昔。
“你七岁那年,小竹亭里帮你改诗的也是我。”
“你改了什么诗?”
“就那首‘白日依山尽’,我给你改了。
白日已然尽,
曲河大鹅游。
欲穷千里目,
独上齐莺楼。
怎么样,这么一改是不是令人浮想联翩?”
“呵呵,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改的这首诗?”
“嗨,还不是你的那脑残粉王二狗,说我玷污你名声,以至于我的大作没有流传出来。他带着三十八条狗把我堵在了施里巷,其中还有一条长毛卷发的异国品种,身形娇小,却很残暴。”
“……”
“令我欣慰的是你没多久就作了一首静夜思,举世皆浊,唯我知你心啊。”
“就是你在齐莺楼外歪曲此诗,推波助澜让它登上了齐莺楼的宣传手册并且至今仍旧在红灯街流传?”
“对啊,当时我就想让你的这个故事传为佳话,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个办法,最妙的一点是我把那个‘乡’字改成了‘香’,让此诗有了更高层次的寓意。”
小老头眉飞色舞,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好像许志当年获得小神童的称号他也与有荣焉。
许志苦恼道:“我跟你有何怨仇,你要如此害我?”
陆忎仃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我待你如知己,一直想方设法深入了解你诗中的秘密与疏漏,并为你指正,督促你不可沉迷于当前的成就,唯有继续读书,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为了你,我与王二狗的三百六十五条大狗不得不说的秘密都写了三千六百五十卷,你居然认为我在害你?
你可知道,自从你封笔之后,世人都说你江郎才尽,唯有我对你的才华深信不疑,一直期待你东山再起,为了你的声誉,我都愁白了头,哪成想你竟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许志面色大变,细思极恐,在虞城的十年时间里,居然每一天都被这个坏老头盯梢。
他是来到西城后才认识陆忎仃的,老头虽然奸猾,但是知心啊,岂料那一次偶遇并不是偶遇,而是精心安排的计划。
想一想就可怕。
要知道他穿越来的时候是六岁,现在也只是十六岁,听闻有些变态……
太恐怖,怪不得王二狗养的狗越来越多了,他之前还当王二狗是一位爱狗人士收留流浪狗的。
这家伙也不把狗仔盯梢的事情知会他,难道是担心影响心情吗?
唉,二狗哥是个好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
“七年了,你整整封笔七年了,我陆忎仃在你身上投入的精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快把书稿给我看看,我有一个大计划需要用到他。”陆忎仃缓过气来又开始夺书稿。
争夺之间,那干枯的手爪触碰到身上,都令许志寒毛乍起。
许志大喊。
“老!流!氓!”
白露一直站在一旁的阴影处笑盈盈地看着,以她单纯的性子想必无法理解陆老头的可怕之处,或许以为这二人是朋友之间的友好交流。
让她跑,她依旧站在那不动。许志又没机会把她收进魔法书。
如不是担心她落入陆老头魔手,许志早就跑开了,哪里用得着跟老流氓躲猫猫。
她说:“你们别闹了。大哥,你就把书稿给陆老伯吧,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许志一愣,白露居然是站在陆老头那边的。
也对。
陆老头天生大忽悠,生来油嘴滑舌,精通口蜜腹剑,擅长笑里藏刀。
那真是三寸不烂之舌唾液横飞之间,唇枪舌剑连环攻击,就算练成了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也要屈服在无敌嘴炮之下。
白露这么纯洁的女孩子很容易上当受骗。
你说你这么单纯的孩子不在精灵族老老实实呆着,跑到这个危险的人类社会中是图个什么?
听说精灵少女都是肩负着重大使命而生,那么不该是心机叵测吗?
这么容易被表象迷惑,如何完成使命?
白露走了过来,阳光对她还是有一些伤害的,许志赶忙自己走了过去,那陆老头居然很识相地占到了一边。
白露在许志身边低声说:“大哥,其实陆公子是我为魔法书选择的第一个目标。那是十年前,他是与许文斌齐名的少年英才,因为败给了许文斌,后来郁郁寡欢,愁白了头。”
许志闻言,目光一凝,这老家伙十年前就认识了白露,得到了这样的机缘居然没闯出任何名头,甚至混的一天不如一天?
“他不能让魔法书认主,是因为精灵女巫寄居在他的身上。
精灵女巫曾经也是肩负使命的精灵少女,可是后来她们堕落了,成为了可怕的猎杀者。
就像水精灵没法在岩浆中生活一样,精灵女巫只有寄生在品行卑劣之人身上才能如鱼得水。”
白露叹息,却又轻轻摇头,露出舒心的笑容。
她说:“我忽然明白我被欺骗了。陆公子虽然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实际上内心却很阴暗。他骗取了我的信任,但是幸好有精灵女巫寄居在他的身上,令他无法让魔法书认主。不幸的是,我要独自面对精灵女巫的伏杀了。
但是那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精灵女巫就在不远处,她的身边还聚集着一群黑化精灵,尤其是一名从凶剑残片中诞生的剑灵,他仅仅目光盯着我就令我肌如刀割。
她们白天一直潜伏着,夜色弥漫中忽然出现,想杀我个措手不及。
可是我是白露,夜晚也是我的主场,我虽然战斗力不如他们,可是我想逃跑,他们也没那么容易留住我,尤其是我离河边并不远,我一跃入水,化出本源模样,终于逃脱了出来。”
她云淡风轻,像是在诉说家长里短,说到与精灵女巫的战斗过程,她还自嘲地轻笑。
但是,许志可以想象出当初的形势危急。
那时候,精灵少女白露只有三四岁,不管是在人类眼里,还是精灵眼里,她都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这样的一次遭遇,令她饱受创伤,一直远离人类,独自活动在荒郊野岭。
可是青薇星的环境与精灵世界有很大差异,尽管她可以采集到雨露维持生存,可是不能回到魔法书中合适的环境里修养,还是令她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陆老头听到这里也在唉声叹气。
十年前的榜眼,与当今的小文君许文斌齐名的一代才子,居然成了现在这种滑稽可笑奸猾阴险的模样,又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故事呢?
与白露不同,陆老头的神情语气千变万化,令人轻易能够他想表述的心情。
“遥想当年,我也是名震京都的才子,羽扇纶巾,雄姿英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打住,这话怎么有点耳熟?”许志连忙插话,这老头的自恋他早已领教过了,不知要多久才能进入正题呢。
陆忎仃斜睨了他一眼,傲然道:“吾三岁作诗,六岁写千字文,八岁写三字经,十岁写出《三都赋》,创造了楷书、行书,还开创了花鸟画派的分支,陆派,就算近日,也有模仿者学习我的画技。谁人不知道我陆千心心有千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许志心道:“握了个草,这玩笑开大了。
这老家伙居然是地球老乡?
还是那种一穿越就觉醒的逆天王者?
据说群穿必扑,我岂不是药丸?”
陆忎仃说到这里,一脸憧憬之色,沉醉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可惜,物极必反,也就是从那时,我得了健忘症,记忆一天一天模糊,但是外人不知情,仍旧一脸崇拜地吹捧我。”
“我对外宣称沉淀自己,却是关在小屋里整理记忆,把依然记得的那些东西记录下来,时不时抛出去一篇,维持着自己的声望。
直到有一天,一名新的读书人崛起了,他就是许文斌。
人们常常把他与我相提并论,我还没有说什么,这个后生倒是狂妄地发话了,说读书人终究是要参加科考,入朝为官,造福百姓,否则只会浪费才华与世人无益。
他约我在考场上一决雌雄。我陆千心又岂会怂?
可惜天道不公,竟让我真的输给了那小子。”
许志忽然想到,自己刚穿越那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与许文斌齐名的少年天才因为品行有愧,坑蒙拐骗得罪了太多人,最终被人联合举报,险些除去了功名。
如此一来,自然成不了状元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听说过那名天才。
许文斌则如日中天,被尊为小文君,不论是做学问还是处理政务,都被人颂赞。
也只有提到许文斌的成名事迹时,知情人才会捎带着提起这位往昔的才子。
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个老家伙?
可是他不该是一个英武青年吗?难道承受不住打击韶华白头?
陆忎仃摇头叹息:“以我的阅历,稍稍思考,就不会把白露当作一个胡思乱想的孩子。那时候我正处于人生低谷,心说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想到居然害得白露置身险地,也是那时我才知道记忆减退与那精灵女巫有关。
白露之事,我愧疚难安,洗心革面,那精灵女巫也就离去了。她一离去,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走在街头也无人识得,人们都以为我人间蒸发了,我倒也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生活,改名陆忎仃。”
许志无言,陆老头这么一个老忽悠,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居然还是洗心革面之后的成果,那么他浪子回头之前又是怎样的品行?岳不群能与他相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