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菁菁冷笑一声：“我才不是，你只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罢了，你就一直利用他为所欲为！”
佘如曼觉得自己很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跟冯菁菁争执，只得草草地挥挥手说：“我很累，麻烦你走开好吗？”
冯菁菁当然不甘示弱，继续迎头赶上：“看来你果然是倚老卖老，年纪大就了不起了吗？这里是医院，不是你让我走，我就应该走的，我想在这里，谁也没有办法左右我！”
佘如曼只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刚巧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佘牧野，佘如曼看了冯菁菁一眼说：“随你便吧好吗？别跟我说话了，我也真的实在是不想看见你！”说完，背过身去接了佘牧野的电话。
佘牧野兴冲冲地说：“大姐，刚才罗子谦来电话叫咱们一起去吃宵夜，你快带着彭越一起出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你们两人的事情！”
佘如曼愣了愣，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大野……”便哽咽住，说不出话来。
佘牧野听出端倪来，自己大姐这是心情不爽啊，于是赶忙问道：“大姐，你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佘如曼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说：“大野，他在医院，刚做完手术！”
“什么？”佘牧野的声音高了八度：“大姐你说什么？别开玩笑啊！”
佘如曼哽咽道：“谁会开玩笑，他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刚出手术室，还在ICU……”
只听见佘牧野紧急安慰道：“大姐你别急，我马上就到！”
电话“嘟嘟”地响着，佘如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彭越啊彭越，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千万不要！
佘如曼在病房门口等着，虽然知道自己进不去，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是她还是想一直守在这里，里面的人，是她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挂钟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凌晨，走廊里无比安静，但是佘如曼的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一直都在回想，她和彭越之间的事情，他们小时候在校园里初见，刚和佘牧野打完架，两人都一脸的脏泥，傻乎乎地朝着佘如曼笑。
佘如曼只知道他跟自己的弟弟打架，为了给佘牧野报仇，彭越又被佘如曼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彼时的彭越还打不过佘如曼，从此以后看见佘如曼就像老鼠看见猫。
后来佘牧野和彭越的关系越来越贴，彭越也终于成了佘如曼诸多小跟班中的一员，他对自己永远是言听计从，很少忤逆，很快就上升到了佘如曼的心腹狗腿。对于自己给彭越的，他总是欢欢喜喜地收着，包括不值钱的钥匙扣，包括自己不要的各种二手货。
彭越对于她，永远都是最包容，最体贴，最理解的，他从一个少年，在自己的身边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会保护她，在她最难熬的日子里陪伴她，在她跌下马背的时候紧张她，在他们一起逃命的时候，一直都守护着她，却从不肯挑明这感情，他对于自己，是自卑的吗？还是那种深爱，不敢言表。
他们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他来参加过自己的婚礼，默默地坐在一角，自己却无暇看清楚他的表情，他也来参加过自己丈夫的葬礼，看着自己被生生赶了出来，不管在自己处在什么时刻，他永远都是第一个，挺身而出的！
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将可以开始幸福的生活了，可是，命运却跟他们开了这样一个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这是劫难！
冯菁菁不知道什么时候攀谈上了小高，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温柔很无害，但是她问的问题确是句句犀利，小高都有些不愿招架。
比如，她问：“彭越什么时候结婚的？”
小高还真是不好说，他所知道的，彭越是没有结婚的，但是，他跟佘如曼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而且，刚才签字的时候，还是佘如曼在配偶栏里签的名，这个，实在是不好猜测。
冯菁菁还问了一堆，弄得小高都有点想要逃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急匆匆的声音响起来：“大姐！”
佘如曼回头，只见高大的佘牧野一手牵着邱锦颜，大踏步地走过来。
看着佘牧野赶来，不知道为什么，佘如曼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张张嘴：“大野，彭越他……”
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佘牧野赶紧上前拥住她：“大姐，别着急，我来了！”
“大野……彭越脑袋里进了一块弹片，他……啊……”佘如曼的眼泪就像是绝地的洪水，磅礴而出，她憋了好久的情绪也随之释放出来，她对彭越的担心，彭朝阳给她的委屈，冯菁菁给她的添堵，都在这一瞬间，在她见到了亲人的时候，全部都迸发出来。
佘牧野心疼极了，佘如曼很少这样哭，除了上一次楚锐离开的时候，佘如曼几乎都没有这样哭过，她哭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这个做弟弟的心理十分难受。
邱锦颜在旁边帮佘如曼擦着眼泪，似乎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也红了眼眶：“大姐，你别难过，彭越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佘如曼明明知道彭越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但是她还是止不住地哭泣。肩膀一动一动的，抽抽搭搭地对佘牧野说：“我真的……真的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他不在了……大野，你知道的，他……也是这样离开家，就再也没能回来，彭越也是啊……我亲自送他出门，可是，现在他都不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大野，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很多，但是想彭越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了，我知道他对我的，我也想要对他好，也想要补偿他这几年来受到的委屈，大野，我不想还没有跟他有什么进展，他就这样离开了我！大野，我真的很害怕！”
邱锦颜不是没有听说过楚锐的事情，她有一次专门问过佘牧野，为什么佘如曼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单身，她一直觉得佘如曼有故事，但是没想到，她的心底，一直都是有伤的。彭越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直照耀着她，给她关怀，眼看他们就要修成正果了，彭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想着，邱锦颜不但为佘如曼难受，也为彭越难受。
她是见不得别人哭成这样的，她看见佘如曼哭成了这样，忍不住也掉了眼泪。
就在俩人都抽抽搭搭的时候，身边响起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别哭了好吗？彭越还没醒，你们就在这像哭丧一样，哭给谁看呢，本来没什么事的，你们弄得好像有什么事一样！”
这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但是在夜晚的医院里却显得异常清楚，连小高都不禁转过来看着。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冯菁菁的身上的时候，冯菁菁挑了挑嘴角说：“大婶儿，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
佘牧野挑了挑眉毛，示意邱锦颜将佘如曼拉到一边，凑上前去，好看的嘴角养起来，低声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佘牧野这样笑起来，反倒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那带着笑意的嘴角，很是诡异。
冯菁菁不禁缩了缩脖子道：“我就是说，她哭成那样，就好像彭越有什么事情似的，多晦气！”
佘牧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是彭越的什么人？”
冯菁菁扬起小脸，有些自豪地说：“我是彭越的妹妹！”
佘牧野不禁觉得好笑：“我跟彭越二十几年的兄弟了，我怎么没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
冯菁菁脸上一红，说：“他救过我的命。”
佘牧野眯起眼睛来看了看冯菁菁：“他救过你的命，所以呢？你就可以不把他老婆放在眼里？所以你就可以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说话？所以你以为你是谁？能在我们面前说这样的话？”
冯菁菁被佘牧野的几个问题问得心惊胆战，其实她不是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他问话的那种语气，让她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不敢接话。
于是佘牧野轻蔑地说：“小姑娘，你说话要小心一点，你在说话之前，最好都查明白了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什么人，而你要认清楚，你自己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能站在我们的面前，大放厥词！”
几句话说的冯菁菁哑口无言，佘如曼几乎要跳起来给佘牧野拍手称赞。
冯菁菁没想到佘牧野这么不给自己留情面，好歹以往出席的场合，只要她卖个乖巧，就总有人会宽容她，但是今天，她好像的确撞枪口上了，佘如曼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关系并不一般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冯菁菁忍下了这口气，默默地躲开了，看来，佘牧野说的对，她打了一个毫无准备的仗，佘牧野也提醒了她，她是时候应该去好好调查一下，彭越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什么背景。
正想着，电梯间又出来了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男人，样貌很是帅气，但是神色匆匆。看见佘如曼的那一刻，立即高声道：“怎么样？彭越怎么样了？”
佘如曼抬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子谦，你来了？”
来人正是罗子谦，不管之前他因为邵晓晓和佘家闹了多大的不愉快，但是也已经过去了，邵晓晓已经入狱，过去的也已经过去，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陆陆续续地，很多人都来到医院，排成一排，挨个慰问起佘如曼来，原本想要离开的冯菁菁，看到这一幕，反倒又决心留下来，她倒是要看看，佘如曼到底是何许人也。
来人不外乎是秦川、许万城那些人，彭越住院突然，这时候大家得了消息，纷纷赶过来。
查夜的护士过来，皱了皱眉说：“你们怎么这么多人，家属留一个人就行了，其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早点回去吧！”
众人刚要不满，被佘如曼拦下来：“护士小姐说的对，反正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盯着就可以。”
邱锦颜心疼问道：“大姐，你精神有点不好，不然我和大野顶一会儿，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佘如曼摇摇头：“他不醒过来，我怎么有心情睡觉啊……”
众人沉默，佘如曼和彭越，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了吧……
***
天色大亮，这一晚上没有睡觉的，除了佘如曼他们一群人，还有一个人，就是彭朝阳，他担心着彭越的安危，终于挨到早上，方梅要输液三小时的时候，彭朝阳借口回家拿东西，也匆匆过地赶到了医院。
找到彭越住院的那一层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地上横着就睡了两个人，一个是许万城，一个是秦川，还有一个佘牧野，靠在长椅上，佘如曼呆呆地盯着病房的大门，面无表情。
彭朝阳走到ICU的门口，隔着玻璃，他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彭越，因为可视范围有限，他没能看到彭越的脸，只是看着一直扣在彭越脸上的氧气罩，自己的儿子原本那么鲜活，现在却默默地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想着，彭朝阳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咦？叔叔？您怎么在这里？”罗子谦的声音打断了周边的安静。
彭朝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罗子谦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来看看彭越……”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佘如曼的注意，但是她看到是彭朝阳的时候，不禁心里还是别扭了一下。
彭朝阳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佘如曼，不禁没什么好俩色，于是对罗子谦道：“我想要问问彭越的情况！”
罗子谦回头看了看佘如曼的脸色，然后示意佘牧野去找大夫，自己赶忙扶着彭朝阳坐下：“叔叔您先坐，大野去找大夫了！”
彭朝阳始终不跟佘如曼打招呼，而佘如曼似乎也不肯过去，罗子谦看出了这里面的蹊跷，于是才指使了佘牧野，想来，彭朝阳和佘如曼似乎有些没解开的结呢。
主治医生很快过来，他在查了彭越的情况之后，一脸严肃地说：“目前来看，病人的状况还算稳定，只是还没有醒过来，我们先观察一下，手术很成功……”
彭朝阳急急地打断了医生：“大夫，我就是想问问，我儿子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夫看了看彭朝阳说：“48小时应该能醒过来，要是不能，就……”
彭朝阳一急：“就什么？您告诉我，我能承受的了。”
大夫又叹了口气说：“要是不能醒来，基本上就会发展成植物人……”
“什么？”彭朝阳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跌倒。与此同时，差一点跌倒的人还有佘如曼。
“那还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吗？”彭朝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夫摇摇头说：“理论上说，每一台手术其实都是有风险的，但是，我们肯定会根据病人的情况来决定是否需要手术，现在的情况，肯定是对病人最好的状态，只是，现在要看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以及要观察创口……”
彭朝阳几乎要昏过去，方梅还在医院，彭越却有可能醒不过来，这种打击，是致命的。
秦川看见彭朝阳面色发白，神情恍惚，连忙上前关心地问道：“叔叔，您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彭朝阳无力地推开秦川伸过来的手，喃喃地说：“不必，我要静一静……”
彭朝阳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去，佘如曼没有跟上，众人也不知道怎么劝，就任由彭朝阳离开。
走过一个拐角，彭朝阳撞到一个人，险些摔倒，却被对方一把扶住，清亮的女声响起来：“叔叔，您没事吧？”
彭朝阳的眼泪没忍住，无力地挥了挥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彭朝阳是从楼上下来的，自然知道他这副神情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也难过地说：“叔叔，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因为，我喜欢的人，也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还能不能醒……”说着就要哭出来。
彭朝阳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清秀的小女孩，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叔叔，我叫冯菁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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