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迎风招展,迅速变化作一捆青绳,眨眼间便穿透数百米空间出现在猛犸头顶,速度快到童文的视线根本捕捉不清。猛犸高吭一声,巨大的象鼻肆意挥舞,似是想要以此阻挠青绳落下。
一颗颗绿豆大的汗珠从道长颊上滚滚划落,他的左手止不住地颤抖,毛孔开张,看来引导大手印不是件轻松的事;右手缓缓伸开,随着他的动作,猛犸头顶青绳继续膨胀,仿佛变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然后他猛地握紧拳头,青绳瞬间收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猛犸整个儿地捆扎起来。奔跑之中的猛犸被绑住后立时失去平衡,巨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在地面上犁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吼!吼吼!”
猛犸高亢咆哮,四肢不停挣扎,每一下都能溅出几十斤泥土,不一会儿便掏出了几个深坑,身体渐渐地陷了下去。青绳莹光微微发亮,时亮时熄,看上去禁不住这头妖兽几下折腾的样子。
淡金色的大手印依然坚定而缓慢地飘飞着,趁着猛犸被青绳捆住的这许久时间终于飘到了它的跟前。随着大手印的接近,猛犸的挣扎愈发剧烈,啪的一声,青绳绳尾被它挣开了一道口子,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大手印悄无声息地印在了它的左腹部,就像是一块通红的烙铁印进冰块。
“吼!吼吼……”
猛犸与大手印接触部位的毛发、表皮、血肉肌理层层崩塌,身体猛地一颤,气势突然衰竭下来,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连咆哮都显得有气无力。青绳在它身上勒出条条伤痕,它只是翻动着死鱼样的白眼不停哼哼,象鼻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先前的霸气荡然无存。
“孽畜,挑衅我人族尊严,浪费我两记大手印,百死不得解恨!”
道长徐徐朝着猛犸飘去,眼神凶狠凌厉,原来是心疼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两记大手印法器。原本他是打算时间充沛,用乙木青矛不断消耗猛犸气血,待到它陷入虚弱后再一举搏杀。这头妖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并无任何天赋法术,硬碰硬并非良策。却不料在这密林深处竟然遇到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俗子,于心不忍之下,消耗掉了仅剩两记的大手印。
“罢了罢了,反正就剩两记,下次试炼也是要充能的,在此之前估计也没机会用掉了。”
道长口中碎碎念道,难以消解心痛之情。他恨不能垂胸顿足,却不能在蝼蚁面前失了身份,正自黯然神伤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痛哭哀嚎,声声凄切。
“陈宁!陈宁!”
“你不要睡,不要睡啊!”
“道长!神仙,求求你救救她!”
在道长的感知中,底下那名女子的生命力正迅速流逝,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折断的树木正中后脑,黑中带金的头发被鲜血染得猩红,花花绿绿的衣物上、雪白光洁的大腿上布满了血迹。
道长摇了摇头,这等伤势,除非是丙级的灵丹妙药,或是玄级的治愈法术方可续命。若是奢侈一点,乙级的任意灵药亦可暂吊其命几个时辰,待送回城中救治,然而这几项他都办不到。
“唉……”
道长叹了口气,他是邯郸郡中没落修士家族出身,饱尝世事艰辛之时亦未泯灭宅心仁厚,对生死无常深有同感。换了那些散修或是修士门派定然不会为俗子浪费宝贵的乙级法器,恼怒之下保不准还会迁怒于众人,视若刍狗。
“嗡嘛呢叭……”
清心普善咒本是佛教法曲,在豫州流传甚广,各教通用不忌,连凡夫俗子亦能哼上几句,凝神静心。此刻由道长混着灵力吟唱来更显清新脱俗,痛悲于同窗逝世,彷徨于身处险境的同学们听闻后负面情绪逐渐消退,心头悲伤仍然弥漫,抽泣却是止住了。更有被树枝划伤,足底扭伤的只觉伤口清凉舒爽,跟抹了清凉油似的,稍许之后以手抚之,痛感十去六七,端得神异。
一曲咒罢见众人冷静了一些,道长回过头去,见猛犸只余下哼唧的力气了,四肢隔上许久才抽搐一阵。他施然踱近,心中盘旋着“象牙能值几颗灵石”“皮毛能卖几斤金子”的念头。
道长虽是筑基修士,仙人殊途,本不屑金银俗物,然则没落修士家族百事皆哀,几百张嘴吃喝拉撒开销并非小数目。寻常筑基修士所携芥子不过数十升,需要维持念头通达,他却有三百多升,就是为了在狩猎猛犸这类大型妖兽时不浪费丝毫,毕竟是妖兽血肉,与族中子弟分吃了生肌养筋。偶见低浓度的灵泉、未成年的珍木亦顺手收入囊中,与其一同参加狩猎的同道戏称他为“周扒皮”。
陷入自顾的周扒皮并未注意到僵硬的猛犸的象鼻微微开始收缩,皮毛上有细小水珠渗出,走的近了,猛犸象鼻猛地绷直,啪嗒一声从中射出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锥来!
“嗡……”
道长反应迅速,当他见到象鼻绷直时便暗叫一声不好,神念一动,头顶浮现出宝塔似的虚影,茫茫清辉垂落,在周身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防护罩。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却是有人比他更快!那根冰锥激射出没多久,就好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砸中,方向忽然歪斜了30度,越过清罩连连穿透了八株合抱之木才嵌进去,树皮上笼罩起一层冰霜,寒气摄人,去势惊人。
“好孽畜!好孽畜!!”
被垂死妖兽摆了一道令周扒皮怒火中烧,他口中连连咒骂,掌心噼里啪啦电闪雷鸣,一口气对着猛犸脑门连拍了十几道掌心雷。雷电交加之下,猛犸象头焦黑一片,糊味袅袅,确认没有生命迹象了,周扒皮上去又踹了几下,指引飞剑将象鼻切成八段才罢休。
最后,周扒皮回过身子,盯着几十米外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小胖子童文,神念笼罩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