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园今晚并不安宁，除了温宛久久不睡，紫玉最近也心烦。</p>
上次李无争送过来一匹绸缎的时候紫玉已经跟他说的明明白白，无论如何她与他肯定不行，她是奴婢，高攀不起，而且她这辈子也没想嫁人，只想好好留在大姑娘身边伺候一辈子。</p>
李无争好歹也是吏部侍郎，就跟听不懂人话的似的，自那之后隔三差五出现在墨园后门，紫玉有时候听到敲门声佯装听不到，李无争也不继续敲，就与紫玉说如果不开门，他就走正门，把手里的东西堂堂正正送到紫玉手里，反正他也不是很习惯这样偷偷摸摸。</p>
鉴于李无争的时间经常卡在酉时之前，所以紫玉一般不会在酉时之前出现在后院，听不见就当他没来过。</p>
虽然有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效果出奇的好。</p>
这会儿紫玉在房间里看到自家姑娘走进卧房，这才从耳房里走出来，先去把院门关紧，回来时见主卧房里灯火熄灭，转尔去后院收拾晾晒的衣服。</p>
大姑娘的衣服都会送到李嬷嬷那儿洗，后面晾晒的都是她自己的衣服。</p>
后院有个小池子，池子旁边有一条晾衣绳，紫玉还是很小心，连夜灯都没提，仗着路熟悄悄走到后院。</p>
就在紫玉准备把衣服拽下来时，后院房门响了。</p>
砰砰砰！</p>
紫玉吓的赶紧松开拽衣服的手，慢慢蹲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p>
砰砰砰……</p>
寂静深夜，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p>
“紫玉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样东西想要送给你，把门打开可好？”</p>
外面传来李无争的声音，紫玉叫苦不迭，她都已经这样小心了！</p>
“姑娘别担心，我只把东西交到姑娘手里，转身就走。”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p>
紫玉要疯了。</p>
再这么敲下去万一把大姑娘吵醒，或是惊动府上的人，那都是她的责任。</p>
万般无奈，紫玉悄悄走过去，“李公子的东西我不要，公子以后别来了，算是紫玉求你。”</p>
“今日是李某生母的祭日。”</p>
片刻，后院的门吱哟开启。</p>
紫玉探头出去时分明看到李无争就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纯金方盒。</p>
李无争仍是那身青衣，外面没穿大氅，虽是初春，夜里还是很冷，“李公子快回去吧。”</p>
“你能，陪我坐会儿吗？”</p>
“不能！”紫玉缩回身关紧房门，但没走。</p>
门外传来李无争的声音，“李某生母是嫡母身边婢子，嫡母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给李府传宗接代，便想到让身边陪嫁过来的婢子代她生一个出来，她灌醉自己夫君，逼迫婢子与她夫君同榻，再将婢子撵下去，自己躺到床上，反复几次之后那婢子终于怀有身孕，她又设计一出婢子与府中家丁苟且，家丁被她买通之后诬陷婢子，再由她出面赶走家丁，保住婢子，之后她佯装自己怀有身孕，于是她的肚子便与婢子的肚子一起大，最后她为李府诞下男婴，婢子难而死，一尸两命。”</p>
紫玉没有走，她听着李无争说完，缓缓把门打开。</p>
李无争看着再次探头出来的紫玉，惨淡一笑，“我就是那个男婴。”</p>
“李公子……”</p>
“我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李无争状似无意吐出一口浊气，指了指里面，“姑娘容我进去坐坐？”</p>
紫玉犹豫片刻，把门打开。</p>
李无争走进后院时紫玉先一步拦住他，“就在这里吧……”</p>
见紫玉看向门后一块长形木凳，李无争也觉得并无不妥，直接坐下来。</p>
他抬头，“姑娘也坐？”</p>
紫玉摇头。</p>
“说到哪里了……”李无争想了想，“哦，我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这种事瞒不住的，应该是我十五岁中进士那年，父亲高兴喝多了，我扶他到房里时他将我当作嫡母，与我说了那些话。”</p>
李无争低下头，双手紧握纯金方盒，不再说话。</p>
紫玉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公子不该与我说这些……”</p>
“那我没人说了。”李无争抬起头，脸上艰难露出笑意，“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一切，他早就知道床上躺着别的女人，也知道我是那个婢子的孩子，甚至知道嫡母设计害死了我的生母，可他没有丝毫责怪嫡母的意思，说这一切他都能理解。”</p>
紫玉心里难过，“奴婢的命不是命吗？”</p>
“在他们眼里可能不是。”</p>
李无争告诉紫玉，自那开始他拼命求学，利用各种手段入仕途，一步步从吏部小官走到今日吏部尚书，为李府争得荣耀，“我以为时机成熟了……就在刚刚，我找到父亲与父亲说起这段往事，希望他能给我生母一个名份，哪怕不入祠堂，可我想母亲能在李府族谱上留下名字，结果……”</p>
李无争刻意扭头把左脸朝向紫玉。</p>
借着月光，紫玉这才看清李无争那半张左脸肿胀起来，高出不少！</p>
“父亲觉得那是家丑，而且他不想伤害嫡母，因为父亲少年遭难是嫡母的娘家人救了他，还给他拿钱做生意……”</p>
李无争眼眶微红，声音沙哑，“我想给生母讨一个公道，可嫡母这些年对我还好，父亲也不同意。”</p>
紫玉看出李无争喝过酒，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哭。</p>
她不知道该与李无争说什么，但她记得大姑娘与她说过一句话。</p>
“坏人没坏到你身上，就是好人了？”</p>
李无争猛然抬头，眼睛死死盯住紫玉。</p>
紫玉以为自己说错了，“我只是说说，李公子不必朝心里去……”</p>
未及紫玉说完话，李无争已然起身走到紫玉面前，突兀抱住她！</p>
意外来的太突然，紫玉刚要挣扎时目光刚好看到斜上方那抹身影，心头乍凉，如坠冰窖。</p>
屋顶上，温君庭冷冷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两抹身影，以致于被紫玉发现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避闪，眼睛直接撞上去。</p>
李无争浑然不知，缓缓松开紫玉。</p>
“多谢。”</p>
紫玉慌乱收回视线，低头不语时李无争不忘把那个纯金方盒塞到她手里。</p>
她忘了拒绝……</p><hr css=authorwords author=晓云 /></p>
坏人没坏到你身上，算不算是好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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