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英跟老太太确实没多少工夫搭理买公鸡的事。

  田淑珍忽然哭出声来,“这可咋整啊。”

  “妈,什么事啊。”芽芽小小声问。

  蒋文英眉头皱成了个疙瘩,“没事儿,跟你哥回房去。”

  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的,这事也瞒不住孩子们。

  晚上大的小的都知道了。

  今儿田淑珍跟聂三牛上城里卫生所,碰见了个老医生,人家说聂三牛还真是之前撞到脑子没完全好。

  那叫,慢性硬膜下血肿。

  为啥头晕想吐,都是脑子里有血块。

  人家说了,让上省城里检查,要不就搁家里好好养着,出血不严重的话精细的修养上一段时间,保不齐血块一吸收,人就好了。

  芽芽听得很沉重,连隔天一早破天荒的摸到隔壁院子里。

  聂三牛一晚上没睡,坐在台阶上傻傻的。

  芽芽左看右看,没看到合作互助才把塞了鸡蛋。

  她也只能省几口鸡蛋给三伯吃。

  “三伯,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聂三牛把脑袋凑过去。

  芽芽从后脑勺摸到额头,只摸到一手的头油。

  一直在屋里的田淑珍出了门。

  看她拐进自家院子里,芽芽就跟在屁股后。

  田淑珍一瞧见蒋文英就开哭了。

  “二嫂,三牛这半年不能下地干活了,我不能让我男人没了,你是过来人知道我的苦。

  我不像你,一个人能撑起那么大的家。

  以后家里就我一个人撑着,这可这么办,我也是没有办法...”田淑珍哭着长吸了几

  口气,“接下来到年末,我家勒紧裤腰带都不一定过得利索,能不能借点钱。”

  她声音越来越小,“当然,以我家的情况,近几年是还不上钱了...我跟妈说过,妈不管,让我跟你说。”

  聂卫平还没出工,一听脸色就白了。

  那些钱就是卖陨石的钱,本来是打算支撑他学徒费。

  如果借给了三伯娘,那他这学徒肯定当不成,而且以后有没有机会,谁也不知道。

  也在场的聂海生看了弟弟一眼,让他沉住气。

  芽芽摇了摇蒋文英,小小声说:“那是二哥的拜师费。”

  聂卫平向仗义执言的妹妹投去感激的一瞥。

  田淑珍也听见了,低声说:“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蒋文英撸了把幺女的头发,“宝泉今天怎么还不来喊你上学,你去喊喊他,别迟到了。”

  她才不会迟到呢,芽芽知道这是亲妈支走自己的招,撅着嘴朝外走。

  葛家媳妇刚好来,看到芽芽后松了一口气。

  葛宝泉发烧了,到赤脚医生那拿了几片银翘片,躺在床上病歪歪还想着通知小朋友上学。

  “你给婶写个名字,回头证明婶都通知到了,宝泉要看,不然不安生。”

  芽芽吁了口气,“婶婶,你太不容易了。”

  葛家媳妇心酸,可不是么!

  芽芽同情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好看一点。

  今天,合作互助都没来上课,葛宝泉也没有来,芽芽有点心不在焉。

  王老师已经快被气死了。

  今

  天学的是造句。

  一个个同学轮流起来回答。

  某个学生用果然造句,

  “我昨天吃了黄豆,然后又喝了凉白开。“

  王老师:“这是词组不能分开造句。“

  “后头还有呢”某同学道,“果然我拉稀了!”

  下一个是

  有的....有的....都

  某个同学造句:“有的鸡被抓去做鸡汤,有的鸡被抓去烤,最后他们都死了”

  轮到芽芽了,她幽幽的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难过’,说,“我现在很难过,心里哇凉哇凉的。”

  要不是在上课,王老师真的想问一句,到底是什么事。

  李敬修站起来,他早就想好了怎么给谢谢和因为造句。

  “谢谢我的妈妈,因为她总是帮我写日记”

  王老师:“....”很好,坑妈的娃。

  下课,李敬修跑去办公室,非要等其他老师都走了才开口。

  “王老师,你最近能不能多照顾一下聂芽芽。”

  王老师想起今儿孩子那忧伤的造句,闻声问:“那你打算让我怎么照顾她啊?”

  李敬修怪不好意思的:“唉,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上课多提问她一下就行了。”

  他心满意足的跑到小学门口,对还在等自己的芽芽说:“我送了你一件礼物。”

  不管是什么,礼物总是好的,芽芽表示感谢。

  两人告别后才离开了学校。

  回家的路上,芽芽从本村人嘴里知道,中考放榜了。

  聂海生去看榜的时候,不断有社员到聂家凑热闹,想沾沾聂家

  的喜气。

  等人回来,已经屋里屋里屋外都是人。

  “哥已经到村口了!”聂超勇喊。

  老太太霍的起身,“考上了没?”

  聂超勇:“我没问。”

  老太太‘哎呀’一声拍大腿,傻孙子不晓得抓重点嘞。

  周围的老婶子就安慰她,肯定是能考上的,聂海生要考不上,其他人都考不上。

  石头村大部分社员都在老聂家,所以那几个应考的青少年齐齐的朝这里走,千呼万唤终于进村了。

  乡下人不敢肖想上高中,那三年学费供不起,石头村的五个应考生报的全是中师和中专。

  从几个人哭丧的脸大伙知道,没上!

  大伙的目光放到最有机会的聂海生身上。

  聂海生嘴唇爆皮,肯定一路上一口水都没喝,迎着大家期盼的目光,他轻声说:“没上。”

  老聂家的人脑子里轰隆一声响。

  其他社员倍感不可思议,已经有人怕老聂家尴尬,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赶紧走。

  老聂家的人压根没注意到其他社员怎么走的,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人走光了,老太太忽然转身快速的朝自己那屋走。

  芽芽跟在屁股后边进屋,拐到老太太面前,“奶,你躲到屋里来哭了?”

  老太太压低声音说:“我那苦命的大孙子,奶奶不敢在你哥面前哭,怕他难过,可我这心纠得难受啊...芽芽,除了你爷爷死那会,我都多少年没哭了。”

  芽芽去给老太太擦泪。

  老太太拍拍她,“跟你

  哥玩去,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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