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太是女人，一转弯就先去了灶房，一看满满当当的柴火，对闺女家有两个满满当当的猪油罐特别的惊讶。
“妈，妈。”
田大哥喊。
“要死啊，喊什么喊。”田老太骂了一句。
他们现在是在别人家家里，还敢那么大声说话。
“妈，没事儿，这是我家，也是咱们家，甭说大声说话，想干啥都成。”
田淑珍挽着亲妈的手臂走进屋里，父子两正稀罕大收音机。
田淑珍哪会开啊，幸亏老田家也没朝那个方面想，能摸摸就已经天大的幸福了。
听见鸡叫，田老太踱步去看后面的菜园子、
“这卖了，能卖不少钱啊。”田老太数着二十来只鸡。
“鸡不卖”田淑珍说：“发的饲料本，每个月买饲料不仅得跑一趟城里，多买还不成，买了饲料鸡要出栏就得卖给公家，一来二去太不划算。
家里现在都让鸡生蛋，吃剩的就到商业局换点糖票啥的，比卖的强，这二十来只，天天都能生蛋。”
“天天都生蛋？”田老太不敢置信。
虽然现在开放养鸡，但人还是穷，没啥好饲料喂鸡。
就她知道的，能天天生蛋的鸡到现在还没瞧见过。
田淑珍告诉亲妈，还是双蛋黄呢。
那边，父子两队厚实的毯子啧啧称奇。
那是聂海生的毯子，那么大的固定资产，过寒假他又给扛回来了，这时候充面子效果杠杠的。
一家子终于参观完，抿着糖水坐在炕上。
老田家之所以这么多年才来看闺女，是因为很穷，穷到那么些年了都没有攒下来的路费，这一趟也都是靠走。
田老太往外掏了十几个鸡蛋，一袋地瓜粉，一小袋装透明袋子，拿蜡烛火糊住了，已经受潮了的红糖，还有不知什么年份的一包点心。
“闺女啊，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当初说是嫁，我和你爸心里，就好像是卖闺女似的。”田老太老泪纵横，“现在你过得好，比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过得好，爸妈都放心了。”
田淑珍也忍不住哭了，一个个的问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好不好，咋都不带过来瞧一瞧。
田大哥说：“那不行，咱们那么一大家子过来，你婆家要不高兴，往后对你撒气。”
憨厚的汉子玉为妹妹真心实意的高兴。
吃了饭，三个人就要走，田淑珍扯着田老汉的袖子不让，那么多年了，就来吃了一顿饭，再走一两个星期回家去？她不舍啊！
“有这个心就行了，咱不能多呆给你添麻烦”田老太赶紧说。
芽芽进屋了，看见四个人在那拉扯，就问：“爷爷奶奶是吃了饭犯困了？你们的房子在那。”
三兄弟的屋给了老田家三个人，晚上聂超勇跟聂合作一块，聂卫平去村里平时玩得还好的同伴家里过夜，聂海生现在给公社中学代课呢，口袋里有钥匙，干脆就去教室里窝了一晚。
老人睡觉少，田老太和聂老太起得最早。
抓两把米加点水，放点油盐，烧十来分钟，连烧饭加吃饭二十多分钟搞定
米是高粱米大米混合，配的泡熟的萝卜皮。
确实有鸡蛋，几个孩子就几个水煮蛋。
饭是稠的，萝卜皮有猪油炒过，再加上鸡蛋，这一顿早饭很不错了。
天还黑，聂老太也不点灯，问：“怎么不多睡一会，赶了那么远的路，累坏了。”
“农家人，说什么累。”田老太小声问：“昨天那几个娃娃找到地方睡没，我们家来，倒是把主人家给逼出去了，老姐妹，你这家当得确实好，主心骨没得说的。”
聂老太就爱听好话。
说话的时候，田老太一直在悄咪咪的打量，确定这一家不是因为他们来了故意做做样子，而是天天都这么吃。
当聂老太又摸出几个鸡蛋说是给他们做的时候，田老太下意识去看聂老太的脸色，见人脸色无异样才放下新来。
吃了饭，都是该干啥干啥，人人都有任务做。
聂老太带着田老大溜达着去看自家的自留地，聂三牛也不用特意请假，带着老丈人和大舅子，一边让他们参观下石头村一边干活。
农活一完就爬爬小山坡眺望，摘点野果子，跑到村门口下学人跟人下象棋。
聂三牛跟老丈人下象棋，把把都输，石头村社员一看不行啊，人家还以为石头村人整体水平不行，就换了个能下的，把新手田老汉给杀得片甲不留。
女人们也处得挺好，田老太的包裹都鼓起来了，里头装着老聂家女人们给带的绿豆种，黄姜，还有几节大山药。
这一天老田家的人过得老舒心了，下午的时候才背得鼓鼓囊囊的走了。
田淑珍把聂三牛穿不下的一双解放鞋给了亲哥，把人高兴得不成样子，当场穿着就走。
她望啊望，直到看不见人了还不肯收回眼。
这一回，婆家老给面子了，田淑珍也知道规矩，人一走立马把娘家带的鸡蛋，地瓜粉，点心上交了。
当天老聂家就把有点受潮的地瓜粉拨出来做成长条的两份，把大蒜捣成泥加凉白开跟醋兑成汁，蒸好的榆钱叶撒里头，一人沾了点猪油怼碗里吃了一顿。
实验室的消息也有眉目了，就是镇子上条件最好的卫生所。
这年头人淳朴，只要是报纸上的，就是真的。
卫生所发话了，医院里的器械芽芽都可以用，他们还专门拨个小平房出来做芽芽的实验室，总之就是全力配合，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把带卫生所一起研究。
李岳山一听没问题啊，本来那么大的课题，光靠他跟芽芽铁定不成。
当然，他不能跟着芽芽去，但全程盯着跟进也没问题。
在老聂家看来，不管芽芽取得多大的成就，都还是孩子。
所以已经拥有研究室的芽芽，还是给妈给大哥领着去报道的。
甭看卫生所只有几间平房，可已经是镇子上最大的卫生所，跟医院一样的。
不是供销社这样能报销医药费的员工，普通人都舍不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