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早就被她猜得透透的，到了这一刻，整个人顿觉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索性对沈念安说了实话。
“郑立，他不是东离人，而是从西凉国来的。”
这是她偶然间偷听到郑立和他的手下用西凉语谈事时，才发现的秘密。
她不懂西凉语，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都说了什么。
但郑立既然说西凉语，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东离人。
再者，他有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官”，就说明他是有官职的。
可是父亲在朝这么多年，根本就不知道有郑立这号人，种种迹象都表明，郑立是偷偷混进东离的西凉人，而且他在西凉的官职还不低，不然也不会让汪大人奉为上宾。
既是西凉国高官，那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人了。
沈家不能动，就只能找定安王府。
毕竟眼下除了定安王府，她也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会无所顾忌的对郑立下手了。
但沈念安却从沈玥的话里想起另一件事来。
先前裴寂说陈阁老发现有西凉国暗探混进了上京城，正在秘密查探那人的行踪。
如今郑立做了那么多事，就说明他针对的人已经不光是定安王府了，还有贺今朝和陈阁老。
难道说，他就是那个西凉国暗探？
思及此，沈念安突然一脸严肃地看向沈玥。
“你把郑立的画像画给我。”
沈玥闻言，便知沈念安是打算对郑立下手了，心里一喜，忙不迭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幅画像来。
这是她早就画好的，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除了画像之外，沈玥还把郑立的几处落脚地都告诉了沈念安。
虽然郑立的人每次都蒙上了她的眼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方向感极好。
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她早就摸遍了。
“大姐姐，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是个柔弱女子，做不了什么事，只希望我对你说的这些事能帮定安王顺利除掉郑立，如此也算是告慰了贺尚书和陈阁老的在天之灵。”
沈念安心领神会，抿着唇也没说什么，收起画像就走了。
沈水北躲在书房一直没敢出来，直到沈念安带着人离开，他才由衷松了一口气。
恒娘闪着眸子意味深长道：“三小姐倒是个有主意的，居然能说服定安王妃，往后由她掌家，老爷也该放心了。”
沈水北喝了口茶，心里顿觉有些不是滋味儿。
沈念安提着刀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时，他待在书房里面都不敢露，最后还要靠他的女儿出面说情，府里的下人们在背后还不知如何笑话他呢！
不行，他绝不能失了一家之主的脸面。
想到这儿，沈水北“咚”的一声放下茶杯往外走。
恒娘见状，也没拦着。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跟了老爷，就得为自己的以后好好打算打算。
原配夫人杨氏已疯，这府里的几个姨娘还都是不成器的，老爷膝下如今又只剩沈玥这一个女儿，若她日后能顺利诞下一子，沈家的一切就都将是他们母子的了。
原本她并不打算跟沈玥过不去，毕竟沈玥是个女儿家，早晚要嫁人了，沈家的家产就是再丰厚也没沈玥的份儿。
可今日沈玥在定安王妃面前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却让她心里有了计较。
这位三小姐过于有本事了，让人不得不防，所以她才会故意说出那番话来挑拨老爷和沈玥的父女之情。
虽说他们父女俩的感情本来就不怎么好，但若是一下子降到冰点，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恒娘凝神想着，眉眼微眯，红唇中浅浅露出一抹笑来。
沉思的同时，沈水北已经进了芳华园。
见沈玥正坐在屋里喝茶，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一副审讯犯人的模样。
“玥儿，你方才都和沈念安说了什么，她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主意走了？”
沈念安淡淡说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告诉她，郑立是害死贺尚书和陈阁老的罪魁祸首罢了。”
沈水北闻言大怒，“你怎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内情，又岂会放过为父！”
沈玥见他发火，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凉凉笑了一声。
“如若沈念安当真不会放过父亲，如今您又岂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向我兴师问罪？”
沈水北愕然一愣，仔细想想，确实是他唐突了。
可是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沈念安既然知道背后筹谋这一切的人都是郑立，又岂会放过他，毕竟构陷陈阁老贪墨的假账目就是他做的。
沈玥见他发愣，心底暗笑他愚蠢。
可就是这般愚蠢的父亲，却生生害了她一辈子！
她握紧双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你放心，我没告诉沈念安你和郑立的关系，贺尚书和陈阁老的案子也与你无关。”
“沈念安信了？”沈水北怀疑道。
印象中，那个侄女似乎并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沈玥侧目冷笑，“沈念安为何不信？如果父亲和郑立当真是同谋，又岂会眼睁睁看着郑立毁了我一生的清白！”
这两句话顿时说得沈水北面上无光。
“玥儿，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这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你放心，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我一定会亲自为你安排一门好婚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沈玥看出他的心思，心彻底凉了。
原来这就是他弥补她的方式！
口口声声说什么愧对她，可实际上呢，他却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然后再也不见她，只要她不再是沈家三小姐，他自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好，当真是好啊，这可真是她的好父亲！
沈玥冷笑两声，眯着眼朝他走近两步。
“父亲对我的亏欠，可不是一桩婚事就能弥补的，我不妨告诉您，自从被郑立毁了清白之后，我就再未想过嫁人之事，你既然已经把沈家交到了我手上，我自当竭尽所能管好沈家，这么快就想把它收回去，做梦！”
“你！”沈水北登时气得脸色铁青，“沈玥，我毕竟是你爹，你怎能如此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