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肌膏,专治手上的冻疮,燕北天寒,听说宫里的娘娘们到了这时节都会用这东西护手。”
裴寂一边解释着,一边把药轻轻抹在她手背上。
疮口已经裂开了,所以药抹上去时难免有些疼,沈念安轻嘶着皱眉。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偷的。”
裴寂抬起头促狭地冲她笑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沈念安却轻嗤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裴寂虽然城府极深,但不代表他这个人没底线,要他潜进宫里娘娘们的寝殿去偷东西,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了。
不过他这人也真是有本事,能当上燕北王的御前带刀护卫不说,还能轻易拿来这么名贵的东西,哪怕她心里再有怨言,也不得不承认裴寂的强大之处。
她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抚摸着,仿佛她是被他捧在手心的珍宝一般,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沈念安顿觉不自在,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
裴寂却霸道地抓着她的手腕不松。
“不要乱动,天气越来越冷了,若是冻疮治不好,往后每年都得冻上一回,到时疼得受不了,你可不要在我面前哭。”
沈念安不想让他小瞧了自己,瞪着眼说:“我才不会哭呢,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如今不过是多了几个冻疮罢了,能……啊,你轻点儿!”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手背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很疼?”
裴寂抬眼瞥她,力道慢慢放松了。
“所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逞强,沈念安,在我面前,你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沈念安听见这话,突然讥讽地笑了一声,强忍着痛意收回手。
“其实也没多疼,等结了痂就好了。”
裴寂却道:“冻疮不比一般伤口,你以为结痂之后就没事了,实则却会慢慢变痒,远比现在还要难受,所以这瓶药你千万要记得抹,免的到时候烂疮。”
沈念安凝神听着,不自在地收过他手里的药瓶。
“我知道了,你也该走了,都很晚了,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裴寂微不觉察地皱了下眉,“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好歹是帮你送了药,你怎么也学会过河拆桥了?”
“裴寂!”
沈念安咬牙看着他,心里属实是有些生气了。
他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啊。
这是燕北王庭,不是他东离的定安王府,现如今他们这样的身份,岂能随心所欲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裴寂见她发急,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你抱我一下我就走。”
沈念安忍不住想踹他,“裴寂,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裴寂瞧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抿唇一笑,突然俯身抱住她的腰。
“好啊,你生气好了,你越是生气,就说明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念安,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抱过你了吗?两个月零九天,整整八百四十个时辰,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沈念安忍不住挣扎着想推开他,可是听见他的话,又实在生不出勇气。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当初明明都闹得你死我活了,可如今又抱在一起,好像她当初的哭闹只是一场笑话一样,她真的不想这样。
她暗暗咬了下唇,然后用力推开裴寂。
“你真的该走了。”
裴寂知道她心里对自己还是有芥蒂的,便没再一意孤行。
慢慢来,他有的是耐心让她重新接受自己,反正他这辈子已经认定她了。
“你照顾好自己,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沈念安很想让他以后都不要再来了,可已经到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索性作罢。
月光之下,眼见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沈念安默叹一气,垂眸看看手里的玉肌膏,旋即转身走进浣衣房。
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见沈念安回去了,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念安,这下还不是让我抓到了你的把柄,看我这回怎么弄死你!
沈念安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危机正向自己慢慢逼来,拿着东西回到厢房后,她便轻手轻脚地躺下来睡了。
殊不知,隔壁张嬷嬷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张嬷嬷正在做衣裳,家里的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在宫里出不去,便想着给孩子做身衣裳。
这衣裳的料子是她从内务房的总管太监吴公公那儿求来的,原是给贵人们做衣裳时剩下的边角料,吴公公便便宜她了。
不过即便是边角料,也是十分名贵的,外面根本买不到。
彼时听见敲门声,张嬷嬷神色一顿,忙把绣了一半的衣服藏到枕头下面,旋即过去开门,谁知外面站着的人居然是如意。
张嬷嬷恍然愣了下神后,还是让她进来了。
“找我有事?”
如意点点头,抿着唇扑通一声给张嬷嬷跪下了。
“嬷嬷,奴婢知错了,奴婢今日不该和沈念安起冲突,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还有,奴婢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径太过分了些,但奴婢发誓,自己对嬷嬷您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恳请嬷嬷能看在奴婢在浣衣房做事多年的份儿上,原谅奴婢的无心之过!”
张嬷嬷听见这话,嘴角却是冷笑。
“看来你还是没有真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若真知错了,又岂会说自己当时的过错都是无心的。
如意见张嬷嬷并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她都如此放低姿态了,这个老不死的反而得寸进尺起来了。
等着瞧,等她当上浣衣房的管事之后,看她怎么折腾这个老太婆!
心里虽这么想,但如意面上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甚至还给张嬷嬷磕了一记响头。
“嬷嬷,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这些年来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您千万不要听沈念安那个贱人胡说八道,她这个人才是心地不纯,才进宫两天就闹出这么多事儿,让五皇子看上不说,方才奴婢还瞧见她在勾引宫里的野男人,再这么下去,她早晚会把咱们浣衣房所有人都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