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念安帮着护卫们把随行行李搬上车,一切都整顿好后,众人便继续赶路了。
从燕大都到燕东,一路上风景变化的倒不是很奇特,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萧瑟。
偶尔经过几处村庄,村子里也是寂静得吓人,若不是房顶上空飘着炊烟,沈念安简直要怀疑那些村子都无人居住了。
如此又赶了几天路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燕东地界。
这里只有两三个小镇遭了霜冻,别的地方倒是不严重。
按照国师的意思,他们先去了就近的镇子,此镇名为若水镇,比之他们一路行来所见过的地方更显萧瑟。
不过说来也怪,燕北的镇子大多都带一个“水”字。
国师此番来燕东,并未声张,所以当地的地方官并不知道,进入水泉镇之前,一行人便乔装打扮过,只当成普通的商队。
但饶是如此,一路上还是遭到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他们那眼神中有好奇、有打量,也有贪婪的盯着他们马车上的行李箱看的。
沈念安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会儿,被那些人的眼神盯得满心不自在,只得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难怪没有客商愿意来,这镇子上的百姓看起来很排外。”
男人却盯着她灰扑扑的小脸蛋笑了。
“你本就是我的婢女,还把自己化这么丑,难不成是怕被这儿的什么人盯上?”
沈念安闻言,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她倒是没觉得丑,只是必起之前黑了不少,更显得自己普通一些,也不会引起外人怀疑。
“奴婢第一次来燕东,哪会怕别的什么人认出奴婢,只是咱们既然决定要乔装打扮了,那一些细节之处的伪装就是必不可少的,谁家的粗使婢女也不可能顶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啊,所以奴婢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人着想。”
男人闻言轻笑,“那你倒是有心了。”
沈念安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并未相信自己。
不过她才不在意他信不信呢,反正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只是此人疑心太重,若想完全获得他的信任,恐怕还得过些日子才行。
沉思间,马车突然放慢了速度,未等沈念安回神,车子便停了下来。
韩锡骑马行至车前说:“大人,这镇子上没有驿站,不过属下提前派人来此打点过,找了一座条件尚好的民院,这些日子便委屈大人了。”
沈念安凝神听着,转眸看了那男人一眼,男人却直接俯身下去。
沈念安见状,只好跟着下了马车。
出去之后,她才发现跟着他们的护卫少了许多,就连裴寂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跟国师不同路?
似看出沈念安眼底的困惑,韩锡神色淡淡地同她解释道。
“后方另有一座庭院,裴慎之带着他的人去那边住了,不过离咱们住的庭院不远,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沈念安闻言,心里暗道韩锡真是多嘴,他这么解释,不就是说明她在意裴寂吗?国师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我又没开口问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同我解释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院子未免也太简朴了?你看看这大门,破得连浣衣房都不如,咱们大人哪能屈尊在这种地方。”
韩锡闻言皱眉,“可这已经是方圆二十里最好的民院了,若水镇本就遭了灾,如今还能找到这样的下榻之地已实属不易了。”
沈念安凝神听着,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乖乖闭上嘴。
身前的男人却面无表情地抬腿走进了院门,这院子确实小,不过打扫得十分干净,倒也足够住下他们这些人了。
院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分别称呼为财叔和财婶,本来日子过得挺红火,谁知突如其来的一场霜冻让他们跟着遭了殃,眼见一家人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夫妻俩只得把这院子低价卖了。
所以沈念安他们如今也不算是暂时住在这儿,而是成为这院子的主人了。
但财叔一家人也并未离开,他们一行人都是大老粗,沈念安又是专门伺候国师大人的,所以必须得另外找人安置他们的一日三餐。
正好财叔财婶以前就是卖吃食的,韩锡便让他们留了下来。
见国师一行人进去,财叔和财婶忙浮起笑脸迎上前。
“公子一路上辛苦了,我们老两口已经备好热酒热菜,公子且先去里面坐一会儿,我们这就把酒菜端上来!”
男人目色淡淡地点了下头,面纱下的一张脸晦暗不明。
沈念安在一旁站着,下意识打量起那夫妇二人,面相都是老实巴交的,看上去挺和善,一时也放心了不少。
随男人进入前厅后,刚坐下没多久,夫妻俩便端着酒菜进来了。
除去留给护卫们的那些,他们这儿也只上了四盘菜,两荤两素,不过那荤菜里面也只有几片肉罢了,可见这地方是真贫困。
男人看见那四盘菜后,面上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沈念安见状,赶忙过去伺候着。
谁知男人一拿起筷子,眼尖地看见那上面发霉了,眉峰不禁蹙了一下。
“把我们随行带的家伙事拿来。”
沈念安累得要死,一路上舟车劳顿,她现在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没想到这男人都到这境界了,还这么多事儿。
“您老人家怎么不管到哪儿都这么多穷讲究呢!”
沈念安边抱怨边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双银筷子。
韩锡听见她的话,眉心一跳,简直要被她吓死了,连连冲她使了好几个眼色。
沈念安只当没看见,理都不理他。
她知道韩锡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怕她那话会惹国师生气,不过伺候国师这么久,她也算摸透此人的脾气了。
偶尔埋怨几句还真没什么,只要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他这人还算挺宽容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儿,不过这不是在慢慢试探吗,真等哪天他发火了,她就知道往后在他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
而一旁站着的财叔财婶夫妇俩在看到那双银筷子后,眼中突然迸出一抹亮光来。
“公子如此富贵,莫不是打大都城那边来的?我们老两口早就听闻大都城富庶得很,只是一直没机会去过,如今见到公子这般神人,真是三生有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