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黎明时分,沈念安躺在床上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裴寂趴在床前。
她以为他睡着了,两手撑着床想起来倒点水喝,谁知她才刚动了下手指,他就醒了。
沈念安神色顿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
“抱歉,吵醒你了。”
裴寂握住她的手温笑。
“不碍事,我本来就没睡着,你的脉象太虚,我怕你会有什么损伤,不敢沉睡。”
“是蛊七让小栀给我用了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药,但是压制了我的武功,不过他说没什么损伤,想必等药性完全消失之后,我的武功就能恢复了。”沈念安同他解释道。
裴寂闻言挑眉。
“原来真是那丫头把你弄晕的,前日见到她时,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只是哪里怪异,我又实在说不上来,早知如此,我便是冒着被你责骂的风险,也得提醒你小心防范。”
“小栀也是情非得已,她和她哥哥其实都很可怜的,如若她像我一样,自幼衣食无忧,还有父母疼爱,最终又岂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我先前还答应过她要带她去大都城玩,但如今整个山寨都烧了,怕是她也早就没了,答应她的事,终究是做不到了……”
沈念安想起山上发生的一切,突然红了眼眶。
“小栀和她哥哥罪不至死,他们还只是孩子,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
裴寂沉沉点头,“我知道,所以你不必伤心,他们没死。”
沈念安闻言,瞬间僵住。
“他们没死?”
裴寂启唇笑道:“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丫头虽说帮着那人把你迷晕了,但她毕竟年幼,若真把她烧死在山上,你心里必然会过意不去,所以赶在大火烧到寨子之前,我便让人把他们兄妹俩带下山了。”
他柔声说着,见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淡笑着伸手将其轻轻拭去。
沈念安素来是最相信他的,既然他说小栀他们没死,那就一定没死!
想到这儿,她整个人瞬间愉悦了不少。
不过蛊七却……
说到底,那也是个可怜人。
沈念安拧眉将蛊七过去的事讲给裴寂听,说到最后,不禁叹了口气。
“蛊七这人没什么坏心,他只是执念太深罢了,而且他抓走我之后也并没有苛待我,由始至终也只是为了引国师现身罢了。
说起来国师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如今蛊七却落得这般下场,我也不知道对他而言算不算是解脱了。”
裴寂却凝眉看着她说:“他当时从断崖上跳下去之后,我便派人去断崖下搜查过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崖下并没有他的尸体,而且杜叔还在峭壁上发现了天蚕丝的痕迹,我想他在跳崖之前早就做好了防备。”
“这么说,他也没死?”
沈念安更为意外。
“如果蛊七诈死逃脱了,那就说明他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后手,而他疯魔这么多年,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杀了国师,你说他会不会来找国师?”
裴寂抿唇猜测道:“找国师报仇是必然的,毕竟他一辈子的悲剧都源自这个人,只是他会选择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现身,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那样一张脸,想躲过国师身边护卫的巡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沈念安凝神听着,转念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转了话锋。
“对了,你知不知道淮翊就是国师?你先前猜测得都是对的,国师染上风寒患病那两日,就是不想让我发现他中了银针之事。
他为了打消我心底的怀疑,故意给自己换了一张脸,然后装作无意间被我看到他的‘真容’,若非蛊七跟我说起他们的陈年旧事,我还真联想不到这些!”
裴寂见她一脸激动,抿唇笑笑,面上却没什么惊奇之色。
沈念安见状,眨眼道:“你听了我的话之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裴寂轻轻点头,耐心同她解释道:“你被人掳走之后,明理堂的人来找过我,当时我是打算同他们一起去救你的,谁知国师却突然现身,看他的神色,似乎早就猜到掳走你的人是谁了,依据一些前因后果,我这才断定他的身份。”
沈念安闻言蹙眉。
“可是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既然早就知道我就是明理堂的小堂主,也知道我进宫是去找他报仇的,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我?”
裴寂凝声说道:“那就得问他自己了,或许是一个活着的你对他才有用,也或许,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你。”
“那就更奇怪了,明理堂和他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他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帮他做任何事,所以我对他又能有什么用。”沈念安撇嘴道。
裴寂想了想,抿唇道:“这些疑问,可能得找他当面问清楚才会知道了。”
沈念安却摇头道:“如今都互相挑明身份了,再见面岂不尴尬?”
“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有什么可尴尬的,真正该感到不自在的人反而是他才是。”裴寂挑眉轻笑道。
沈念安心想也是,真算起帐来,那她跟国师可有的说道了,纵使她现在还要不了他的性命,有些话也得当面说清楚。
许是有了裴寂的宽慰,沈念安心里顿时增了不少底气,等天色大亮后,她便穿戴整齐去前院见国师了。
那人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不过有些皱巴巴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像是一夜未睡。
见沈念安进来,他索性摘掉蒙面,撕下了最外层的人皮面具,最终袒露在沈念安面前的,是一张丰神如玉的俊脸,与她先前见过的“淮翊”一模一样。
见他如此坦诚,沈念安索性直奔主题。
“你早就知道抓走我的人是你儿时的好兄弟蛊七?”
男人抿唇点了下头,却并未多说什么。
沈念安接着问:“那你伪装成淮翊接二连三的试探我,又是何故?”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就是想亲自验证一下,你究竟是不是明理堂的小堂主。”
连淮翊音色淡淡地说着,下一瞬,他倐而笑了。
“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