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天气转冷，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兔毛川靠近岸边的静水已经出现薄冰，郭臻紧急将各部头目召回明寨。</p>
议事厅内，郭臻端坐首位，秦锋、苏摩、杨震、孟骏、龙云、闻彬等人分两列而坐。</p>
杨巍和另一个亲兵罗岱侍立下首，大半年来，他们跟着闻彬管理明寨钱粮，熟悉主事府各项运作，也被郭臻叫来随听议事。</p>
郭臻轻咳一声，然后开口道：“明寨的各位头领都到齐了，今日我召集大家过来，是有要事相商！”</p>
“草原的情形大家也都知道，寒冬将至，明寨内房屋修建充足，各部三日后将人马全部调回山寨，老鸦山和狼山各留下十几人看守。”</p>
“还有一事…”郭臻脸色凝重道：“各部供应食物要缩减两成，按人数配给，由主事府统一掌管，请各位安顿好下属，凡是敢闹事的全部逐出明寨，煽动他人闹事的，格杀勿论！”</p>
“山寨中粮食不够吗？”秦锋很关切，这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p>
“够不够，是要看准备撑到什么时候！”郭臻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秦锋。</p>
秦锋几眼扫过，脸色大变。</p>
原来，陕西农民军抵挡不住曹国公李雄的攻击，被迫向山西逃窜。</p>
山西今年闹饥荒，官府赈灾不利，受陕西农民军影响，也有不少人走上占山为王的道路。</p>
陕西农民军与山西流民联络，数十万陕西农民军偷渡黄河，进入山西。</p>
农民军遇到饥民，就好似干柴碰到烈火，山西南部顿时大乱，农民军连破数座县城，官军抵挡不住，只敢龟缩在坚城中，塘报急奏朝廷请求支援。</p>
郭臻的声音有些低沉，继续说道：“因为山西暴乱，明年肯定无法再购买粮食出塞了，我们面对的是无法战胜的敌人，连同土默特人在内，我们能否活下去全凭上天垂怜，时间能多拖上一分，撑过去的希望便会大一点！”</p>
天灾非人力可以抗拒！</p>
漠南草原危机重重，稍有警觉的人都在准备逃离，林丹汗率察哈尔三万骑兵离开瓦窑口堡后，直奔漠东草原边缘，包围了正在往东迁徙的阿鲁科尔沁部、四子部落和阿鲁伊苏特部落。</p>
通过威逼，林丹汗强行将三部牧众迁回沽源草原，沽源草原也收到旱灾影响，水草不旺，牧民因此怨声载道。</p>
冬天悄然降临，这真是郭臻遇到的最冷的冬天。</p>
明寨中棉衣皮毛不足，幸亏夏秋季在深山中砍伐了大量树木，可供燃烧取暖。</p>
失去了草原仅有的牧场，土默特人撑不下去了，眼看着牲畜掉膘，不如趁早宰杀，天气寒冷，肉质不易变质，处理干净的牛羊也可以保存下来。</p>
云雪公主开始要求明寨输送粟米救济土默特牧民，闻彬与杨巍共同主管此事，严格限制每日粮草的消耗量。</p>
为了活下去，土默特人和明寨组织的狩猎队整日在山区、草原搜寻，遇见的动物，小如山鼠，大到黄羊，一点一滴都不错过。</p>
临近黄河的平原上，明寨骑兵并没有因为恐惧饥荒得到歇息，一千六百多名骑兵踏着冰冻的黄河进入河套，明寨所有骑兵都集中在此地。</p>
集合的号角声响起，各部骑兵就位，努力排成队列，虽然花的时间不短，队形也还杂乱，但终究在慢慢变强。</p>
龙云下令吹起冲刺的号令，每位骑士需根据牛角号的节奏控制马速，保持整齐的冲刺队列，不要求达到马匹最快的冲刺速度，但一定要维持队形紧密。</p>
秦锋才回明寨，见到郭臻与龙云对骑兵的操练，笑着夸赞道：“想不到你们竟然如此训练骑兵，果然是不甘心当一辈子马贼！”</p>
“难道你甘心吗？”郭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p>
“我？”秦锋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随后话语滔滔不绝说起骑兵操练之术：“骑兵的冲刺队形分为两种，一是楔形，另一种是平行队列。”</p>
“如果要冲击对方的阵线，楔形更为合适，因为攻击的点更小，所以局部的攻击力量更大。”</p>
“如果要冲击队形松散的对手，平行队形更合适，因为接战的人数更多，更容易从两侧形成包围。”</p>
“无论是哪种队形，骑兵排列的越紧密，短兵相接的时候优势就更明显，所以就需要长期的训练。”</p>
“之前我在辽东和后金骑兵作战过，客观来讲，你们这种训练方式碰见骑射俱佳的后金骑兵只能成为靶子，紧密的阵型根本无法躲避弓箭的攻击。”</p>
“我喜欢的是就像马贼一般的轻骑兵，来去自如，追踪千里。”</p>
龙云听了后，想要反驳，想想又闭口不言。</p>
这时，郭臻开口道：“二当家此言差矣，两军对阵，轻骑兵只能侵扰，正面战场才是决出胜负的关键！”</p>
“总有一日，我们不再是和几百人的马贼追踪偷袭，而是与数千甚至数万骑兵正面冲锋。”</p>
“我想练出一支能名震北境的强军，还请二当家助我！”</p>
郭臻向前一拱手，他很久没有如此认真地与秦锋说过事了。</p>
秦锋眯眼看向南方遥不可见的大明：“强军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p>
“不练怎么能打？怎么能在草原上活下去？”郭臻低吼道：“我冒险来草原可不是为了当马贼。”</p>
“大当家莫激动，我说过不练吗？”秦锋大笑，眼中绽放出从没有过的热忱，原来这辈子不用一直当马贼，还有机会实现当年大帐点兵，铁骑纵横的梦想。</p>
站立一边的龙云，心中激动万分，也是强自抑制自己的笑意。</p>
不过，郭臻、秦锋、龙云三人心里都清楚，所有的梦想都寄托在渡过饥荒的基础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p>
这是一个寒冷的，令人痛苦的冬季，对大明北境和漠南草原都是如此。</p>
明寨中的所有人在半饥半饱中忍耐，土默特人也在苦苦支撑，而在林丹汗与后金人之间摇摆的漠东蒙古各部，终于忍受不了饥荒的折磨，为了粮食纷纷投向后金人的怀抱。</p>
整个冬天，察哈尔骑兵在漠东大兴风浪，惩戒那些背叛蒙古大汗的部落头目。</p>
春天来临时，林丹汗终于撑不住了。</p>
旱灾导致察哈尔部落无法供应足够的牲畜，林丹汗解散了常备的三万铁骑，只留下一万人驻守张坝草原，让其他两万人各回部落自寻生计，打猎或者游牧，总之要想办法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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