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总！”郭臻快步上前。</p>
“听说郭东家今天到大同，我吃过午饭就侯在这里！”贺英抬手笑道。</p>
在地府门前走了一遭后，贺英对郭臻抛出的橄榄枝很感激，只是因为双方身份差异，他暂时没将自己看作是郭臻的属下。</p>
郭臻挥手指向城门方向：“我刚刚在外头细看大同城墙，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p>
郭臻来过大同城数次，但每次都在漠南面临危机时，来去匆匆，因而从未用心感受过这座坚城。</p>
贺英顺势说道：“大同西拱京城，高大雄峻，坚不可摧，郭东家要是有兴致，我带你到处看看！”</p>
郭臻抬头看天色尚早，答应道：“如此甚好！”</p>
在贺英引路下，几人沿离城墙不远的街道走动，大同除了城高河深外，四门皆设有瓮城，城墙上箭塔密集，四角也修筑有护城，难怪前番后金人肆虐大同府，却偏偏对府城望而兴叹。</p>
等绕了半座城不到，太阳西下，郭臻见天色将晚，伸手止住众人：“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有空再看！”</p>
“如此也好！”贺英驻足。</p>
“吴襄你知道吗？”</p>
“知道，那是巡抚大人新提拔的游击将军，军中的红人！”</p>
“我想约他三日后在金玉酒楼相聚！”</p>
“这事交给我了！”</p>
王殷、陈敬熟悉大同道路，不用贺英相送，当下几人分道扬镳。</p>
商盟现在是大同最响亮的商号，设有专门的客房为来往的护卫居住，王鹏等人精心给郭臻安排住处，这里环境再简陋也比塞外强多了，郭臻难得睡了个安稳觉。</p>
次日清晨，因为在军中养成的习惯，郭臻起了个大早。</p>
梳洗完毕，朝阳将出，天空中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迷雾，商号内外早已一片忙碌。</p>
王殷等人早早赶来陪同郭臻用完早膳，郭臻召来郑秋、杨巍，王鹏找了个随从引路，一行人在日上一杆高时前往拜见大同巡抚焦博。</p>
像从前一样递上名帖，门卫很快传来消息，焦博在内室召见。</p>
郑秋和杨巍留在门外，用好奇的眼光瞅向不远处的巡抚衙门，两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牌匾之下兵丁站立，目不斜视，气象森严。</p>
两人都是头一次从偏僻的塞外进入繁荣的城市，表现大不相同，杨巍似乎对每样新鲜事物都很感兴趣，又善交健谈，几天间就和商盟的王殷、陈敬和王鹏等人熟络。</p>
郑秋寡言少语，街道所见也只是一扫而过，连和杨巍在一起的时候也说不上几句话。</p>
郭臻跟随焦府仆从进了巡抚后宅，在庭院七绕八绕，又换了个小厮将郭臻引入房内，焦博一身便服在里面端坐。</p>
郭臻从衣袖中取出精心准备的重礼奉上，那是西域产的美玉，质地纯美，手握处温润，在大明千金难寻。</p>
“这是在下前几日得的一块石头，请大人品鉴！”</p>
“好玉啊！”焦博接过来轻轻摩挲，眼中发光。</p>
如果郭臻送别的物件焦博定然要拒绝，但金石之物是他此生最爱，见到如此精美的玉石若再想割舍，那痛苦不下于让他割指断臂。</p>
郭臻看清焦博的神情，知道自己的功夫没有白下，为了给这个相对清廉的大同巡抚送礼，他是花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打探清楚他的嗜好。</p>
“此物太过珍贵了！”焦博恋恋不舍。</p>
“啊，是吗？”郭臻一脸惊色：“蒙古人粗鄙不识货，我在草原也只花了二十块茶砖换取，如今落在大人手里，方才不使明珠蒙尘。”</p>
有些东西心照不宣。</p>
焦博犹豫半晌后，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这么有心，这份礼我就收下了。”</p>
“愿为大人效劳！”</p>
焦博摆摆手道：“你虽流落塞外，对大明倒是有一份赤忱之心，只是有些事我能给你行方便，有些事确实爱莫能助。”</p>
焦博想想后，指点道：“你如果真有心带着明部骑兵为大明效力，不妨走走朝廷的路子，或许还有一线希望。”</p>
近年来，朝廷关于纳降的决策连连吃亏，义军多降而复叛，明部牵涉边事，风险更甚，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没人愿意担这个风险。</p>
如今漠南草原重回太平，宣大镇近日无忧，总督梁桢当然更不会节外生枝，就连焦博自己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p>
郭臻见焦博说的郑重，不禁陷入沉思，这是郭臻第二次听到有人对他提起走中枢的路子，上次龙云已向他提起过结交中宫的阉人。</p>
本来郭臻也是有门路的，但不巧的是，郭臻熟悉的林总管（白面老者）一年前被宏治皇帝的新宠太监杨阖陷害，丢掉了司礼监总管和东厂厂督的职务。</p>
略一思索后，郭臻开口道：“大人，后金人虽然暂时退去了，但迟早还会回来……”</p>
焦博很不高兴地打断郭臻的话：“你说的我都清楚。”</p>
郭臻知道焦博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压低声音解释道：“蒙古经此战和后金已是势不两立，在我看来，他们目前越强大，对大明越有好处。”</p>
焦博将美玉放在手边的案台上静候下文。</p>
“察哈尔部想从大明购买些刀箭！”</p>
“朝廷是不允许铁器出塞的……”焦博拉长声调：“但我最近一直没空查处边关违禁货物。”</p>
后金的敌人就是大明的朋友，焦博不愿出面担风险，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可以的。</p>
“在下明白！”郭臻会意道：“多谢大人相助，草原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定会及时相告。”</p>
“嗯，那就这样吧！”</p>
“在下告辞！”</p>
焦博摆摆手：“你去吧！”</p>
留这么一条暗线在草原，焦博也是受益匪浅。</p>
郭臻得到焦博的暗示，脚步轻松出了巡抚衙门，杨巍和郑秋忙跟在身后。</p>
出门已是太阳高升，往前走过两条街道，四周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上生机勃勃。</p>
这几年，郭臻被阴谋和险境缠绕不得脱身，像是一直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从未像今天这样享受自在，他突然感觉自己向往这样平民百姓的生活更胜过叱咤风云。</p>
有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走过的路再不容回头。</p>
为了确保杨巍的权力交接顺利完成，郭臻在大同多待了一段时间，这无形中给商盟诸人不小的压力。</p>
这几年随着商盟经营的顺风顺水，关内王鹏、陈敬等人的日子都过的不错，陈敬娶了妻子，王鹏在绿林也混的风生水起，郭臻入塞让他们都感到有些不自在，他们都已习惯了无人管束的日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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