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郭臻出塞已有十几日，明部各项事务有条不紊。</p>
老鸦山顶，黄河水畔，郭臻除了偶尔参加军营训练，发现自己比在关内清闲得多。</p>
漠南草原的宁静对弱小的明部来说是一场僵局，只有在动荡中才能觅得良机，但如今明部还没有力量撬动整个局面。</p>
五月份的草原是最好的草原，在最好的时间里，郭臻在耐心等待最好的机会。</p>
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机会来的时候抓不住它。</p>
北边山道上，一列土默特骑兵奔走到老鸦山脚下，格日图是明部的老朋友，罗靖亲自陪他上山。</p>
老鸦山顶，两人才照面，格日图无心寒暄，开门见山道：“郭千户，大汗命我邀你前往归化！”</p>
“又有何事？”郭臻命亲兵给格日图拿过来一柄椅子放在自己身边。</p>
坐在老鸦山顶享受春天的阳光，视野中群山连绵，与遥远天边的草原相连，这些日子郭臻看似清闲无比，其实内心深处像猫挠痒般难受。</p>
“一件小事！”能让格日图来，当然不会是小事。</p>
“说句实话，我现在还真不敢随便进归化城！”郭臻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p>
“为何？”</p>
“祁真觉大师陪同辽东来的黄教喇嘛三天两头往归化城跑，我心里没底！”</p>
格日图拍着胸脯说道：“这次你不用担心，我以性命担保！”</p>
“究竟何事？”郭臻再问。</p>
格日图知道这事迟早要告知郭臻，没必要隐瞒，将察哈尔与土默特之间的冲突详细讲述：“大汗想请你再帮衬土默特一把！”</p>
“好！”郭臻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头对不远处侍立的亲兵下令：“立刻召集各部骑兵集结！”</p>
吕毅令亲卫营五百人护送郭臻先期北上，格日图与郭臻并马而行。</p>
格日图心里也没底：“郭千户，你与额哲也有过交往，你说察哈尔人会不会借此发兵！”</p>
郭臻不答反问：“若你是额哲，会不会？”</p>
格日图愣住了，想了半天，迟疑着说道：“会！”</p>
郭臻笑了笑：“那不就得了！”</p>
大黑马加速甩开格日图，这一次，俄木布汗出归化城五里迎接郭臻，给足了郭臻面子。</p>
吕毅带着亲兵营驻扎在归化城外，郭臻落后俄木布汗半步入城，对面前来迎接的土默特诸部统领中，他看见了云雪公主的身影。</p>
今天，云雪公主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贴身裙子，将娇小玲珑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额头盘起的发髻上挂着黄灿灿的首饰，在阳光有些晃眼。</p>
云雪公主与郭臻的眼神一触即闪。</p>
众人留在了归化城外的兵营中，只有郭臻随俄木布汗入了王府。</p>
霍布和蹑手蹑脚给两人上茶，明部还是以前的明部，土默特人对郭臻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看来任何东西都需要有人来争抢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p>
俄木布汗无心喝茶，直接说道：“格日图将情形都对你说了！”</p>
郭臻点点头：“都说了！”</p>
“明天就是第十日，额哲聚集了过万的察哈尔骑兵驻扎在归化城北五十里地！”</p>
“大汗请放心，额哲绝对不会与土默特兵戎相见！”</p>
俄木布汗听郭臻的语气如此肯定，心中稍定：“如此最好！”</p>
“我听说阿鲁哈等人都被关押起来了，大汗是一个人也不准备交给额哲了！”</p>
“不错！”</p>
这些天，在有心人的传播下，阿鲁哈等人的消息在土默特部传播开，已有数拨人冒死向俄木布汗请愿，要求宽恕阿鲁哈的罪过，察哈尔人眼中的罪犯就是土默特人心中的英雄。</p>
郭臻眉头微皱道：“这事可大可小，我与察哈尔大汗额哲也有过数面之缘，愿意给两位大汗牵根线，明日面对面商定此事！”</p>
“如此最好！”</p>
“只是事已至此，恐怕察哈尔人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一人不给察哈尔人能放手吗？”</p>
俄木布汗迟疑片刻，说道：“最多只能出首恶一人！”</p>
“好，事不宜迟，这样就等我的消息！”郭臻起身告辞。</p>
出了归化城，郭臻马不停蹄，率亲兵营往归化城北察哈尔人的兵营赶去。</p>
次日清晨，明部骑兵四千多人在龙云、郑秋率领下驻扎在归化城西侧五十里。</p>
午后，俄木布汗和额哲各率一千轻骑来到明部兵营外，郭臻出营将两人迎入：“两位大汗能屈尊进入明部兵营，真是鄙人莫大的荣幸！”</p>
郭臻特意找来了明部最好的厨子，又备上最好的美酒，额哲坐了主座，俄木布汗坐了右手侧，郭臻坐在左手侧。</p>
“我请两位大汗来到此地只有一个想法，希望蒙古内部不要再流血了！”在这里，郭臻不再以土默特明部的身份说话。</p>
只有在对大明时，郭臻才需要这个身份。</p>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额哲的目光瞄向俄木布汗：“俄木布汗当理解我的诚意，从年前开始，我严禁察哈尔在归化城惹出事端，连东迁的路线都划定，但事到临头，察哈尔人也不能任人凌辱！”</p>
俄木布汗看向郭臻，见他正在低头喝酒。</p>
“土默特人不交出凶手，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额哲仰头喝了一杯酒，重重地将酒杯拍打在案桌上。</p>
“凶手确实在土默特部，但大汗也知道两部从前的仇怨！”郭臻突然插了一句话。</p>
“不错！”俄木布汗的腰板直了起来，完全没注意郭臻替他承认了罪责。</p>
“杀人偿命，你们大明人也有这样的规矩！”额哲表情很不满意，他需要一个交代，他的部众也需要他给出一个交代，集结了一万多骑兵，怎么可能就此罢休。</p>
“交出首恶一人，如何？”郭臻开出筹码，他好像才是真正的谈判者，这也是俄木布汗给他交出的底线。</p>
额哲嗤笑道：“你在说笑吗？从斥候探明的马蹄印记来看，偷袭者至少有五十人，当我察哈尔人是三岁小孩吗？”</p>
额哲伸出一只手，五指岔开，语气坚定说：“五十人，至少要交出五十个凶手！”</p>
“那不可能！”俄木布汗摇头。</p>
“那我只能自己去取五十个土默特人的首级了！”额哲站起身来，一边大踏步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感谢大明人的美酒！”</p>
“土默特明部恳请大汗再三思！”郭臻也站起身来：“漠南的血才流淌不久，难道这里将成为蒙古人的墓地吗？”</p>
土默特的明部！</p>
大明人真的要插手此事吗？额哲的身影晃了晃。</p>
“一个察哈尔人的命要用两个土默特人的命来抵，交出二十六个凶手，否则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让归化城来埋葬蒙古吧！”</p>
郭臻看着额哲强势离去的背影，才明白这个人是林丹汗的儿子，当真一点不假。</p>
“大汗，从命吧！”屋子里只有一个大汗！</p>
“你就是这样帮我！”俄木布汗脸色很不好看。</p>
郭臻苦笑道：“大汗难道想不到，若不严惩凶手，土默特人会更加疯狂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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